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輪迴
是那個倒楣蛋中了招?我正尋思著,就見一個穿著藍色長袍的男人捂著額頭,匆匆走了過來,後面還跟隨著幾位氣勢洶洶的隨從。
咦,那不是那摩羅大人嗎?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傷害我們大人!」那摩羅還沒開口,他身後的隨從已經開始興師問罪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不由的氣勢也弱了幾分。
「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大人可是高貴的婆羅門,是最高貴的種族,你竟然敢砸傷大人,要知道這可是死罪!」
「死罪?」我瞥了那摩羅一眼,他似乎正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既然婆羅門是那麼高高在上的種族,」我特地加重了高貴這個詞,「那麼,不是更應該以寬容而慈惠之心待人嗎,積累自己的業,這樣的話,下一次輪迴才有可能再繼續成為婆羅門啊。要是動不動就殺來殺去,我看連投胎再為人都懸哦,說不定就墮入什麼餓鬼道啊,畜牲道什麼的。」
「你……」那侍從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摩羅倒在一邊笑了起來,「好一張利嘴,不過死罪可免,不如就試試餓刑吧?」
「餓刑?」
「就是用燒熔的鉛水堵住嘴巴,這樣即使是滿地食物也不能食用了」
「啊,」我的嘴角一抽搐,古印度的刑法還真是變態,一吸氣,脫口道「還是殺了我吧。
那摩羅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忽然拉起了我的手,往房間里走去。
「喂喂,你做什麼,你不是來找婆須蜜的嗎?」我一時也摸不清他要幹什麼。
聽到婆須蜜的名字,他的腳步停滯了一下,隨即又笑著道:「她今天不在,」
她今天不在?我的頭大了起來,他不是想讓我代替吧,,
「我,我還不是加尼卡呢,你想找就找別人吧,這裡的美女這麼多。」
他側過頭,意味深長的盯著我,道:「我不是說過,不用等到成為加尼卡那天嗎。」還沒等我說話,他又繼續說道:「我知道婆須蜜教了你不少卡瑪蘇特拉上的東西,但是光是那些是不夠的,實踐才是最重要的,你不知道嗎,在成為加尼卡之前,有專門的試練,要和男人真正實踐過,直到得到那個男人的肯定,才能開始接待客人。」
咣當!我的腳步踉蹌了一下,不會吧,還有這種事,我不會那麼倒楣吧,要是那時還沒找到婆須蜜的宿命之人,我看我只能跑路了。
「可是,我現在離成為加尼卡遠著呢,應該還不到時候……」我乾笑著。
他一手輕輕捂住了額頭,笑了起來,道:「現在,我需要你為我包紮傷口。」
「只是包紮傷口?」
「只是包紮傷口,不過如果你想我教你些技巧,我也不會拒絕。」他不懷好意的笑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隨手拿過侍從遞過來的紗,重重的往他的額上按了下去。
「啊!」聽他發出一聲低呼,我的心裡頓時舒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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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須蜜回來的時候,那摩羅已經離開了。
「小隱,你學得很快,我看你一定會比我更早成為加尼卡。」她教習了我一些技藝後,微笑著誇讚我。
「我,我天資愚鈍,還是慢慢來吧。」想到那摩羅說的話,我就忍不住想問她。
「對了,卡瑪這本書你看得差不多了吧。」她忽然開口問道。
我點了點頭,我可是在好奇中看完了這本書,儘管看得面紅耳赤,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這對我來說完全是一個新奇的世界。而且書中不僅涉及了很多性知識,還敘述了怎樣保持良好的婚姻生活,怎樣保持忠貞,讚賞由愛情締結的婚姻。
「那麼,你說說,如何能更好的勾起男人的慾望呢?」她漫不經心的問道。
