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審第五天
昨天還一派輕蔑口吻的陽一郎,早上倒是恢復了正常,里沙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陽一郎邊喝咖啡、吃早餐,邊看報紙,他瞅了一眼窗外,說了句:「今天好像也很熱啊!」然後走到玄關,目送先出門的里沙子和文香。
「要當個乖孩子哦!」他先是對文香這麼說。
「要是真的撐不下去的話,就跟他們商量看能不能別做了。我來打電話也行。」他又對里沙子說。
雖然這番話讓里沙子意識到陽一郎的疑慮並未消失,她頗感失望,但她也很慶幸他剋制住了心中的不悅與憤怒。
里沙子把文香送到公公婆婆家時,二老提議讓文香留下來過夜,她聽得著實一頭霧水。
「那天我也以為她會開心地留下來,沒想到晚一點又哭著說要回家。怕又會給你們添麻煩。」雖說明天放假,但要是又像上次那樣,自己真的很不好意思。
「所以里沙子也一起留下來過夜不就行啦!反正明天是周末,是吧?這麼一來,陽一郎也會過來啦!」
「不能給你們添麻煩,我會來接她的。」里沙子堅定地拒絕,卻見到公公婆婆偷偷地互使眼色。
「哎呀,里沙子偶爾偷懶一下也沒關係啦!這個星期肯定很累吧。不如借這個機會,一家三口好好放鬆一下呀!晚上我們去吃小香最喜歡的迴轉壽司。」公公說。
「壽司!」從裡頭的房間傳來文香的叫聲。
今天是怎麼回事?里沙子納悶不已。
「我明天休息,沒關係的。反正每次都從這裡帶很多吃的回去,光是那些就夠吃了。」她再次婉拒。
「其實是那孩子拜託我們的啦!」婆婆難以啟齒似的垂下眼。
「那孩子?」
「就是陽一郎。」婆婆這麼說後,趕緊補充說明,「他說你正為了不熟悉的事情傷腦筋,想讓你稍微喘口氣,在這裡過夜。」
「是讓文香留下嗎?」腦中的畫面與話語全都攪成一團,成了旋渦。昨天的事、文香的事、自己的事、審理中的案子……這些人到底在說什麼啊?
「不只小香,你也一起留下來,那孩子說他今天會回這裡。」
「為什麼……」
里沙子反問,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問下去。
「一家三口好好放鬆一下,這樣不是很好嗎?那孩子也很久沒回來了,我們晚上一起去吃壽司,明天好好睡個懶覺。」
「好了,快遲到了!那就傍晚見啦!」
「媽媽,再見!」客廳里的文香連頭也沒探一下,只傳來聲音。
「那就晚一點再聯絡。」
里沙子說了這句話後,急忙衝出玄關,奔向公交站。
打電話,他打電話告狀。到底是什麼時候打的?昨天沒察覺他打算這麼做啊!肯定是在我早上出門後打的電話,笑著送我們出門後,他馬上就做了這件事。
「她竟然做了很誇張的事,整個人看起來又累又焦慮,還把情緒發泄在文香身上,情況真的不妙啊!我不知道只有她們兩個人時,她會對文香做什麼。今天可以留她們過夜嗎?在我回去之前,幫我照看一下里沙子和文香。」他肯定是這麼說的。
內心的悸動越來越激烈,里沙子的手不停地發抖,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但並非因為電車裡頭空調太冷。
「冷靜點。」里沙子告訴自己,「別鑽牛角尖,陽一郎不會那麼說我的,不會說我情緒失控的,因為我根本沒有啊!頂多說我看起來很累,想讓我休息一下而已,一定只是這樣而已。」
里沙子想到這裡,有股想大喊的衝動。
——我只是看她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多少幫幫她。
這不是昨天才聽到的話嗎?邦枝說她聽到兒子的這番話,開心地來幫忙。
「真是的!我在想什麼啊?根本完全不一樣,不是嗎?」里沙子忘了自己在電車裡,用力搖頭。有幾個人好奇地瞅著她,但她根本沒心思在意這種事,「我和她的情形完全不一樣,水穗不知道怎麼照顧孩子,而且因為睡眠不足、疲勞過度,整個人變得怪怪的;邦枝還說水穗覺得小孩要是一哭就抱,久了會有依賴,所以讓孩子躺著就行。況且案件中是平常根本不怎麼在乎妻子的丈夫向婆婆發出的求救信號,不是嗎?和我的情形完全不一樣。我的丈夫只看到昨晚那一幕,就誤會我虐待孩子,然後不試著釐清事實,就幹了向父母求助的蠢事,不是嗎?為何我要將兩件事兜在一起想?」
