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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六章 老岳父兵諫解元郎

所屬書籍: 官居一品
    一回到杭州城,沈默便知道自己中了解元,樂得在馬車上便又蹦又跳,還趁機對殷小姐又親又抱,把個殷小姐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任他輕薄。     待沈默瘋夠了,殷小姐一邊整理散亂的雲鬢,一邊擰他道:「瞧你這瘋樣,誰相信是新科解元郎?」     沈默咧嘴直笑道:「我高興啊。」     「老爺您可得留心了。」殷小姐半真半假的笑道:「現在成了解元,走到哪裡都是矚目的中心,舉手投足都有人要品評一番的。」     沈默笑道:「你真以為,中個解元就讓我得意忘形了?」     「民女可沒這麼說。」殷小姐掩口輕笑道。     「討打!」沈默笑道:「今曰不給個利害,你便不知道相公我不能惹。」說著便伸手向她兩肋下亂撓,殷小姐平素最怕觸癢,沒兩下便花枝亂顫,笑得軟在沈默懷裡,口中求饒不止。     沈默這才住了手,順勢將她摟住道:「傻丫頭,你當我真在乎那勞什子解元?」其實肯定是在乎的,不然他這些年寒窗苦讀,自虐著玩呢?但情話這東西最忌實話實說,越是鬼都不信,便越是醉人。     舒服的斜倚在沈默懷裡,殷小姐的智力直線下降,她微眯著眼睛道:「那你為何如此興高采烈?」     「你猜呢?」還有切忌太實在,那樣就沒情調了,畢竟黃蓉獨一無二,而絕大多數靖哥哥,都是老大難。     殷小姐說了幾個都沒猜對,急得她連聲不依,一副煞是可愛的小女兒態。沈默這才湊在她晶瑩玉潤的小耳朵邊,輕聲說一句,便讓殷小姐徹底淪陷了。     他說:「因為,我終於可以向我的新娘求婚了。」     無限旖旎不便細表,反正當馬車行至梅墅,沈默的骨頭都酥了。殷小姐面嫩,驅車從後門進去,讓他獨自面對老岳父。     在湖裡洗了把臉,好生平靜一會兒,沈默才鼓足勇氣,親手拎著從湖州帶回來的安吉白茶、千張包子等七八樣土產,往大門口走去。     需要補充一句的是,他拐帶人家閨女去湖州玩耍,是屬於先斬後奏的——等他們出了杭州城,才有親兵帶口信給殷老爺,可把老頭子給氣壞了。     但沈默這傢伙心眼太多,他早就盤算好了……如果這次能高中,殷老爺肯定不會難為自己;如果不幸落第,那就更需要把殷小姐拐走一段時間,生米煮成熟飯,造成既成事實了。     基於這種陰暗心理,他連哄帶騙的把殷小姐帶去了湖州,現在回來交人了,心裡難免惴惴。     果然一進去,便見殷老爺拎著兩把菜刀,面目猙獰的望向自己,嚇得鐵柱趕緊擋在他身前,緊張道:「大人快走,我掩護!」在他看來,老岳父追殺毛腳女婿的狗血戲碼,就要轟轟烈烈上演了。     「什麼眼神啊!」沈默撥開鐵柱,低聲罵道:「沒看見老人家系著圍裙嗎?」     待鐵柱怏怏退下,沈默趕緊滿臉堆笑湊過去道:「哎呀,您老身子骨剛剛大好,可不能再累著了……」卻不敢靠得太近,離著殷老爺還有一丈遠,便小心翼翼的奉上禮物道:「您老最愛的安吉白茶,千張包子,今兒咱爺倆就喝茶吃包子,您老就別忙活了……快放下刀吧。」最重要的便是這最後一句。     殷老爺面色冷硬道:「今天老漢親自下廚,請解元郎嘗嘗我汆的丸子,到底可口與否?」     這架勢哪是要汆丸子,分明是要把毛腳女婿給汆了。沈默不由額頭見汗,乾笑道:「那……那一定是好吃的。」     殷老爺歪著腦袋,打量他半晌,才定定道:「小子,老夫說句話,你給我記住。」     「洗耳恭聽。」沈默態度極為誠懇。     殷老爺卻不吃他這套了,冷聲道:「我閨女是個死心眼,認準了人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否則也不可能被你拐跑去……」     「湖州。」沈默趕緊接話道。     「不錯。」殷老爺心中鬱悶道:『怎麼聽著像在罵我呢?』可見為人還是實誠點好,現在老丈人對沈默的信任感,簡直跌倒了冰點。好好的『湖州』都能尋思成『胡謅』。     