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撥
第二日醒來, 雁初除了感到虛弱, 沒有太多不適,知道是他用折元之術療傷的緣故,接連數日使女們不斷送來葯與補品, 雁初也不拒絕, 一概照服, 盡量不去想那個失去的孩子。大約休養了半個月,雁初才重回到定王府, 沒多時便接到烏將軍的消息, 信中輕描淡寫提到蕭齊安派的眼線已處理好了, 至於他具體是如何處理的, 雁初也沒追究,烏將軍畢竟是軍中重將,手段自不會少,蕭齊這邊沒反應,說明他並未察覺,估計那些「眼線」仍在向他回報消息。
霰白山, 雪洞中, 那盆殘花開得越發美麗, 花朵大了很多倍, 算來離結果之期已經不遠, 雁初澆過蕭炎早準備好的血, 然後將花重新藏好, 趁早下了山。
剛進城, 雁初就被人請到了熟悉的房間,很快,南王自屏風裡面走出來。
雁初笑道:「殿下好皮厚,除夕宴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碰了個大釘子。」
「焰邪元君本就受皇兄控制,」南王道,「你回來是為他。」
雁初道:「殿下管得太多了。」
南王道:「他來世的命運就掌握在本王手裡,你猜本王會如何對他?」
「殿下的威脅為時過早,」雁初轉移話題,「烏將軍手頭三部越軍隨時待命,殿下打算幾時離開京城?」
南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皇兄派人找上平昌應遠,他和另幾人已有向皇兄投誠之意。」
雁初沉吟道:「經歷除夕宴上那一出,他們必是畏懼元君之威,平昌侯手裡握著急焰軍,殿下打算如何處理?」
南王道:「只有一個字,等。」
急焰軍是焰國特設軍隊,約合五萬之眾,個個精英,平日不出動,只在京城危急時待命備戰,焰皇近年忌諱蕭齊與越軍,也在暗中扶植勢力,若再得到急焰軍,他未必能繼續容忍南王的囂張。
雁初略作思索便明白他的意圖,皺眉道:「殿下以身作餌,未免不智。」
南王道:「你這是在擔心?」
雁初道:「事關大計,雁初與殿下是一條船上的人,殿下的安危太重要。」
南王道:「你完成了你該做的事,本王也不會讓你失望。」
雁初道:「殿下真不擔心急焰軍?」
「急焰軍多年不曾出戰,早已不復當初,空有名聲而已,何況平昌應遠又如何知道急焰軍還會聽他的?」南王道,「本王放棄一群廢物,得到驍勇的越軍,又能藉此事讓皇兄輕敵,亦十分合算。」
妖嬈臉容帶著難以捉摸的笑,宛如墨狐。
「本王在京中的事情已完,急焰軍向皇兄投誠之日,便是我離京之時,到時局勢變化,需要你助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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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初回到楓園,天將黑了,沒多時蕭齊也特意過來看她,兩人就在房間里坐著說話,紅葉在旁邊伺候,除夕夜被琉羽所傷,此時她已好了許多,便不肯休息。
蕭齊問道:「好些了么?」她半個多月未回,永恆之間有人來報信,他還只當是舊傷複發。
雁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好了,多謝你。」
很好啊,那邊越夕落的牌位躺在雲澤家的祠堂里,這邊她剛為另一個男人打掉了孩子。
知道她怕冷,蕭齊特意命丫鬟裝來手爐,親自遞給她,又說了些外面的趣事引她開心,近日兩個人之間彷彿有種奇怪的默契,相處下來反而比往常更親切自然,雁初拿左手支著頭,聽得頻頻微笑,當年他也是這樣哄著她寵著她,她以為自己所求的便是這種生活了,安安靜靜地相攜到老,可惜晚上他就睡在了另一個女人的床上。
「夫人來了。」丫鬟匆匆來報。
秦川琉羽?雁初看蕭齊,蕭齊臉上的笑立即消失,他站起身道:「她來做什麼,我去……」
沒等他說完,外面就傳來喧嘩聲,帘子被掀開,琉羽帶著丫鬟們走了進來,今日她穿了身素凈的衣裳,頭上只斜斜別著只雙頭銀釵,襯著瘦瘦的小臉倒有幾分楚楚可憐。
蕭齊頗覺無奈:「你又來鬧什麼?」
