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子(13)
大君還是點頭:「也有道理,比莫干你說。」
「兒子說是東陸人。羽人和夸父,雖然各有長處,但是東陸十幾個諸侯國加起來,上百萬的強兵。我們蠻族號稱三十萬鐵騎,可是真的遇上東陸的鐵甲和長槍,卻是死一個少一個,東陸人口眾多,若想招募,隨便怎麼都能再起百萬大軍。若不是因此,風炎皇帝也不能隔著七年就兩次入侵我們北陸。所以兒子覺得,我們的心腹大患,還是東陸。」
「不錯!」大君拍了拍桌案,「你這個見識就要高過鐵由和貴木,我們怕的不是東陸的百萬大軍,而是東陸百萬大軍之後那幾千萬的人,那就是不斷的兵源。」
「旭達罕,」他最後轉向了沉默的三兒子,「你的幾個伯父都說你是我兒子中最聰明的智將,你沉默不說是為什麼?」
「兒子的答案和大哥一樣,我們北陸最大的敵人,是東陸人。」
「是么?」大君搖頭,「可惜你說得晚了。不過能說的都被你的哥哥弟弟們說完了,也不能怪你。」
「不!」旭達罕仰起頭,「兒子說是東陸人,可是兒子有不同的說法。」
「是么?」
「是!」旭達罕上前一步,「兒子要問哥哥弟弟們,九州各國,誰的土地最大,誰又最富有?」
比莫干皺了皺眉。這根本不必問,東陸胤朝佔據四州,幾乎一半的土地,是天下最大的國家。
旭達罕根本不想聽兄弟們回答,緊接著說道:「九州的疆域,九個州大小相差不多,貧富卻差得大。兒子當日算過,我們瀚州一年的出產,若是折成東陸金銖,大概是三千萬。可是東陸四州,光是中州一年的出產,就不下八千萬金銖。而據說宛州一州的出產,就比東陸其他三州加起來還多。東陸人佔據最肥沃的四州,而我們蠻族七部只有一個貧瘠寒冷的瀚州,我們的敵人,怎麼不是東陸人?」
「你到底要說什麼?」大君搖頭,「我問的是敵人,你說的是財富。」
「父親,」旭達罕單膝跪地,「我們蠻族的心愿是什麼?當然是建立鐵沁王的功業,我們要踏遍大地和海洋。打敗一個兩個敵人又算什麼?我們要打敗所有人!可是憑藉瀚州的出產,我們沒有兵力四方開戰,我們只有佔據最富饒的東陸,藉助東陸的出產,才能完成盤韃天神指引給我們的功業!所以我們的敵人,一定是東陸人!」
「說得太簡單。」大君冷冷地喝道,「風炎鐵旅侵入我們草原的時候,別說你們沒有看過,我也只是聽說。真正接戰的短短七個月中,我們七部戰死的年輕人不下二十萬,大半的青壯死在戰場上,只得依靠婦孺去放牧,十幾年都不能恢復。東陸的鐵甲硬弩,那兩次是殺傷了我們七部的膽,所以至今我們不敢越過天拓峽半步。你要進佔東陸,你憑什麼進佔東陸?你有你爺爺欽達翰王的勇敢么?」
「兒子沒有爺爺的勇敢,可是憑著我們蠻族幾十年的積累,我們可以的。」旭達罕更上一步,「風炎皇帝鐵線一戰,我們蠻族損失慘重,東陸如今的分裂也未必不是因此而來的。只要他們分裂,我們就可以分開來擊破,東陸現在不是一體,再等下去,這個絕好的機會就要失去了!」
他走到門邊一掀羊皮帘子,指著南方:「我們蠻族要看的敵人,是整個九州。我們要成為這世界的皇帝,西邊打敗夸父、東邊大敗羽人又算得了什麼?只有拿下富饒的東陸,才是我們蠻族萬年立業的根本!」
金帳中靜得出奇,比莫干微微吐口氣,也點了點頭。
「好!這才是我的兒子該說的話,應該賞的。」大君摘下壁上烏沉沉的角弓,拋給旭達罕。
「我要賞的,是旭達罕的志氣!」大君環視兒子們,「只看到眼下的不是英雄,你心裡有天下,你才能佔到天下的土地。遜王起兵前不過是個牧馬的奴隸,他為什麼可以一統七部?是因為他有一統七部的心思!只想著守著這片草原,你們是當不得英雄的!」
「是!」王子們齊聲回答。
「阿爸,兒子以為……」排在最後的阿蘇勒低低地說,可是他的聲音被哥哥們的高聲應答吞沒了。
大君轉向了大合薩:「大合薩,在東陸的見聞,就由你自己告訴他們吧。」 大合薩剛剛在煙鍋里塞滿了煙草,深深吸了一口。他抓著自己的光頭下了坐床,揮手掀開帳篷一側的帷幕。
帷幕下巨大的地圖暴露出來,它繪製在淡黃的生絹上,赭色繪製山脈,藍色繪製河流。細細的綠線標明了諸侯國的國境,散布在地圖上的紅點是重要的關隘和都市。
「這是東陸的地圖,」他指點東陸諸國的疆域:「東陸四州,中州、宛州、瀾州、越州。胤朝開國的大皇帝白胤建國時候,就把土地分封給了大將和親隨,當時是十二諸侯國的制度,六公國六侯國,大皇帝只統治天啟城周圍的一片王域,面積還不及大的諸侯國。」
「後來的七百年里,諸侯們爭鬥,有的兩國合併,也有的一國分裂。到了現在,一共十六國。其中又有五家大諸侯,分別是中州北面的淳國,瀾州北面的晉北國,還有號稱『天南三國』的宛州下唐國、越州離國、宛州和越州之間的楚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