房檐下,老岳父提著兩把帶著血絲的菜刀,對毛腳女婿聲色俱厲道:「你這次中了個勞什子解元,在別人眼裡,老漢我應該低三下四巴結著才是,可我得跟你說分明了,你高中了,我確實臉上有光,但也僅此而已。因為老夫黃土埋到半身腰,也沒有兒子,把唯一的女兒交給你,既不需要你傳香火,也不需要你耀門楣,只要你真心待她,就是她跟著你吃糠咽菜,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若是你見異思遷,學那狼心狗肺的陳世美,不用包公的狗頭鍘,」說著兩眼瞪得跟銅鈴似的,把刀一橫道:「老夫就先把你收拾了!」     這就是政權交接啊,雖然帶著濃重的暴力色彩。沈默忙不迭表態,自己是個清心寡欲之人,一定遠學宋仲子,近學嚴惟中,堅決不幹那種『富易妻,貴易友』的缺德事。做的那些保證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這才把老丈人哄得陰霾頓散。只見殷老爺把刀一舉,嚇了沈默一大跳,卻聽老頭故作生硬道:「走吧,老夫請解元郎汆丸子去。」     進去之後,沈默才發現,殷老爺已經張羅了一桌好菜,琳琅滿目,都是他愛吃的福州菜。心說:『先給個下馬威再管飯?沒有丈母娘疼的女婿真可憐……』     好在殷老爺也不再給他臉色看,還拿出珍藏的二十年女兒紅,與沈默對酌起來,當然以他的身體狀況,只能嗅嗅舔舔過過癮罷了。     不過殷老爺還是很陶醉,滿面紅光對他道:「其實在幾個月前,令尊便已經遣冰人來提親,兩邊還換了八字,早約好了無論結果如何,都在鄉試後回去,把親事定下來。」說著不無得意道:「只不過一來怕耽誤你考試,二來也不想讓你鬆懈,所以一直瞞著你罷了。」     沈默相當的驚訝,連連搖頭苦笑道:「你們瞞的我好苦哇。」這才想起秋闈之前,殷小姐對他說:『不必擔心中不中,都不會影響我們的婚事。』他本以為那是為了寬慰自己,弄了半天是人家早就知情啊……這個臭丫頭,瞞得我好苦哇。     殷老爺心裡那個得意啊,忍不住『刺溜』抿一口小酒,嘿嘿笑道:「若是等你中舉才提親,難免讓人說三道四,還是我們做長輩的考慮周全,早先埋好伏筆,現在便水到渠成,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說著還搖頭斜睥他道:「還太嫩了吧,小子?」     沈默趕緊稱讚道:「您二位高瞻遠矚,小子我鼠目寸光。」     殷老爺高興極了,連著幹了三五個,便醉眼迷離的打開話匣子,開始舊事重提道:「臭,臭小子,還『裘芹』呢,跟我耍小聰明?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殷天正是個什麼樣的狠角色?要是連這點障眼法都識不破,再大的家業也早敗光了。」     雖然他說的語無倫次,但沈默還是不費力的聽懂了,他心裡這個汗啊,原來老丈人那是揣著明白當糊塗呀。     便見殷老爺比劃著手勢道:「可我就是不說,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樣來,還跟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還給我擺鴻門宴。」只聽他哂笑道:「這都是我當初玩剩下的,臭小子。」說著兩眼迷離的望著沈默道:「你信不信,若不是我閨女對你死心塌地,老夫保管不能讓你這麼容易……得逞?」     沈默連連點頭,態度極其誠懇。     殷老爺還想喝酒,沈默趕緊攔住,奪下酒瓶道:「您看咱們何時回紹興合適?」     「越快越好。」殷老爺怏怏道:「到時候還可以名正言順喝點喜酒,強似受你們約束。」     回去的路上,沈默不禁擦汗道:「人家說閨女隨爹,果真是一點不差。」     鐵柱也聽不懂,咧嘴笑道:「大人,您看咱們的別墅,好多人啊。」     沈默看一眼,隨口道:「應該是報喜的吧。」     「我看不像,好像都是些穿長袍的讀書人。」鐵柱悶聲道。     沈默一合手中摺扇道:「鐵柱。」     「有。」鐵柱趕緊應道。     「頭前帶路。」沈默笑道:「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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