見他並未被自己打動,琉羽將袖中雙手握得死緊,出乎意料沒有吵鬧:「你總不肯給我好臉色也罷了,如今我都快被人害死了,蕭齊,你到底管不管?」
蕭齊皺眉道:「莫要胡說,誰會害你?」
琉羽道:「若是無憑無據,我也不會來找你。」
她身後那大丫鬟站出來說道:「夫人晚飯的湯里被人下了毒,幸虧婢子眼尖發現不對,方才將園內人都叫來查過,竟然是……」她看了雁初一眼,道:「她們說,曾看見銀霜鬼鬼祟祟地鑽進廚房,如今她也已經招了。」
那銀霜正是楓園當差的小丫鬟,此刻被人帶進來,低著頭跪在地上。
琉羽道:「說,是誰指使你的?」
銀霜支吾:「是……雁初姑娘,她說只要夫人死了,王上就……」
「你胡說!」紅葉不待她說完便大怒,「銀霜,姑娘平日待下人寬容,從未為難你,你為何要陷害她?」
銀霜漲紅臉,咬牙道:「婢子本就是奉雁初姑娘之命行事,這裡還有姑娘給的葯。」她果真從懷裡摸出一包葯。
紅葉氣得過去給她一耳光:「你良心被狗吃了!她們給了你什麼好處!」
「放肆!」琉羽厲聲道,「王上還沒說話,你一個丫頭插什麼嘴!沒做虧心事怕什麼,人證物證俱在,誰又陷害她了?」她狠狠地盯著雁初,語氣滿是怨毒:「你為何如此狠毒?害了我哥哥,又要害我!縱然有王上護著,國法也難容你!」
雁初笑了。
琉羽道:「你笑什麼?」
「我笑她,」雁初坐直了身,問銀霜,「你給夫人下的毒?」
銀霜道:「那不是姑娘你吩咐的嗎……」
「可下毒的到底還是你啊,」雁初懶懶地道,「拖下去杖斃吧。」
銀霜變色,馬上望向琉羽:「夫人!」
琉羽冷笑道:「你想殺人滅口?」
「那又怎樣,」雁初問蕭齊,「王上說她該不該死?」
蕭齊面無表情地點頭:「拖下去,杖斃。」
眾人都大驚失色,銀霜更是面如土色,眼看要被拖出去,她頓時明白了什麼,慌得哭叫:「王上饒命,不是我!是夫人自己下的毒,故意叫我這麼說的!」
琉羽驚得白了臉,喝道:「你血口噴人!」
雁初也道:「這可是胡說,夫人怎會讓你下毒害她自己?」
「夫人恨王上愛重姑娘,」銀霜早已顧不得什麼,盡數招來,「她故意在湯里下毒,讓我這麼說,嫁禍給姑娘,王上必會因此厭惡姑娘,夫人承諾會替我說情,就算被賣出去,也會讓人把我贖走……」
琉羽忙指著她罵道:「你胡說!明明是你怕她,要反過來陷害我!」
「婢子說的全是實話,」銀霜以頭碰地,哭道,「王上要是不信,我家裡還有夫人賞的東西,是給我後半輩子用的!」
「夠了!先拉出去賣了!」蕭齊一拍高几,「秦川琉羽,我娶的是管家夫人,不是嫉妒的毒婦,這些年算我看錯了你!」
「看錯我?這些年你幾時真正看過我!」琉羽盯著他,「我嫉妒,越夕落不也嫉妒嗎?」
「夕落是嫉妒,可她是堂堂正正跟我提出只娶一個,不會背地裡對人下毒手!」蕭齊這回是真被她激怒了,「你呢,你當初怎麼說的?只要夕落容你進門,你做什麼都願意,只要能跟著我,沒有名分也無妨,這些話你還記得多少?如今你卻做出這些事!」
「你始終只相信她,」琉羽通紅著眼,喃喃道,「我哥哥死了,你說會追究,最後卻不了了之,你若果真在意我,怎會如此?你先遇上的是我,你先愛上的也是我,為什麼我還是比不過她?你我多年的情份,難道不及跟她的短短一兩年?既然她比我重要,你為何選擇救我?」她猛然想到了什麼,停住腳步:「是了,你當年雖然救了我,卻也險些……明明是我先遇上你,她為什麼要來搶!」
越說越恨,她指著雁初罵:「越夕落,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蕭齊道:「事到如今仍不思悔改,你想要一封休書不成!」
「不要!」彷彿聽到世上最可怕之事,琉羽整個人如同失了魂,「就是死,我也不要被你休棄,蕭齊,我是雲澤家的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蕭齊見狀亦有些不忍,語氣壓低了點:「你好自為之吧,再使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就給我滾出雲澤家!」
目送他出門離去,琉羽臉色青白,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此番言語再無半點縱容與疼惜,還當著下人的面罵滾出門,竟不給她留臉面了!
