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原夫人冷笑,眼底卻有淚光閃動,「他們先前有過什麼分分合合,我並不清楚。但我卻曉得,景辭此來,絕對心懷惡意。我仔細問過小鹿,景辭先前雖跟阿原親近過,但真正在一起,應該是在我到沁河的前一晚。景辭早就知道我會去,並不想跟我打照面,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事先都不曾告訴阿原隻字片語。」
廿七驚怒,「夫人是說,景辭知曉夫人第二天會來,刻意在臨走前佔了小姐身子?」
原夫人淚珠滾落,卻很快抬手拭去,說道:「我都不敢想,這事兒到底跟清離有什麼關係。清離怨恨我,暗中籌謀離開不足為奇。到底誰幫她做到這一切,又是怎麼找來阿原替換了她,我完全猜不出。但清離在離開前策划了跟端侯的親事,無疑……是為阿原挖的坑,等阿原醒來不得不跳的一個坑!清離到底有沒有想過,阿原會遭遇什麼?」
廿七喉嚨動了下,強笑著安慰道:「清離小姐到底年輕氣盛,只怕想不到這麼多。至於阿原小姐,雖然吃了大虧,只要暗中之人沒有別的陰謀,我們自然可以幫她慢慢走出來。償」
原夫人苦澀而嘆,「恐怕……難。這姐妹倆都是一樣的痴心人。那個李源,簡直是清離命里的剋星,讓她變了多少!而阿原遇上了景辭……景辭佔了她後當即不辭而別,如此明顯的惡意滿滿,她居然肯輕易原諒,並不管不顧地追上去,心甘情願讓那混帳男人繼續佔便宜!你可曉得,當日我猜到阿原並不是清離,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阿原臂上尚有守宮砂。她先前根本就是個未經人事的姑娘家!」
所以,景辭不是阿原許多情人中的一個,而是她生命里的第一個男人,抱著險惡居心佔有她的唯一男人……
廿七攥緊拳,卻柔聲道:「好在阿原小姐還是把自己當作清離,如今看來倒還不壞。便是婚事不成,她也會下意識勸自己另覓佳婿。」
原夫人冷笑道:「婚事當然成不了。阿原先前多半得罪過景辭,景辭才會刻意佔了她的身,佔了她的心,再將她拋棄,指不定還會欲擒故縱,變著法兒折辱於她。可憐阿原頂著清離的名聲,再怎樣被欺負,也會被人指著臉罵成淫婦盪娃,根本沒人會幫她說半句話。如果阿原舍不下他,勢必會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廿七沉吟道:「既然阿原小姐從前跟景辭有隙,或許她恢復記憶後便能放下這段情了吧?」
原夫人點頭,「我會繼續找人給她醫治,同時,我們也不能處處被動,束手待斃。」
廿七眸光一閃,「從景辭入手?」
原夫人抬起手來,撫她青玉般柔潤卻閃著幽冷光澤的指甲,「既然他病著,那病重或病死,也不算奇事吧?」
廿七道:「當然不奇。誰不曉得他重病在身,註定壽促?」
原夫人唇角一彎,笑容淺淺,若蘊旖旎春光無限,端的傾國傾城,勾魂奪魄。
她道:「幸好他最近住在宮內,倒比端侯府方便些。先去把他的藥方找來研究研究吧!若他敢再逼我的阿原,我也只好……送他一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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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建章宮。
景辭正與梁帝對弈。
王則笙依在他身畔,俏面含春,笑嘻嘻道:「景哥哥,你的棋藝是不是退步了?看看,又快給皇上殺得片甲不留了!」
景辭揉揉她的腦袋,淡淡而笑,「本不過家常戲耍而已,贏又如何,輸又如何?」
他的面色比回京時更憔悴瘦削了些,雙目幽黑深邃,叫人看不清晰。
梁帝瞅著他,忽大笑道:「說得好!本就是家常戲耍……朕也盼著,咱爺倆能常常這樣下下棋,吃吃飯,說說話兒。」
景辭不答,握著拳低低咳了兩聲。
