第二章 萍水相逢天涯人
卿塵大驚,張嘴想要喊,沒喊出聲就被悶在了嗓子里,那手很噁心的捂在她嘴上,勒的她生疼,她奮力掙扎,從水中混亂的倒影中看到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正挾持著自己。
惶急中她用盡全力手肘向後撞去,趁那大漢吃痛鬆手的當兒拚命一掙,力氣雖不大也推的那大漢趔趄了幾步。
卿塵這才看清那大漢生的凶神惡煞一副模樣,絡腮鬍子里泛黃的牙齒上還沾著煙草,看的她一陣反胃。她和那人對視兩秒鐘,突然大喊一聲:「救命!」扭頭狂跑。
身後傳來一聲:「小娘們兒,還想跑?」自然是那大漢拔腿追來。
卿塵弄不清什麼事情,殺人?綁架?打劫?劫財還是劫色?但管他是什麼反正面前是直覺的危險。她沿著河邊不辨方向,一腳高一腳低的跑下去,心中除了感慨倒霉倒的還真是徹底之外第一次對這個身體萌生謝意,因為這身體是一雙天足,若是三寸金蓮,那她乾脆坐以待斃好了。
不過跑步實在不是她的長項,上學時考試不管五十米還是八百米從來都要補考才勉強及格,卿塵才跑了沒多遠就上氣不接下氣,急中生智乾脆俯身抓起地上的石頭往後扔去。
一回頭卻發現越發駭人,追來的居然不止一人,另還有兩人和先前挾持她的大漢當她是到手的獵物一般,從三面圍上來。
卿塵心中一慌,腳下岩石因為在水邊生滿了青苔本來就滑,竟失足跌往水裡去。驚叫一聲掙扎著沒有一頭栽倒,水倒是不深,只沒到半腰,岸上噁心的臉卻越來越近,臟手向她抓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卿塵心中咬牙一橫,即便不會游泳,卻轉身向水深處撲去。
水從腰部迅速漫到胸口,卿塵白色的衣服在水中像一朵綻開的雲彩一般飄展,絲絲黑髮如縷遊盪,渾身濕透連眼睛都睜不開,她心想八成自己的短暫的古代之旅就要結束至此,不知之後是魂飛魄散還是運氣好能回到現代?就目前的運勢來看,前者的幾率佔百分之一百二十!
正在這當口,她的頭頂上突然響起強勁的破風聲,身後「哧哧」兩聲激響,還帶著「哎呀」一聲痛呼。有個清冷又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伸手。」
卿塵茫然抬手,一隻幾乎和河水一樣冰的手大力將她從水中拉到岸邊岩石上,眼前閃過一雙沉寂的眼睛。
她還沒來的及看清那人模樣,先發現兩隻羽箭釘在岸上緊追不捨的兩名大漢腳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長箭插入河灘直沒箭羽,可見箭上力道非凡。而另外一隻羽箭則射入了追入水中那人的胳膊上,那大漢慘聲呼痛,連滾帶爬的向岸上摸去,河水被拖出一道殷紅的血線。
「幾個爺們兒欺負一個弱女子,沒臉沒皮,還不快滾!」身邊一個身著勁裝,手握長弓,身形如松柏般英挺的年輕男子沉聲喝道。
卿塵此時才看到射箭的和救自己的不是一人,拉自己上岸的人靠在岩石上,挺拔的身形被一襲修長的黑色披風裹住,臉上戴著副銅色面具,遮住了半邊臉。因為面具的原因,卿塵看不到他確切的樣子,只有面具後一雙深沉的眼睛,眼底幽黑無垠,不見有絲毫的喜怒哀樂,露在外面薄而堅定的唇,和那雙冷清的眸子很相配。
射箭的男子見幾個歹徒倉皇而逃,也不追趕,只回頭道:「四哥,你怎樣?」
那被稱為「四哥」的人也不說話,只是微一點頭,射箭的男子目光轉到卿塵身上,突然一愣,急忙轉開臉。
卿塵呆了一霎,「啊」的輕呼蹲在了地上並將雙手擋在胸前,這一層輕薄的白衣一濕透,那就是個,走光!等她醒悟到自己衣服曲線玲瓏的緊貼一身時,早就已經,徹底走光!
