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自生自滅
等了草堂, 往水潭的時候,丘喜兒已忍不住哭了來:「師父這不是存心給我們穿小鞋嗎?實在不行,我主動下山求去就是了, 天天打水, 這樣的日子,可不是人過的!」
若是以, 丘喜兒說這樣的話來, 高倉早就言申斥了。他最崇敬師父,見不得人說師父的壞話。
可是這次, 高倉也是默默無言,半大的小子用力握里的木桶, 最後哽咽地蹲大哭了起來。
冉冉卻說:「學本事做不好,本來就該挨罰, 快些走吧。」
等幾個人到了水潭邊時,發現昨日夜裡因為下雨的緣故,原本半滿的水潭現在已漲水快要溢了,只他們四個的話, 要將水池舀干, 不知要猴年馬月才能幹完。
冉冉看頹喪的三個人, 沒有說話。
她有些內疚,覺得這三個人是受了自己的連累被連坐了。所以她率先舀水,然後拎提朝山下走去。
下去的山路不知是不是因為雨水沖刷的緣故, 路徑發生了大的變化, 變得更加崎嶇, 須得凝神穩住腳步,才可慢慢行。
冉冉凝神看了一會,才舉步往山下走, 可是走了一會,突然咦了一聲,然後加快腳步,沿山路下山倒水,再折返上來。
她起初走得慢,然後越走越快。
「你們快些打水,跟我一起下山!」冉冉有些興奮地喊道。
白柏山正跟高倉他們坐在水潭邊商量拜別師父求去下山,聽了冉冉的話,無精打采地抬頭道:「我們都要離開了,還打什麼水?」
冉冉乾脆走過來,將幾個人拉拽起身後說:「都快點,我帶你們發現一些好玩的。」
聽她這麼說,幾個人不得不起身,打了水後,跟在冉冉的身後一起下山。
可那山路除了又濕又滑,變得更加難走以外,並沒有什麼奇的地。高倉他們實在不明白小師妹因為什麼而興奮。
這時,冉冉開口說道:「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這條山路的轉橫走向,跟師父今日傳授給我們的運氣心法是一模一樣的?」
聽冉冉這麼一說,白柏山凝神看去,然後試又走了幾步,一臉驚喜道:「對啊,小師妹,你若不說,我們都沒有察覺呢!可是這路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不是雨水沖刷得嗎?」
冉冉搖了搖頭,現在她再看這些路,彷彿是氣沖『盪』而成,根本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這些崎嶇的山路若是蘇易水運氣劃的,他肯定不可能是為了為難蠢徒弟,而如此下氣力。
她了,說道:「你們抬水而行,也按照山路的走向運氣,看看能不能領悟其中的要義。」
這一次,他們都用了心,抬水行時,不同於輕鬆走路,每到陡坡會盡量穩力而行,遇到上坡時,又需要放緩腳步,免得水桶里的水灑落來。所以一旦跟自己行程運氣,何處該凝氣而行,何處該提速快轉,一下子變得清晰明了。
當他們來回運了幾趟之後,原本凝滯不的氣,一下子貫通了多。高倉和白柏山的頭頂已開始蒸騰冒氣了。丘喜兒也入了門竅,覺得提水的步履輕盈,不似先那般沉重了。
不過冉冉試了幾次,還是覺得氣淤堵。她知道自己在陰界形成的後遺症還沒有消散,便也不急運氣,只是運用輕身術輕快地運水。
領悟了師父的良苦用心之後,高倉幾個人精神大振,再不提起什麼下山回家的事情了。
幾個人花了三天功夫舀干水塘里的水後,高倉他們只覺得氣運轉充沛,竟然大大超越了以兩年放羊吃草的修行。
弟子的領悟力不同,教授的法子自然也要各有不同。蘇易水顯然是通過這種更加直觀的式教會了幾個笨徒弟。
冉冉覺得自己誤會了師父,之還他那般頂嘴實在不該。
既然錯了,那麼認錯也是應該的。
所以運完了水潭裡的水以後,冉冉顧不得胳膊酸麻,又進了廚房和面,調餡,蒸了師父愛吃的豆糕,親自送到了師父的書房。