「嗯,嗯……」看我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她輕輕一笑,道:「是親吻,不,應該說是輕咬。」
「啊……」我的心裡一片哀鳴,為什麼我要學這些啊,真是苦命。
她湊近了我的身邊,輕輕撫上我的嘴唇道:「要學會很輕很輕的用牙齒輕咬對方的下唇,在吻漸漸深入的時候,加重力度,輕輕的吸吮對方的嘴唇,要懷著陶醉和渴望的熱情,接著,要在對方的肩膀上輕咬,留下咬痕,不能過紅,不能過大,一連串的小紅點正好。」
「好,好難啊……」看著婆須蜜離我越來越近的臉,我忽然感到不能呼吸了,心跳竟然加快起來,這是怎麼了,我們都是女人啊,為什麼她會給我這種奇怪的感覺呢。
「並不難,」她忽然將嘴唇覆了上來,輕輕咬著我顫抖的下唇,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條件反射的迅速推開了她,
「你,你,我,我,我是女人……」我已經語無倫次。
她似乎並不以為然,柔媚的一笑:「我只是示範給你看。」
「拜託,以後別這麼嚇我了,我們都是女人,這樣親吻好奇怪的。」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這樣就受不了,看來你的試練要提早了哦。」
聽見試練這個詞,我的腦袋又轟了,脫口道:「現在為時太早了吧,我的六十四藝都還沒學好。」
「你知道?」她微微一驚。
「我聽那摩羅說的。」
「是他說的?」婆須蜜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隨即又恢復了笑容。
「六十四藝只是吸引男人的方式,增加你自身的砝碼,可是如果你想把客人乖乖留在你的身邊,在床上取悅對方才是最為重要的一環,別忘了,加尼卡不管再怎麼受人們的尊敬,說到底也不過是那些所謂高貴男人的床上玩物。」
床上玩物,我怎麼覺得這個詞是這麼刺耳捏。
「再過一陣子,等你把卡瑪里的東西都學得差不多,我就會安排你的試練。到時,你一定會在床上征服任何一個男人。」
我,我才不要在床上征服男人啦……我鬱悶的望著她的背影,好想哭啊,什麼時候任務才能結束呢。
我想司音,我想飛鳥,我想回去,也不知道撒那特思怎麼樣了,不知道有沒有學會更多的現代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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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河邊,風光依舊,衣衫襤褸的乞丐和衣靠在石階上,面容平靜。骯髒不堪,瘦骨嶙峋的小孩躲在媽媽的身後,富有的女人穿著華麗的紗麗從那些窮人身邊擦肩而過,在這個貧富不等的國度,卻讓人感受到一種特有的氣氛,每個人似乎都安於現狀,或者說,更多的是麻木。
輕風澹泊,薄薄的雲絲從藍天緩緩飄過,綠色的沙羅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偶爾有一朵雪白的沙羅花悠悠地飄落,不像凋謝,更像從容地謝幕,徐徐而舞。有時落在地上,有時就落在樹下那位男子的身上。
「目蓮,真是奇怪啊,為什麼那些窮人,乞丐,被你們身為卑賤的種族的那些人,看上去是那麼麻木呢。」「我靜靜的看了他一會,開口問道。剛才那樣的情景實在是像一副美麗的畫卷。
「他們在等待。」他笑著。
「等待什麼?」
「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等待輪迴。」他微微笑著,「之所以這一世會貧窮,會不幸,都是因為前世的業不夠,而那些富有的,高貴的種族,則是因為他們前世的業完滿了,所以沒人會抱怨,他們只會繼續完成自己的業,安靜的等待下一次的輪迴。」
他摩挲著手中檀紅色的念珠,在陽光下安靜地綻放出一抹透明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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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落下的沙羅花了嗎?」他輕輕問道。
我點了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就應了一聲。