卿塵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衝到了臉上,本來瑩白的俏臉剎那間紅霞紛飛,恨不得重新跌到水中去算了。
正為難間,一件寬大的披風迎頭罩來,落在她的肩上。
卿塵扯著披風站起來,抬頭,正迎上面具後清沉的眸子,那眼睛雖然一直看著她從未轉開,卻像是什麼也沒見到,依然安寂如初。卿塵目光往下移了幾分,忽然抽口冷氣,吃了一驚。
那男子胸口赫然插著一支短箭,先前被披風裹著看不到,現在將披風丟給卿塵,露出身上青色的緊身衣衫早已被鮮血染紅了半邊,呈現出一種暗黑的顏色,而卿塵手中拉著的披風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跡。
怪不得他一直靠在石上,看起來這傷勢竟是不輕。可能因為方才用力的緣故,又有新鮮的血液殷殷從傷口流出,緊抿的薄唇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卿塵聽到他沉聲道:「十一弟,拔了這箭。」
那被稱作「十一弟」的射箭男子無暇顧及卿塵,上前扶那人坐在石邊,猶豫的看著傷口。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符樣的東西,交給十一道:「你見機行事,動手吧。」
十一狠命的一握令符,道聲:「四哥,你忍著點兒。」伸手握住露在他身體外的箭尾。
「哎!你……」卿塵一下子反應過來,急忙喊:「這樣拔會要命的。」
那人胸口微微起伏,傷口的血便隨著這呼吸不斷湧出來,他的目光掠到卿塵那裡,十一住手,有些心急的道:「這不拔也要命。」
卿塵過去蹲在他們身邊,說道:「誰說不拔了?只是你這樣拔箭,就算拔出來他不疼死過去也流血死掉了。」
「那怎麼辦?」十一問道。
卿塵俯身察看箭傷的位置和情形,估計沒有傷到心肺,否則怕也熬不到現在,她問十一:「有刀嗎?小一點兒的。」
十一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把約莫三寸來長的小刀,刀鞘簡約卻精緻,一看便非凡品,道:「有,幹嘛?」
卿塵道:「我會些醫術,相信我就讓我試試。」
十一扭頭看那人,那人和卿塵對視稍許,卿塵在他眼中沒有看到任何情緒的波動,聽他用虛弱而那樣淡漠的聲音道:「好。」
卿塵接過刀抽出看了看,刃窄且薄,相當鋒利,雖然不能和外科手術刀比,但也可用。她吩咐十一:「輕一點兒扶他躺平,傷口最好高於心臟。再找找有沒有酒之類的東西,沒有的話就想辦法點火來。」沒有基本的消毒,只好找東西湊合了。
十一道:「酒有一點兒,也有火種。」從懷裡掏出一個嵌銀的小扁壺:「上好的花雕。」
卿塵白他一眼:「又不是品酒賞月。」她很快用小刀將披風乾凈一點兒的里料裁下一大幅,分做幾塊,就著一旁的清水洗了下手。接過十一遞來的酒壺,蘸了酒把刀子擦拭一下,小心的將那人傷口四周衣服割裂,整個傷口露出在眼前。
卿塵仔細看了看,傷處的血隨著呼吸持續性的流出,呈暗紅色,估計沒有傷到動脈,這樣的話拔箭時血應該不會噴涌的太厲害,她又扭頭看了看那人,發現他躺在那裡安靜的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眼底不波,看不出是不是信任,有沒有懷疑或是,懼怕。
她對他笑了一下,將刀子在十一燃起的火種上燒炙後,遞給十一拿著。又用酒擦了擦手,用蘸了酒的布將傷口附近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接過刀子說:「沒有麻醉,一會兒可能會很疼,能忍住嗎?」
那人不語,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卿塵閉上眼睛想了想,想這傷口附近的靜脈到底在什麼地方,並後悔當時在學校上臨床課時怎麼不再認真一點兒。箭有倒刺,不能直接拔出來,卿塵想明白後,左手壓上傷口旁邊的靜脈血管,準確利落的用刀子將傷處旁邊的肌肉劃開一下,隨著那人一聲悶哼,右手握上箭尾略一用力,斷箭應手而出,緊跟著湧出鮮血,但是由於卿塵壓的血管正確,並沒有大量的噴出血液。
卿塵將斷箭丟到一旁,對十一道:「布。」
十一將卿塵剛才疊好的布遞過去,看她層層壓在那人傷口上,問道:「四哥,覺得怎樣?」
那人唇色慘白,但在這樣的劇痛下居然還保持著神志清醒,隔了會兒,方慢慢道:「還好。」
卿塵將靜脈血管的位置示意給十一看:「你用手壓著這裡,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藥什麼的止血,記著別鬆手也別太用力。」
十一依言接手過來,不多會兒,看卿塵拿著些綠色的山草回來,洗凈碾碎敷在那人傷口處,換了塊乾淨布重新按壓包紮,那血逐漸的止住。看起來沒有找錯葯,卿塵念了聲阿彌陀佛,暗想。
弄好後天色已經近黃昏,卿塵說:「總不能就待在這裡,我帶你們去竹屋吧。」
十一問道:「這附近有人家?」
卿塵笑笑說:「只有我這竹屋一家。」心底自然而然的把竹屋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十一見那人不反對,對卿塵道:「如此叨擾姑娘,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卿塵抿嘴想了想,道:「我叫……鳳卿塵,你呢?」其實她險些就說自己叫「寧文清」,但是話到嘴邊,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聽她問過來,十一沉吟一下,一抱拳說道:「姑娘萍水相逢援手施救,本該如實相告姓名,但我兄弟二人另有苦衷,如編造欺瞞,不是男兒所為之事,不知姑娘能否見諒?」
卿塵聽了笑說道:「你不願說,我就不問了,是你們先救我的,大家扯平。啊……說起來剛才那些人幹嘛追我啊?」她心有餘悸的往四周看了看,方才一心在那人的傷上,竟把這事給忘了。
十一毫不猶豫的道:「有我在定保姑娘平安就是。」
卿塵也學他一抱拳:「那多謝。你叫我卿塵就好了,那我怎麼稱呼你們呢,總不能『喂喂』的叫吧?」
十一略一思量,道:「在下家中排行十一,你就叫十一吧。」
「十一,好啊。」卿塵心中想,排行十一,古代難道就這麼不知優生優育,怎麼家中十幾個孩子這麼多,看向一直閉目養神的那人,道:「那他呢?」
那人睜開眼睛,清冷中帶著沉沉倦意,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說道:「多謝你。」
卿塵搖頭:「不謝,聽他叫你四哥,那你一定排行第四了?」
十一道:「四哥大我幾歲,看你我年齡相仿,卿塵姑娘若不介意,就也稱一聲四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