以往這個時間,師父都在看書。到了書房,果然如此,師父正坐在香席上,皺眉翻看書齋里剩餘不多的存書。
嗯,冉冉現在看看空落落的書齋,覺得自己當初拿書拿的好像有點太多了。
她當初跟蘇易水回來,並沒有將書也帶回,所以師父現在翻看的……是那本要命的《玩》……
看蘇易水好看的劍眉越擰越緊,冉冉決定這盤豆糕還是留給師兄們吃吧。
她正要默默退來的的時候,蘇易水卻開口說話了:「既然來了,為何不進?」
於是冉冉只能尬笑又舉托盤進去。
她刻不去看那翻開的《玩》》,只拿起豆糕對蘇易水道:「這是我自己熬煮的紅豆加了蜂蜜為餡的糕,趁熱吃最香甜了。」
蘇易水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拿熱氣騰騰的糕。原本是普通的豆糕,卻被冉冉捏成了紅顏小兔,還有尖嘴桃子的模樣,看上去甚是可愛,但是怎麼看都像是糊弄小孩的玩。
蘇易水覺得幼稚,並不吃,只垂眸說道:「若是無別的事就去吧。」
冉冉沒有走,因為她此來是跟蘇易水道歉的,所以雖然有些不好開口,她還是老實說道:「師父,我錯了……」
蘇易水挑眉看臉頰紅得像水蜜桃的女孩,冷笑道:「你能有錯,滿修界都找尋不到你這般敢教訓師父的弟子,可千萬不要折殺我了!」
若換了旁的女孩,聽到這樣奚落之言,一早忍不住哭跑去了。
可冉冉卻捏了只小兔子豆糕,殷勤地將它遞到了蘇易水的薄唇邊:「師父,你咬一下這兔子的屁股,我在裡面加了特別的餡料呢!」
蘇易水還有滿嘴的刻薄話沒有說來,卻被個兔子屁股給堵住了嘴,鼻息間都是豆糕的香味,嘴巴便不聽使喚地咬了下去。
嗯……裡面原來是稀釋的豆料,裹蜜糖的香甜,甜而不膩,在味蕾間快速流淌擴散。
冉冉笑問道:「是不是好吃?我上次試做的時候,連吃了三個呢!」
吃了蜜糖裹餡的甜品,蘇易水忍不住又就冉冉的,將整個小兔子糕餅都放到了嘴裡。
待吃完之後,腦子被蜜糖包裹,需要稍微費力才能回,他剛才準備罵這丫頭些什麼。
「你這是誠心道歉,還是故用吃的堵人的嘴?」蘇易水忍不住又吃了個桃子豆糕,才又板臉問道。
冉冉正給他倒清口的熱茶,半抬頭道:「自然是既要道歉,又要讓您吃好啊!」
說完,她腳麻利地將自己上輩子所寫的《玩》快速收到一旁的書架上,然後誠懇說道:「我不該誤會您教授弟子的良苦用心。大師兄他們的根基較比新入門的師弟們的確是差了多,沒法跟他們一起研習精深的技藝。所以師父您平日讓他們劈柴干粗活,實在是在磨礪他們,要他們打好根基……」
可是蘇易水聽了冉冉的話卻冷笑了一下:「你沒有誤會,我先的確是刁難他們,希望他們有眼『色』,主動求去。」
這個……聽蘇易水說得如此開誠布公,冉冉的馬屁一時間有些接續不下去了。
她沉默了一下,小聲道:「可師父您為何又改了主?」
蘇易水,伸了長臂,再次將那本《玩》抽了下來,翻到了凶獸的那一篇,然後敲打書頁道:「這些批註都是你寫的吧?我倒是好奇,我的有你寫的那麼好嗎?」
嗯,她後來批改謬誤的時候,的確是寫了師父不的好話。比如疼愛徒弟,嘴硬心軟,天下頂好的師父一類的。
蘇易水探頭過來,在冉冉耳旁輕聲道:「我在,我能容忍你們這些廢物在身邊,一定有些用,在我沒起來,你們最好變得有用些,才不算浪費米面……」
冉冉半張嘴,特別後悔自己當初批改玩謬誤的舉動。
原來世的自己才是大智若愚,徹底看透了師父的虛偽嘴臉,這哪裡是凶獸,簡直就是噴毒汁的獠牙大蛇啊!
她抿嘴看他,氣得頭都有些發暈,而且這感覺還愈加強,。於是她端起剩下的豆糕便要去。
可是蘇易水卻先一步拉住了她的:「端來了還要拿走,你是三歲的孩童嗎……」
他的話還沒說完,眉頭就擰住了,因為他的指頭剛巧搭在了她的脈搏上,一下子就發現她的脈息不穩,似乎更加嚴重了?