「知道他為何不信你嗎?」雁初忽然輕笑道,「我要殺你,需要用毒?你不是最擅長裝柔弱裝可憐嗎,真該將那毒茶喝上兩口,或許他心疼之下就信了你。」
「你別得意!」琉羽咬牙說出這句話,帶著丫鬟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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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將軍那邊很快又有消息到了,昭恆將軍名義上執掌兩部越軍,但手裡其實只得一部,另一部已被蕭齊的人架空,好在另有幾個營都是舊部,感念舊主,願意效命。雁初得知後也沒放在心上,原本三部越軍已足夠,如今多出來的算是意外之喜。
入夜,雁初支開丫鬟們,坐在床上練西聆君所授的心法,近日她的心疾確實有輕微的好轉,發作起來沒之前那麼嚴重了。
忽然,窗戶外咯吱一聲響。
人一旦習慣了步步謹慎,就更容易感受危機,雁初睜開眼,幾乎是毫不遲疑地從床上掠起身,撞破門衝出樓外,同時驚呼了聲。
火光平掃而來,光影將地面映成火海,散發著熾熱氣息。
這麼快?雁初有點意外。
一道修長黑影立於火光中,猶如掌控地獄火的惡魔,他只站在原地不動,凌厲的掌風就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絲毫也不容她喘息。
面對駭人的掌力和速度,雁初閃避越來越吃力,連撐三招都不可能了。
掌風迎面而來,雁初暗叫不妙,忽覺臉上一熱,那熾熱的掌風居然偏開了點,自她臉旁刮過,隔空將她身旁的一株楓樹削斷,頓時焦味撲鼻。
終究還是偏了,他在儘力保全她!
雁初既喜且怕,忍不住輕呼:「蕭炎!」
蕭炎頓了下,抬眸。
順著他的視線望,蕭齊正帶著侍衛匆匆趕來,雁初鬆了口氣,想也沒想就拼盡全力朝蕭齊撲過去。
蕭齊立即攬住她護到身後,冷冷地看著蕭炎:「回去告訴陛下,莫要動她。」
不客氣的話,早已超出臣子的範圍。
舉起的手迅速放下,蕭炎漠然地看了二人一眼,轉身掠走。
果然不出所料,焰皇不可能動蕭齊,至少不是現在,事先就對他下過指令,幸虧雁初早有準備,這段日子特意讓蕭齊住在離楓園最近的小樓里,所以能及時趕來,加上她方才又應變得快,否則早已成了掌下亡魂。
雁初望著那方向長長地鬆了口氣,額頭冷汗經風吹,全身都跟著發冷了。
這樣的他,比瘋狂的他可怕百倍。
「沒事了,」蕭齊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半晌又道,「你不必擔憂,陛下不敢傷他性命的。」
不傷性命,可是有任務失敗的懲罰吧,雁初收回視線,慢慢地離開他的懷抱:「竟險些再死一次,托你的福。」
蕭齊轉臉望後園,似是無力。
焰皇再次對她起了殺心,自然是知道了某些消息,尤其是她曾經離開定王府兩個月,期間不知所蹤,此事蕭齊並未對外宣揚,而南王目前需要她,更不可能泄露,若非她早作了防備,今日必難逃一死。
「算了。」雁初握住他的手低聲勸解,心底卻在冷笑
想要保護嗎,以為看住她就沒事,可惜那個蠢女人不安分,太容易中計了,自己不過幫了她一把而已,調換密信害死父兄的直接兇手,越夕落又怎會放過她?她不是愛蕭齊如命嗎,如今讓她被蕭齊一步步厭棄,必要給她最慘最應得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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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發生大事,後院仍很安寧,不見蕭齊與琉羽有任何爭吵,當然很大部分原因是蕭齊根本不去見她,第二日朝會後,蕭齊應召留下,由侍者領著進了御書房。
焰皇坐在案前冷冷地看著他,見他作禮也不理會。
蕭齊亦不動。
終於,焰皇開口道:「不得動她,定王的意思朕不明白。」
蕭齊道:「臣一時情急失言,望陛下恕罪。」
焰皇眼中陰靄更重了些,近年蕭齊仗著越軍越發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只是眼下若動了他,越軍必反,南王未除,形勢極為不利,還是先忍一時,待收服急焰軍除去南王再說。
焰皇緩和了神色,示意他起身:「朕也是擔憂,越將軍父子之死,朕與你都脫不了干係,朕不管她是不是王妃,就算是永恆之間的人,若生異心,也必須除去,以大事為重。」他略作停頓,笑了聲:「若她是王妃,背著你見外人就更奇怪了,她前日剛見過南王。」