「不過……等等,如果那時水穗還沒覺得自己撐不下去,卻和丈夫發生了爭執,兩人意見不合,然後丈夫去向母親求助呢?」
里沙子這麼想時,通告換乘站名的廣播聲響起。她趕緊下了電車,快步走向地鐵站台。車站內依舊是熙來攘往的人潮,但喧囂彷彿沉澱在了腳邊,站內被不可思議的靜謐包裹著。
里沙子身處擁擠、搖晃的地鐵車廂,繼續思索著。
「如果水穗其實沒有不知如何是好,也不覺得疲累呢?不對,不知所措、疲累是一定會有的,只不過大家都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撐下去罷了。」
里沙子想起文香剛出生時的光景。那時她覺得孩子永遠也不會有熟睡的一天,自己還為選擇給孩子打哪一套預防針煩惱不已,腦子混亂到時常偷偷哭泣。光是想到那小小身軀會發出這麼洪亮的哭聲,就很擔心她會不會因此沒了氣息、丟了小命。里沙子還會上家裡有小寶寶的母親們常去的社交網站,拚命瀏覽和自己有著同樣煩惱的母親,或是比自己還要苦惱的母親的帖子。同時,她還要和痛苦的母乳哺育搏鬥。
「雖然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我那時應該對老公發泄過情緒。因為總是處於疲累狀態,情緒難免失控,肯定對在外面酒過三巡才回家、滿身酒氣的老公講過難聽的話,也為此哭過。
「但我覺得任誰都會如此,也向老公說過自己身心俱疲,情緒緊繃。『嗯,我明白。』老公應該是這麼回應的,他能理解我有多辛苦。
「但如果老公其實不這麼認為呢?照顧年幼的孩子非常辛苦,所以母親總是疲憊、不安、浮躁、敏感,不可能總是面帶笑容。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如果老公根本不明白呢?」
「那種事情每天都會發生嗎?」耳邊響起冷冷的、強硬的,隱含著憂慮的聲音。里沙子想起昨晚越想解釋越無法和陽一郎溝通,兩人差點杠起來的情形。
「對了,那時我是這麼想的——任何一位母親都會這麼做,陽一郎應該也見過假裝暫時不理會孩子耍性子的母親吧。但如果沒見過呢?如果陽一郎從未見過這樣的母子拉鋸戰呢?若是這樣,他當然有可能覺得妻子行為失常。
「一個人獨自努力的時候,卻因為一件事沒做好被責備。這時候,出現一個和自己的觀點完全不同的女人,同時她是老公最強有力的靠山。她批評自己不太抱小孩、不陪小孩玩;說什麼『大家都很辛苦,我認識的好幾個人都比你辛苦』;那就算對方的語氣再怎麼溫柔,態度再怎麼克制——要是我被這麼說的話——難道不會抓狂嗎?比如帶著孩子離家出走、要求離婚,或是——」
里沙子下了地鐵,走上樓梯,每踏出一步都感受得到熱氣與刺眼的陽光。爬到樓梯最上面時,蟬鳴宛如阻隔萬物的幕布般響徹周遭。里沙子眺望著馬路前方搖搖晃晃的景物,恍然覺得昨天才走過的地方,彷彿突然間一切都變了調。
今天,檢察官當庭宣讀調查結果報告。法醫提出的遺體解剖報告並未使用大量專業術語,所以里沙子也能充分理解。
總結來說,並未發現遺體死亡時有因虐待所致的外傷與內傷,也沒有營養不良的情形。也就是說,並未發現任何施虐跡象,確定是溺水窒息而死。
里沙子邊聆聽女檢察官的報告,邊問自己:「我真的聽懂了嗎?真的能正確理解她所說的嗎?我有這樣的能耐嗎?」
正當此時,坐在前面的六實突然悄聲輕呼,陪審員席也起了一陣騷動。原來屏幕上映著死亡女嬰的照片,聽到檢察官的介紹,里沙子反射性地緊閉雙眼。
中午休息的時候,陪審員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程安排,發言相當踴躍。
「孩子六個月大時,身上有疑似毆打所致的傷痕,後來過了幾周,又發現了瘀青,是嗎?」白髮男士問。
「三周吧,記得是三周後。」年長女性舔了一下指尖,比對自己的筆記和資料。
「不是瘀青,是被掐的痕迹。」總是不太開口的年輕男子囁嚅地說。