蘇易水緊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你練功運氣走了岔路?」
既然被他發現,冉冉搖了搖頭,頭暈的感覺更加強烈,結果就在蘇易水拉她的時,身子這麼一癱軟,就此暈倒在了蘇易水的懷中。
當馥香綿軟的嬌軀倒入蘇易水懷裡的那一刻,他的身子有些微微僵硬,直覺一直空『盪』『盪』的心一下子被填滿了。
可他來不及細,只能連忙讓她盤坐,然後抬貼她的後背為她運轉氣。
當他的氣運轉入內時,冉冉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暖流襲來,自然而然地便運轉師父以教給她的口訣運氣流轉,彷彿久違的甘泉流轉,淤堵明顯好了些,
蘇易水的眉頭卻在緊縮,因為他發現,冉冉淤堵的兩處地似乎是神庭和承光兩大命門之處,而且她的淤堵絕不是一朝一夕而成,乃是先天的不足,只不過之一直有人給她運氣疏導,所以她才會常人無異。
才就在他調動氣時,這個丫頭竟然自動運氣,彷彿嗷嗷待哺的鳥兒一般,不知怠足地吸附他的氣。
他只覺得自己的丹田之氣一沉,若不是急急後撤,差點就被她吸附得乾淨……
蘇易水遺忘了一段記憶之後,其實一直不解一件事情——就算他當初交了一半的結丹,可是二年的修行,也足以彌補了。可是為何他現在的修為還不足以結嬰?隱隱總有內力損耗的衰竭之。
直到才,他給冉冉渡氣的時候,才終於明白,自己以應該一直給這個女徒弟渡氣續命,所以修為才會徘徊止步不,不能更上一層樓。而他這些日子來苦修的修為,才又是一瞬間,被這該死的丫頭跟吸得乾乾淨淨!
到這,蘇易水面『色』難看極了,捏冉冉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問:「你究竟給我下了什麼咒?我竟然能如此捨身用氣養你?」
剛剛醒來的冉冉眨巴眼睛,待弄明白了蘇易水話里的的時候也是一愣。才師父給她渡入氣乃是師徒二人以修習的日常。
每隔一段時間,師父指導她打坐運氣的時候,就會順便渡入氣過來。以至於冉冉都已習以為常,以為這乃是修師徒必之路。
可是蘇易水卻咬牙切齒地說,她運用的乃是魔修的採補氣的邪術……冉冉一時驚訝地長大了嘴巴,有些無言以對……
也就是說,她現頭暈並不是因為陰陽顛倒的緣故,而是蘇易水從陰界回來以後,完遺忘了按時補給,才讓她虛脫的。
雖然冉冉一早就暗自好了,師父一定要謹守禮節,盡量忘記那段親昵而脫序的記憶。
可是現在她猛然明白了師父一直默默用修者珍視的修為在供養她,冉冉的鼻子突然一酸,眼圈也驟然變紅了。
就算別人都說是他欠了她的又如何?她知道他一直在用心來補償,甚至不惜折損自己的結丹修為來延續他的生命就夠了!
也許是天生體弱的緣故,冉冉從小到大,情緒都不會有太大的波動,可是她的情緒總是會被面這個正沖她瞪眼睛的男人牽動……
他倒是忘得乾淨,可是為何讓她有種虧欠了一身,怎麼也償還不完的感覺?
到哽咽之處,冉冉的心裡難受極了,不管不顧地一下子抱住了男人的腰,撲到他的懷裡嗚咽哭了起來。
蘇易水原本等這小妖女如何跟自己詭辯,當初是怎麼『迷』了他的心竅,吸取他的修為。
可是沒到,小妖女竟然一句話不說,撲到他的懷裡哇哇大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佔了她的什麼便宜呢!
蘇易水氣得不行,伸要蠻力推開她,可是懷裡哭得軟塌塌的小妖女竟然有些讓人無從下。
他推也不是,吼也吼不走她,只能任她濕噠噠的眼淚將自己的衣服襟都打濕了。
看她不停抽動的肩膀,蘇易水的臉『色』變了幾遍,最後有些無奈地吸了一口氣道:「你到底在哭什麼?難道是氣吸得還不夠?」
冉冉這時終於抬起頭,抽了抽鼻子,努力平靜下來道:「師父,你還是將你的結丹收回吧,以後也不必再給我渡入氣了。天道有常理,我原本也不該這般轉生在世上,其一直連累你,不如放我自生自滅吧。」
身為修之人,最大的痛苦應該就是修為止步不,眼看長生無望,而一點點的衰老而亡。
蘇易水雖然是天縱奇才,可是如此以氣哺養他人,並非長久之計。若不是他早算計了魏糾,恐怕現在早已氣衰竭,不能接續了。
可是他以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些,冉冉若是早些知道,是絕對不會讓蘇易水如此的。
聽了這小姑娘如此堅決的話,蘇易水挑眉道:「你不怕死?」
冉冉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活……」
看她微紅眼圈裡的那一抹堅定,蘇易水突然覺得心猛地抽緊,竟然疼得不能呼吸……
他也不知怎麼了,只要到冉冉也許會死,就一陣莫的惶恐,就好像曾見她死過一般……
蘇易水緩了心神,鬼使神差地伸揩拭了她的眼淚,粗聲道:「在我沒有起為何這麼救你,你都要好好地給我活!我給的東西,豈是你還就能還的?」
冉冉看蘇易水看似無情的表情,卻覺得心裡暖暖的,她忍不住再次擁抱住了這個看似張牙舞爪的凶獸,略顯貪婪地嗅聞他懷裡熟悉的氣息。
她竟然一時不起,上次這樣抱他是什麼時候了。
蘇易水並沒有推開她,他垂眸若有所,冷冷問:「你以也總是這般抱我?」
這個小丫頭略有幾分姿『色』,難道她以也曾如此誘『惑』自己,才讓他對她特別垂青的?