「花會盛開,然後凋零,星會閃耀,總有一天會消失。人的一生,也是一樣,就像是短暫微小的塵沙,無論是憎恨,微笑,流淚,還是歡樂,悲傷,最後都要歸於死的永眠,但是,死亡不是終結,只是為了下一次的輪迴。」
「哦,照你這樣說的話,那麼每個人的生存都是沒什麼意義的了。」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帥哥的思想還真是有些消極。
「難道不是嗎?」他依舊微笑著。
我彎腰撿起了一片飄落的花朵,輕輕放在了他的手上,道:「告訴我,你有什麼感覺?」
他摸了摸道:「柔軟的,帶著一絲涼意。還有,淡淡的香味。」
我笑了笑,低聲道:「我們的生命的確是那麼的脆弱和渺小,但是,有些東西是不會消散的。就像這朵花,你欣賞過了,記得了,在心中便長久了。就算它凋零了,卻還是留在了你的記憶里,既然上天給我們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寶貴的禮物——生命,為什麼不去享用、不去超越呢?為了自己,為了親人,為了愛人而努力生存,這才是正確的態度啊。」
他微微揚了揚眉,臉上掠過一絲驚訝。
「而且,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現在又何必要喂這隻小狗呢,乾脆讓它早點餓死,早點投胎不是更好,說不定還能投個婆羅門呢。」我指著依偎在他身邊的小狗說道,那小狗像是知道我說它,還衝我叫了一聲。
目蓮輕輕撫摸著小狗,沒有說話,忽然他的嘴角一揚,「看在同名的份上,你也不希望它死吧。」
「喂……」我立時啞口,這個瞎子先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過幾天就是潘恰提錫朝聖期了。」他沉默了一會,低低道。
「潘恰提錫朝聖期?」
「是各地朝聖教徒來恆河沐浴的日子,飲用恆河水並在恆河中沐浴有起死回生洗清罪孽之奇效,你沒注意,平時清晨也會有人來這裡沐浴嗎?」
「那一定會很壯觀吧?」我已經幻想起成千上萬的教徒在恆河沐浴的盛況。
「當然會,」他頓了頓,「你會來嗎?」
「會,會,一定來,」我連連點頭,怎麼能錯過這個湊熱鬧的日子呢。加尼卡的痛苦暫時被我拋到了腦後。
「對了,你為什麼會到曲女城這裡來呢?」他忽然開口問道,
「我,我……」我正遲疑的時候,忽然又聽見他的聲音:「如果不想說,沒有關係。」
我嗯了一聲,正好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便轉移了話題,「為什麼這裡會叫做曲女城呢?」
「以前這裡的國王有一百個女兒,個個美麗無雙。一天,她們一同來到河邊洗澡,就被一位修鍊的高人看見。高人竟然心動了。然後他面見國王,要求國王把女兒嫁給他,不然他就降禍給這個國家。國王相當為難,回家徵求女兒們的意見,可沒有一個願意嫁給這個高人的。最後,還是最小的女兒妥協了,當國王帶著小女兒來見高人時,高人覺得這個小女兒並不是他女兒中最漂亮的一個,就責怪國王。國王無奈地說,其他女兒都不願意嫁給你,只有小女兒願意。高人聽了頓時大怒,就把國王其他的女兒都變成駝背懲罰她們。所以這裡就有了這個名字」曲女城「。曲便是駝背的意思。」
淡淡的陽光,高大的沙羅樹,鋪了滿地的花,嫩綠的柔軟碧草。空氣中泛著微微青澀的新鮮的芬芳。那此時此刻,聽著目蓮娓娓道來,我的心裡,忽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與安逸。
「這高人也太毒了吧,這麼小的心眼,還修鍊什麼。」我頓了頓,道:「目蓮,你每天都在這裡,不要告訴我你也在修鍊哦。」
目蓮微微笑了起來,沒有說話。
望著他密密的睫毛,印度人少有的白皙肌膚,似有似無的笑容,隨風飛揚的亞麻色長發,我的內心忽然產生了難以遏制的好奇,如果目蓮能睜開眼睛,那該是一雙多麼美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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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恰提錫朝聖期到來的那一天,我們的妓院竟然也停業一天,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湧向恆河邊,我也樂得輕鬆,既不用學那些恐怖的技藝,還能湊熱鬧。