「如果是七月發生的事……痕迹應該也消失了吧。」六實說。
里沙子像用目光拚命追著球似的,死盯著逐一發言的人——「我能理解嗎?跟得上大家嗎?會不會只有我跟不上狀況呢?」她越在意就越焦慮。
「也就是說,雖然沒發現虐待跡象,但並不表示沒有施虐,是吧?」年長女性似乎察覺到里沙子的焦慮,像在說明似的表達意見。
「但也不能證明確有發生,不是嗎?」
里沙子發現大家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由自主說出了聲。
「可是她丈夫確實看到了。」
「真的是毆打、掐傷的痕迹嗎?」
我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里沙子很不安。大家都看穿了——我死命抓著自己辦不好的事,還想告訴大家連我這種人也能理解這起案件。大家都看穿了——我是個笨蛋。
「什麼意思?」六實問。
「好比蚊蟲叮咬的痕迹。」里沙子說。畢竟只有丈夫稱看到了像是毆打、掐傷的痕迹,並沒有照片可以佐證;而且要是孩子穿著不舒服的纖維材質衣服,也會皮膚紅腫;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刺到,也會留下傷痕。
「蚊蟲叮咬和毆打的傷痕不一樣,父母應該分辨得出來吧。」年長女性說,有幾個人竊笑。
看吧!出醜了。我說了愚蠢的話。「要是真的很勉強的話,難道不能中途退出嗎?」我根本沒這能耐,居然連話都聽不太懂。老實說,早就應該退出,不是嗎?
「不管怎麼說,溺死和窒息確實都是施虐行為。」
白髮男士說。
「可是那照片……」六實喃喃自語,屋內一片靜寂。法官再次問大家還有沒有人要提問,無人回應。法官看著里沙子,又問了一次。里沙子悄聲回答「沒有」。
午休過後,本來應由檢辯雙方申請的證人——也就是水穗的女性友人站上證人席,但女檢察官說她因為突然生病無法出庭:「她昨天發高燒將近四十攝氏度,遲遲沒退燒,所以早上來電告知,將另行擇日出庭。」旁聽席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下午一點多,這天的審理意外地提早結束了。
里沙子走出法院大樓,驚見外頭艷陽高照,柏油路面熱到發出白光,周遭林立的高樓大廈也濡濕般閃閃發亮。直到上周,我還和文香在這熱氣蒸騰的日子裡,一如往常地出門購物、去兒童館,但那時與文香相處的情形卻像是想不起來般遙遠。往前走了幾米,里沙子覺得頭暈目眩,頓時停下腳步。是因為太熱嗎?還是頭暈?她凝視著波浪起伏的地面,隨即轉身走回大樓內。
明明已經過了下午一點,地下的咖啡廳還是座無虛席。里沙子被帶到最裡面的大桌子,和其他客人拼桌。她點了一杯冰咖啡,可能是剛從外頭走進來,還不習慣室內照明,外頭刺眼的白光還在眼睛深處閃爍。
里沙子慶幸自己沒看到那些殘酷的照片,卻又有種只有自己逃掉的罪惡感。
大桌子對面坐著一位身穿西裝、獨自用餐的男士,旁邊坐著學生模樣的女孩子們,正一臉認真地不知在說些什麼。四人桌前一位老紳士將拐杖立在一旁,還有三位中年婦女邊喝咖啡,邊愉快地聊天。雙人桌前則坐著一位裝扮休閑的中年男子,和一位戴著棒球帽默默吃咖喱的白髮男士。還有一位和里沙子年紀相仿的女人獨自用餐。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里沙子毫不避諱地環視周遭。
服務生送來冰咖啡。總算習慣了室內照明,里沙子拿出手機,查收信息,沒收到來自婆婆或陽一郎的信息。
今天真的要去公公婆婆家過夜嗎?里沙子用手指卷著空吸管,一鬆手,捲成圓圈的吸管掉在桌上。要向公公婆婆說明昨天的情況嗎?真的能輕易解開誤會嗎?「哎呀,原來是這樣啊!」婆婆會開朗地笑著回應嗎?「真是的!是那孩子誤會了。」她會這樣笑著取笑自己的兒子嗎?她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里沙子發現自己又在空想了。現實不是已經好幾次讓自己大跌眼鏡了嗎?