蕭齊道:「臣明白。」
焰皇道:「朕聽說,她曾離開王府一段時日,失去蹤跡。」
「她的確留在永恆之間數日,」蕭齊道,「女人之間難免爭鋒吃醋,言過其實,傳出些閑言碎語。」
消息本是琉羽傳出來的,焰皇聞言點頭:「我知道你必不可能為個女人就糊塗至此,拿雲澤族的前途當兒戲,婦人之言自是不可盡信,但越軍那邊你不得不防。」
蕭齊道:「陛下放心。」
焰皇道:「地國局勢最近有何變化,你可曾聽說?」
蕭齊道:「相王將是地國新皇,此事已成定局。」
「弒兄奪位,英明么,」焰皇冷笑,「朕這個位置也有人眼紅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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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到飼花的日子,一葉花本生於冰雪中,竟偏喜蕭炎的邪血,雁初再去霰白山看時,那盆殘花已結了小小的淡藍色的果實,而永恆之間這盆,花朵只是開得更大了些,離結果應該還有段時日,雁初對著花看了許久,走出雪洞。
細雨飄飄,扶簾婉玉坐在輪椅上與使女說話。
「凝雪石……是冰帝所贈那粒?」
「是的。」
扶簾婉玉若有所思,半晌,她忽然示意使女退開,轉身看著雁初笑道:「怎麼,又想殺我報仇?」
雁初亦回以一笑:「我是好心來提醒你,聽說冰國扶簾將軍近日有些麻煩。」
扶簾婉玉不為所動:「你有那份閑心,不如多補補身子。」
雁初沒理她的嘲諷:「數月前,我曾在弈園見到白奇將軍,一時記起來罷了,告辭。」
目送她消失,扶簾婉玉斂了笑:「他與白奇將軍並不熟,上回見面還是經我聯繫的,白奇將軍怎會突然來永恆之間?扶簾族果真有事,我怎會沒得到消息?」她急急地吩咐身畔使女:「你們速去打聽打聽。」
心口處隱隱有不適感,雁初走下第一層石級。
冰帝病重,太子與尺相國成功奪權,金貴妃被打入冷宮,十五皇子「夭折」,豐悅已是自身難保,扶簾將軍是豐悅一黨,扶簾族豈能摘乾淨?此等大事出身冰國的他怎會不知,扶簾婉玉卻一點消息都沒得到,貴為公主又如何,也未必比自己幸運啊。
旁邊亭子里飄來一朵白色的傘,罩在了她的頭頂。
外面薄薄的雨霧被風吹,有雨絲飄進傘,沾在他身上,曳地藍衫卻無半點污泥與濕跡,面前是永恆之道的主宰,這張臉明明很熟悉,可是她從未看清過。
心疼陡然加劇,雁初忍不住捂住胸口,道:「不想擾了西聆君的雅興,雁初這就告辭。」
西聆君看著她。
顏色蒼白,額上有細細的冷汗。
做出不可原諒之事,令他震怒,報復,利用,甚至動殺機,然而看她因此命懸一線,看她日夜受舊傷折磨,終究還是狠不下心。
其實那日他並非有意叫扶簾婉玉送葯,是送葯的丫鬟在路上被扶簾婉玉看到截下,他知道後立即趕過去,心情本就極差,見到她又記起往事,一時忍不住作出那冷酷無情之態。
他好容易才強迫自己作出那個決定,她卻像沒事般接受了,正如當年,終日纏著他的那個率性嬌憨的女人,狠心起來遠勝於他。
「會挑撥了,長進不少。」
雁初咬唇不語。
她將白奇將軍來過永恆之間做客的事告訴扶簾婉玉,本就是故意的,白奇將軍在這緊要關頭背叛扶簾將軍,連她這個外人都懷疑,扶簾婉玉又豈能例外?
西聆君竟沒有怪罪她,只是掰開她捂在胸前的手,握住:「我送你出去吧。」
柔和的力量順著手心源源傳遞過去,護住她的心脈。
雁初抬起臉,見那眸中竟有一絲淺淡的暖意,淡得像那無色的雨,和她裙邊上白色的花瓣。
她想要縮回手:「不勞西聆君了。」
西聆君牢牢地握著那手:「恨我么?」
雁初不解地望著他
他淡淡道:「我逼你打掉孩子。」
雙睫輕顫,雁初垂眸。
他親手送來葯,打掉了他們的孩子。或許少女時有過當母親的夢,隨著蕭齊的背叛,終成奢望,能回來報仇已經是恩賜,至於這場交易之下的意外,他不認可,她有什麼理由恨?
雁初緩緩搖頭:「不恨。」
手上力道驟然加重,他總算控制住沒有傷她,她還是疼得輕哼了聲。
她不在乎他的孩子,她曾經用事實證明給他看,寧可承受冰解術的折磨也不後悔,如今她還敢親口告訴他,這個大膽的女人,就是仗著他不舍,好在他有的是時間將她留在身邊,品嘗他的報復。
「蕭炎已是自身難保,還指望他帶你走?」西聆君冷聲道,「別再妄想逃脫,那是不可能的事,否則我定會教你生不如死。」
逃不掉嗎?雁初垂首。
前面的路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他很快恢復了平靜與溫柔,拉著她慢慢走著,任憑傘外風雨飄搖,安然穿行在歲月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