到了那裡的時候,恆河的石階上已經擠滿了只圍一條白色腰布的男人和穿著五色莎麗的女人們,男女老少,無不虔誠的沐浴凈身,
婆須蜜早已下了水,她按照印度教教義的標淮,站在齊腰深的水中,將水撩過頭頂三次,然後全身完全沒入水中三次,聽說這樣才能達到凈化的目的。我看了一眼身邊的烏爾沃西,她沒有急著沐浴,只是望著遠處,似乎心事重重。
看她們兩個都沒有注意我,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想看看目蓮是否在這裡,剛轉過頭,忽然聽見一團黃色的影子撲了過來,我仔細一看,是目蓮餵養的小狗,它朝我擺了擺尾巴,就往前跑去,我趕緊快步跟著它,走了沒一會兒,就看見目蓮正站在一棵細尖筆直的垂枝暗羅旁,這還是第一次我看見他站起來的樣子,依舊是灰袍長發,身姿卻是挺拔清逸,和他身邊的垂枝暗羅倒有幾分相似。
他彷彿感覺到了我的到來,轉過身來,朝我笑了笑。
「隱,」他輕輕一喚,
「嗯?」
「汪,汪。」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和我同時回答了,我怒瞪了那小狗一眼。
一絲輕笑划過目蓮的唇角,「你怎麼不去沐浴?」他問道。
我看了一眼那擠滿了人的河水,這麼多人在這裡泡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好像覺得河水都有點黑了……
「我不習慣,你也知道,我並不是印度教徒啊。」
他溫和的笑著,慢慢伸出了手,我愣了愣,他的意思是讓我握住他的手嗎?猶豫了一下,我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像是鬼使神差般,我跟著他下了石階,隨著一股涼意從腳底竄起,我很快意識到已經入了水,這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河水剛剛漫過了我的腳背。他也停了下來,沒有再往深處走。
「根據印度教的傳統,如果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按傳統的方式沐浴,只要把手與腳浸入恆河水中,就算完成一次凈化。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一下。」他的聲音在我頭頂低低響起。
我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放開了他的手,彎下腰,將手也浸入樂水中,微涼的水流過指間趾縫,緩緩涌動如血脈博動,我的心裡忽然莫名的激動起來,這是數千年來養育了無數過往靈魂的恆河母親的脈膊,這一時刻,我的脈膊和上了她的頻率。的確,是很特別,很特別的感覺……
「你現在已經凈化了。」
聽見他略帶笑意的聲音,我抬起頭來,不知有沒有看錯,他的笑容中似乎帶著淡淡的幽寂。目蓮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汪汪!」石階旁傳來了小狗的叫聲,我的眼珠一轉,笑道:「既然大家都沐浴,那麼你也一起來吧。」說著,我就迅速的跳了起來,跑上石階,飛快的抓住了這隻莫名奇妙也叫做隱的小狗,小狗極不情願的沖我就是一口,我手一松,往後一退,和它一起掉進了河裡,濺了目蓮一身的水。
我在水裡瞎撲騰,一瞬間,就喝了好幾口河水,雖然這裡的水並不深,可是一想到這差不多就是洗澡水,我的胃裡不免就是一陣翻騰。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目蓮已經摸索著撈起了我,「沒事吧?」
「沒事!」我咬牙切齒的問道:「那個小傢伙呢。」目蓮微笑著伸出了另一隻手,那隻手上正拎著那隻濕漉漉的小傢伙,看著它烏溜溜無辜的眼睛,我的氣也消了大半,人不犯狗,狗不犯人,怎麼說,也是我先招惹它的先。
不過,我看了看渾身濕透的自己,這回,可是徹徹底底的沐浴了。
「小隱,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正在到處……」身後忽然傳來了婆須蜜的聲音,卻是嘎然而止,我轉過身,卻看見婆須蜜直直的盯著目蓮,臉上流露著我從未見過的複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