縱使如此,與其什麼都不說,還是講出來比較好,里沙子決定還是聽從建議,和文香一起留在公公婆婆家過夜。可是她實在不想那麼早過去,不如利用這段意外空出來的時間去購物吧。要買文香的衣襪、陽一郎的貼身衣物,自己也想看看令人心情清爽的夏季衣物。可以去趟銀座,新宿也行。這麼一想,里沙子就覺得心情開朗多了,打開手機開始發信息。
「今天就承蒙好意,請多照顧了。如果有什麼想買的東西,還請跟我說,不要客氣。我們一家三口就麻煩您了。」
里沙子寫到這裡時突然停手,因為實在寫不下去了——我不想留下來過夜,也不想當著公公婆婆的面,告訴陽一郎昨天那件事並非虐待,我不想說出如此愚蠢的話。
喝了一口冰咖啡,里沙子刪掉了所有文字,發了一條信息給陽一郎。
「我覺得我們必須好好談談昨天的事,所以我今天不會留宿浦和。是你要求文香留在那裡過夜的,婆婆也希望她留下來,所以我會讓她留在那裡,明天再去接她。」
里沙子急忙寫下這條信息,沒有再看一遍便匆匆發送。因為要是再看一次,八成又會刪除。
冰咖啡里的冰塊早已徹底融化,里沙子依舊坐著確認了好幾次手機,還沒收到陽一郎的回信。一回神,面前坐了四位中年男女,女學生們坐過的位子上,一位年過半百的男性正在看報紙。轉眼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傍晚五點。直到上周,這個時間點自己都是待在家裡。不知是因為文香不在,還是連日出門的關係,里沙子總有一種跳脫日常生活的感覺。太陽漸沉,天色卻還沒暗下來,一如下午般明亮,孩子的嬉戲聲從緊閉的窗戶傳進屋內。
里沙子將買來的食材放進冰箱,趕緊打開電腦。等待電腦開機的這段時間,她看了一下手機,陽一郎還是沒有回信。
今天早上收到木澤南美的回信,里沙子趕緊打開看。
「陪審員?!真的假的?!還真的有這種事啊!總覺得不敢相信。什麼發牢騷啊,別這麼說啦!我也嚇一跳呢!我覺得里沙是個腦筋很清楚的人,哪裡笨了?幹嗎這麼小看自己呀?我想,雖然這份差事責任重大,但真的不用太擔心。對了,你的小孩今年幾歲了?應該還沒上託兒所吧?照顧孩子真的很累,難免無法顧及其他家務,這很正常啊!等你的重大責任結束後,要是有空見面,一定要約一下哦!我們家小朋友也長大了!要是我們碰面的話,我會請別人幫忙看一下兒子,因為我想輕鬆赴約!(懇切)先這樣啦!保持聯絡。」
結尾處,南美還留了她的手機號碼與電子信箱,里沙子將這些聯繫方式轉發到手機上。還是沒收到陽一郎的回信,里沙子從腳邊的紙袋裡拿出今天買給文香的衣服和襪子,收進衣櫃。家裡靜悄悄的。
晚餐怎麼辦呢?里沙子站在廚房裡,打開冰箱。她想,要是陽一郎回來的話,就好好做一頓飯;要是沒回來的話,自己就隨便吃一點。六點多,手機來信聲響起,里沙子趕緊確認,不是陽一郎,而是婆婆:「不必擔心小香的事,里沙子沒留下來住一晚真的很可惜,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陽一郎會直接過來我這裡,里沙子好好重溫一下單身生活吧。」