知夏姑姑將一件外袍披到他身上,柔聲道:「雖說天氣熱了,你近來身子不好,還得多留意。」
景辭皺眉,「我並不冷。」
王則笙笑道:「有一種冷,叫姑姑覺得你冷。披上吧,姑姑也是好意。」
景辭不說話了。
這時,大太監黎煥在外稟道:「皇上,原夫人在殿外求見。」
梁帝躊躇,手中的棋子不覺間落下。
王則笙拍手笑道:「皇上,這個子錯了,錯了!把自己的棋眼給堵上了!」
景辭揮袖,將滿盤棋子拂亂,說道:「皇上若有事,先去忙吧!」
梁帝尷尬笑道:「也沒什麼事。我讓她回去,明天再來也成。」
黎煥忙道:「聽說原夫人給皇上預備了蓮子糕,要不我把糕點取下,命她明日再來?」
「蓮子糕……」
江南蓮花開,紅光覆碧水。色同心復同,藕異心無異。
其實也有過海誓山盟的時候,其實也有過虧負無法彌補的時候……
梁帝悵然嘆息,向景辭道:「不然朕去瞧瞧她?阿辭,你稍等片刻,朕待會兒繼續陪你下棋。」
黎煥笑道:「原大小姐跟著一起來了,剛還問老奴,端侯是不是也在這裡?想來原大小姐是聽聞端侯不適,過來探望端侯的。」
梁帝頓時面色一沉,「那個阿原也來了?」
黎煥陪笑著點頭,「是……」
景辭眸光暗了暗,正要說話時,梁帝忽道:「把玉羅引偏殿去。跟阿原說,端侯已睡下了,不宜見客,讓她改日再來吧!」
他轉頭向景辭道:「玉羅的性情,朕再清楚不過。當年之事,絕對和她不相干。但阿原就難說了。眼前看著便狡黠得很,想來從前更是心機深沉,手段毒辣,才會那樣害你。朕會跟玉羅挑明,解了你們的婚約。若你實在不肯放手,待成親後不妨收了她做妾室,則笙、知夏可以幫著打壓,也不至於讓她太過猖狂。」
景辭雙手按於案上,指甲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若我不同意呢?」
梁帝不由惱怒,按捺不住素日的暴烈性子,喝道:「朕的話,也由得你不同意?趙王這一向著實把你給寵壞了!信不信朕先去斬了左言希,再去找王榕算帳?」
王則笙忙跪地道:「皇上息怒!我父親的確太寵景哥哥,但無非是因為憐惜景哥哥自幼無母,且有疾在身,朝不保夕……」
梁帝道:「夠了!」
知夏姑姑忙去推景辭,嗔道:「公子,瞧瞧你都說什麼呢!皇上也是好意……」
「嗯,知道了,你們都是好意。可惜好意太多,景某承受不住!」景辭站起身來,向梁帝行了一禮,「臣告退!」
他退了兩步,繞過屏風,從後廊離開建章殿。
梁帝在殿中走了兩個來回,越發惱火,說道:「你們看到了沒有?不認朕就算了,這算是什麼態度?跟朕稱臣,哼,換作尋常大臣,信不信朕當場把他斬了?」
知夏姑姑道:「皇上有所不知,公子身子弱,但從來懂進退,知禮儀,只是被那小賤人迷暈了頭,偏又吃了大虧,所以提到她就會各種失常。皇上一片慈愛之心,自然會惜恤公子。這些日子公子因郡主和言希公子的事煩心,病得不輕。皇上何不等他病好了,再好好教訓他?」
梁帝拂袖道:「哼,就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王則笙妙目盈盈一轉,笑道:「不如,我去見見阿原?說來也是自小兒相識的,敘敘舊也好。她若真對景哥哥痴情,大約不介意為妾為婢。」
梁帝瞅她一眼,點頭道:「也好。不過她終究是玉羅的女兒,留點兒分寸。」
王則笙微愕,知夏姑姑已嘆道:「皇上大約不曉得那小賤人手段,裝著一副柔柔弱弱狐媚樣子,實則能文能武,跟她那個母親一樣,心機深得很呢!」
梁帝道:「心機再深,還不是被你奪去女兒,欺負了十幾年?」
知夏姑姑給嗆得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
而梁帝已拂袖而去。
知夏姑姑又驚又怒,向王則笙道:「你看看,楚玉羅那個妖精,狐媚皇上二十年,到現在都沒消停!看著跟皇上見面少了,到底枕邊風厲害,也不曉得在皇上跟前說了多少顛倒黑白的話兒,皇上居然還這麼著相信她,連她女兒都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