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說完這句話後,顧思替柳玉茹理了理頭髮, 他時刻注意著周邊, 見周邊有人護著他們,也就不甚在意, 正還要同柳玉茹說幾話, 就被人一巴掌抽在腦袋上, 江河騎在馬上, 喝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磨磨唧唧的!把人送到安全地方來找我。」
罵完之後,江河便騎著馬離開, 柳玉茹這才來得及看周邊場景。
不知道哪裡來的士兵在城內和王家的家丁士兵廝打起來,江河和葉世安騎在馬上, 正領著人追著王樹生。
顧思昨晚鬧了一番,早就搞得城內所有人心浮動。所有人都有了思量,陳家早在昨晚就得了陳老爺的訊息, 特意將家親戚私下在守軍走了關係,調在城門口來,為的就是保護顧思。
王家人夜裡將自家人送出城去, 卻要帶著其他幾家人一起造反,大家都不是傻子, 沒有這種道理, 趁著這個機會拉攏顧思, 拿王家賣人情, 才是正理。
但若是提前動手, 一來顧思看不見這個人情, 二來萬一王家提前發難,他們自己內鬥斗死了,就真的什麼都落不下了。
於是一直等到這個時間點來,顧思出現了,入城了,千鈞一髮,陳家人沖了上來救了人。
這是陳家的算盤。
而有陳家這種人存在,也是顧思敢入城的算盤。
第一批箭雨,顧思沒被射殺,接著便是江河早埋伏在外的大軍壓境,先用火箭震懾住了在場所有人,隨後趁著眾人沒反應過來,便直接帶著人衝殺進來。這樣接連的衝擊之下,哪怕是原本只是還在動搖的立人士,也立刻倒戈到顧思這邊來,哪裡還有心思跟著王樹生奮戰?
於是在短暫的反抗後,各家子弟早就跑的跑,叛的叛,只有王家的人沒有退路,負隅頑抗,但面對這樣絕對性的兵力對比,也是很快敗下陣來。
柳玉茹和顧思看了一眼戰局,顧思將手搭在她肩膀上,扶著她,同一直站在她們身邊的士兵道:「勞煩諸位送我們回縣衙。」
這些士兵原本都是守城的士兵,方才王樹生放箭,就是他們衝上前來架盾擋住了箭矢,救完顧思後,他們也沒走,就守在顧思身邊,似是隨時等著吩咐。
顧思知曉他們的心思,他們臨時叛變,就是指望著送顧思一份恩情,讓顧思記著,這樣一來,無論之前做過些什麼,都算是將功折罪了。
於是顧思一面領著他們回縣衙,一面問了他們的名字,他們報上名字之後,明顯輕鬆了許多,一面報名字,他們一面不忘告訴顧思,自己與當地哪一位鄉紳是親屬關係。
顧思聽著,漫不經心道:「各位前些時日還聽著王家的命令,昨夜是怎的改了主意?」
所有人不敢說話,顧思輕笑:「時至今日,許多事兒大家心知肚明,各位但說無妨。」
這些人本也只是在下面當差的武夫,沒有太多心思,其一個嘆了口氣,直接道:「大人,不瞞您說,我們陳家並無謀逆之意。昨夜王樹生把我們家老爺困在了王府,半夜他們就把王家人都送出城了。我們家主得知消息,想盡辦法用王家府上的暗樁送出消息來,讓我們今日幫著大人。我們幫大人,圖個什麼,想必大人也清楚。」
「我明白。」
顧思點點頭,似是諒解,這些人舒了口氣,送著顧思到了縣衙府上,他們不忘道:「過往的事兒,我們都是下面的人,也做不得主,還望顧大人不要計較。」
「這也並非我計不計較,」顧思笑了笑,「端看律法。律法之內,顧某做不得主,但是若能通人情,各位救命之恩,顧某還是記得的。」
幾個士兵得了這話,訕訕笑了笑,也不敢多說。
顧思領著柳玉茹進了縣衙,一進門,就聽見印紅的哭聲,她哭得極慘,一面哭一面咒罵著:「你們這麼多男人,都護不住一個女子,要拿夫人的命去給你們求一條生路,你們不要臉,你們……」
「印紅。」
柳玉茹出聲,止住印紅的話,印紅愣了愣,隨後抬起頭來,便看見柳玉茹和顧思站在身前。
「夫人!」
印紅驚喜出聲,柳玉茹皺著眉頭道:「你方才胡說八道什麼呢?」
「沒什麼,」印紅見柳玉茹回來了,哪裡還顧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她趕忙擦著眼淚,站起來道,「我給大家賠不是,我口不擇言,我亂說話了,我錯了。」
「夫人回來了,」印紅說著,眼見又要哭起來,「我給大家認錯。」
「下次別再說這樣的胡話。」柳玉茹冷著臉,說著,她朝著眾人行了個禮,「丫鬟沒有調/教好,我給諸位賠不是。」
「夫人,」一個侍衛站出來,愧疚道,「這丫頭說得沒錯,是我們沒用。」
「哪裡的話,」柳玉茹笑起來,「我是你們主子,只要是要為大家著想的,不會讓大家為我白白做事白白犧牲。」
「可是……」
「過去的事兒,都不說了。」
顧思見他們互相道歉,怕是沒完沒了起來,他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溫和道:「大家應當也是一夜沒有歇息,都還帶著傷,該休息休息,該包紮包紮,若是真覺得對不起你們夫人,日後好好為她做事就是。」
顧思給所有人鋪了台階,大家這才應了。侍衛都散開去,就留下李玉昌、秦楠和洛子商。
李玉昌走上前來,看著顧思道:「你沒事吧?」