反覆看了幾遍這條信息,里沙子將手機擱在廚房的流理台上,抬頭看著時鐘,心中忐忑:那家人趁我不在時,會說些什麼?會怎麼說我呢?還是現在趕過去,當著大家的面解釋清楚比較好。里沙子明明很焦慮,卻沒有付諸行動。即便知道今天要是不過去解釋清楚,只怕事態會更嚴重、更複雜,可她腦中描繪著前往公婆家的路程,卻涌不起想趕過去的念頭。
明明想先為下周的三餐備料,多買些食材,里沙子卻完全忘了這回事,她將近七點出門。住宅區街上往來的行人不少,應該是趕著回家的上班族吧。有牽著狗散步的女人和老人,還有一群邊走邊愉快談笑的初中生。很久沒在這個時候獨自出門了,里沙子邊走向便利店,邊環顧四周。她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總覺得心情有點雀躍,忽然想起南美那一句「因為我想輕鬆赴約」,不由得笑了。不帶孩子同行,真的好輕鬆啊!
里沙子將方才和飯糰一起擺在商品架上的炸物、沙拉,還有冰箱里的腌菜擺在桌上,心情越發興奮。她沒有用杯子,而是直接拿起罐裝啤酒暢飲。這頓結婚以來第一次這麼隨便的晚餐,讓她湧起一股深深的懷念感。婚後,無論是陽一郎深夜未歸,還是他說不回來吃晚餐,里沙子還是會下廚準備些料理。不是因為自己想這麼做,只是不想讓陽一郎知道自己隨便解決三餐。里沙子總是很怕他在垃圾桶或冰箱里發現飯糰的包裝袋或便當盒子。
里沙子想起三天前,陽一郎獨自吃著便利店的便當。現在自己面前就放著從便利店買來的東西,而他應該無法體會這種興奮吧。她將喝光的空罐像那時放在桌上的空罐一樣壓扁,又從冰箱里拿出一罐。不用戰戰兢兢喝的啤酒為何如此美味?里沙子想。才三罐而已,早知道就多買幾罐了。不對,待會兒再去買就行啦!
里沙子吃了一口沙拉和炸物,放下筷子,邊喝啤酒邊操作手機。
「突然發信息給你,還能馬上收到回信,很感謝。雖然不想怪罪於擔任陪審員一事,但我做了不配為人母的差勁事,真的很沮喪,謝謝南美的信息拯救了我。」
里沙子抬起頭,發現自己很想見見這位不知道多久沒碰面的朋友。要是明天的話,應該可以如南美所說的「輕鬆赴約」。想到這裡,她再次看向手機。
「我知道這麼做真的很突然,不過不知道南美明天有空嗎?今天和明天,我老公和小孩都不在,所以明天我可以去找你。不過這麼突然,你應該不方便吧,就算明天無法碰面也沒關係,等我這邊情況穩定後,我們一定要一起去哪裡逛逛哦!」
里沙子發出這條信息,凝視著沒拉上窗帘的窗戶,看見映在窗上的自己嘴角泛起笑意,不由得怔了一下。也許明天可以一個人輕鬆地去和朋友見面——想到這個,她內心似乎比想像中來得興奮。
「不太可能答應吧。這麼突然約她。」
為了避免被拒絕時過於失望,里沙子故意這麼告訴自己,然後伸手抓了一塊炸物塞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