冉冉當然知道自己失態了,心裡再不舍,她也只能慢慢松,坐起身來,捋了捋鬢邊的碎發,悶聲道:「師父您……就跟我爹爹一般……,我爹爹時,偶爾忍不住會抱抱您……」
這般解釋最合理了,冉冉也不現在的蘇易水有什麼誤會。
她暗暗警醒自己以後萬萬不可以這麼失態,所以並沒有注到慈父般的師父臉『色』越發變臭了。
蘇易水萬萬沒到她竟然會冒這樣的話來,他攬鏡自照,還是九歲年的模樣,哪裡像小妖女的爹爹?
他不由得冷聲道:「以後爹爹了,便回去探親!莫要見個男人就認作爹爹,若是無事,去吧!」
冉冉吸了吸鼻子,一骨碌爬起來:「師父,你……現在覺得身子還好嗎?有沒有難受的感覺?」
也許是許久不曾吸入師父的氣,她才似乎無識地吸入多,也不知對於蘇易水是否會有影響。
蘇易水卻一臉氣悶,只冷硬重複道:「去!」
冉冉沒有辦法,只能起身慢慢走去了。
等到小丫頭消失在視野里時,蘇易水才有些後知後覺,他似乎又重拿輕放,輕飄飄地放過了這個小妖女。
要知道,他可是將自己大半的修為氣都慢慢給了她。
蘇易水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被洗魂符封印的那段記憶有什麼太重要的東西。
可是如今他卻越來越好奇,自己為何如此容忍薛冉冉,又為何要捨命去救沐清歌姐妹。
要知道這一切,唯有找尋到酒老仙解開洗魂符。
冉冉一直以為,蘇易水新收下這麼多弟子,是單純不滿之的徒弟們都太菜雞。
可是後來她卻發現,這些新弟子都是有讓人驚詫的背景的。比如說那個沈闊,他的祖父竟然是當年赤門舊門主沈問。
沈問雖然是魔修,但是當年也是一代大能之尊,可惜不小心收錯了徒弟,收了魏糾這個白眼狼。
而當年魏糾急功近利,弒殺了自己師父沈問的事情世人皆知。沈闊魏糾更是不共戴天之仇。
蘇易水收下沈闊這孩子,圖分明顯,就是要招兵買馬,先對付了魏糾。
至於那個岳勝,乃是昔日可以三大門派比肩的虞山後人。當初九華派異軍突起,帶領另外兩大門派壓制虞山的往事,如今已沒有多人知道了。
可是岳勝作為虞山後人,一心要重振虞山,跟三大門派都不對付的蘇易水自然是上佳之策。
而岳勝年歲雖小,但是虞山昔日的人脈不,關於赤門最近的動向也探聽到了許多眉目。
譬如說赤門最近有不陌生的門人入。他們雖然穿赤門門人的衣服,可是赤門中人卻並不認識他們。
而且魏糾還將赤門赤焰山後一處隱蔽的道場撥給了他們。
所以蘇易水打算帶人往,一探究竟。
現在西山人才濟濟,高倉他們原本以為師父不會再帶上他們了。
可是沒到,他們幾個入門早的徒弟都被師父帶上了,就連實力稍弱些的白柏山也是如此。
而新入選的弟子里,蘇易水卻只挑了沈闊和岳勝兩個拔尖的弟子。
只是這次,他們不再車馬而行,而是一路御風行。
岳勝依舊看高倉他們不順眼,可是言語卻變得客氣了許多。
只因為他們在沒有離開西山的時候,岳勝幾次挑釁高倉和白柏山,都被蘇易水撞到了。
蘇易水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岳勝高倉比試一下踩蛋殼,輸了的人,需要抄寫西山門規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