顧思見李玉昌少有的失了那份冷淡和禮數,不由得笑起來,擺擺手道:「沒事。」
說著,他笑著道:「李大人看上去也應當是無事。」
「是啊。」李玉昌舒了口氣,隨後同顧思道,「走,我們裡面說。」
李玉昌要同顧思聊案子的事,便拖著秦楠一起走了,庭院里就剩下洛子商和柳玉茹,洛子商沉默著,柳玉茹看著洛子商,溫和道:「洛大人看上去也累了,不妨先去休息吧。」
洛子商沒說話,好久後,他才道:「我說要帶你回揚州,你為何要走?」
柳玉茹知他指的是清晨的事,柳玉茹低頭笑了笑,溫和道:「我給不了洛大人想要的,便不能要洛大人給的東西。」
「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麼。」
「那不是你不需要,不過是你得不到,所以退了一步而已。」
柳玉茹說得通透。
兩人沉默下去,洛子商靜靜看著柳玉茹,兩人對視著,許久後,洛子商突然笑了。
「柳玉茹,」他聲音平靜,「我不欠你什麼了。」
柳玉茹笑得溫和:「洛大人本也不欠我什麼。」
「那時候桂花糕是你自己做的嗎?」
洛子商沒頭沒腦問起來,柳玉茹愣了愣,片刻後,她才道:「母親做的。」
洛子商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後,他伸出手,朝著柳玉茹作了一揖。柳玉茹回禮之後,他便起身離開了去。
柳玉茹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知道顧思和李玉昌說著案子的事,一時半會估計說不完,她整個人也疲憊得不行,便乾脆先回房去等顧思。
她在房裡先卸妝洗漱,隨後吃了點東西,拿了個話本,坐在床頭等著顧思。她本是想等顧思回來同他說說話的,但緊張了這麼幾日,驟然放鬆下來,著實太困了些,於是她翻著書頁,沒了一會兒,便不受控制靠在一邊睡了過去。
顧思先和李玉昌交接了案子的事兒,隨後便同處理完王家的江河說了一會兒,這才回到房間來。
回到房間里,他首先聽見的是均勻的呼吸聲,他知曉柳玉茹是睡了,他躡手躡腳進了屋,便看柳玉茹趴在床上,他本想叫醒她,但看著她困極了睡在床上的模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趴在床頭,雙手交疊著放在身前,將下巴搭了上去,側著頭看著柳玉茹的睡顏。
他像一個孩子一樣,認真又專註的觀察著柳玉茹,看她好不好,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打量過她每一根髮絲,每一寸皮膚,這麼趴著一看,就看到柳玉茹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就看見側頭看著她的顧思,她嚇了一跳,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的。
顧思忍不住笑了:「嚇到了?」
「你這樣趴在一旁瞧多久了?」
「也不是很久,」顧思直起動作來,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平和道,「見你睡得香,不忍打攪你,又看你睡得太好看,忍不住就看到現在。」
「凈胡說,」柳玉茹嘀咕了一聲,她從床上坐起來,正要穿鞋,就被顧思握住了腳。顧思耐心替她穿上鞋,隨後仰頭看她:「打算做什麼去?」
柳玉茹被他的動作搞得紅了臉,她小聲道:「給你倒杯水。」
說著,柳玉茹站起身來,去給顧思倒了杯水,顧思一直站在她背後看她,一面看一面道:「我方才去叫了大夫,想讓他給你看看,瞧瞧你有沒有什麼不妥當。」
「我能有什麼不妥當?」柳玉茹將水遞給顧思,顧思靠著柱子,接過水,輕抿了一口道:「多看看,終歸是好的。」
柳玉茹沒理會他,只是道:「舅舅什麼時候來的?」
「昨夜。」
顧思也沒瞞他:「王樹生讓人來抓我,我帶著人跑了,沒多久就遇上他。我才知道沈明居然是去東都告狀,所以他們提前三天就來了,來了之後舅舅從司州借了兵,便領著人直接來了。」
「所以今日也是你算好的了?」
「勉強算吧。」顧思放下杯子,回答道,「我與舅舅協商好,讓他的兵就藏在不遠處,我一個人來,只要讓他們開了門就行。」
「那今日……」
「可我說的話不是騙人的。」
顧思不等柳玉茹開口說什麼,就立刻出聲,他看著柳玉茹,認真道:「今日就算沒有舅舅,我也會來。」
柳玉茹回過頭,看見青年俊朗的面容上,似是宣誓一般的鄭重。
她笑了笑:「這也無關緊要的。」
「這很重要。」
兩人說著,大夫也來了,外面傳來了通報聲,顧思立刻讓大夫走了進來。有了外人,兩人也不再膩歪,就等著大夫給柳玉茹診脈。
本來兩人也只是求個放心,未曾想,大夫拿著柳玉茹左手右手輪著診了許久。
顧思臉色不由得有些難看了,終於道:「大夫,有什麼問題,您直說吧。」
「也沒什麼問題,」大夫皺了皺眉頭,接著道,「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