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小刀工前天晚上剛見識過許半夏的身手,可還是不放心,他對家鄉的那些人心懷恐懼。可是許半夏說的也對,他要是一走,誰來拍板?只得答應了。
雖然最後小刀工給勸退,但他言語中顯而易見的關心還是讓許半夏感動了幾下。人跟人之間都有感情的,起碼從目前來看,她許半夏是刀工一家的恩人,她自己雖然並沒有這個自覺,但人家是那麼認為了,也在行動上表現出來了。對此,許半夏心中有些微的內疚。
趙壘一起床打開手機,就看見許半夏的簡訊,想了想,沒回。洗漱後又拿起手機看一眼簡訊,一直到坐到飯桌邊,還是沒有撥號的興緻,直到飯吃完,看時間已經是十點多,才下去找車,上了車才給許半夏電話。「妞,你周六都這麼早起來,可以評模範了。」
許半夏也已經到了車上,正悶悶不樂地想著事,接到趙壘電話,忽然就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一般,連珠炮似地道:「剛剛東北那邊給我送來個油光可鑒的大木箱子,很沉,說是給我的新年禮物,我都不知道是什麼。送東西的人也不肯跟我回市區受我招待,當即就回去。我有點害怕,不知道箱子里是什麼。但又不大敢打開它。小刀工說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說實話,我也是擔心得很。」
趙壘剛給許半夏打電話的時候有點勉強,這個時候聽許半夏這麼堅強的人此刻言語里都是滿滿的驚慌,一下心軟了,昨晚的事都拋到腦後,想了一想,道:「你別太擔心,這種飛機上面託運過來的行李都是檢查過的,不會有大事。而且他們應該也不會做出什麼爆炸品或者射飛刀之類的下流事。不過我還是建議你路邊找個地方把車停了,先看一看,如果沒什麼,心也可以放下來。否則提心弔膽地玩命開車有危險。」
許半夏其實自己也在找地方停車,剛才只是缺少動力。「我本來是想當場就在機場看的,但怕萬一是個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機場人來人往,給人看見了不好。我也正找地方停車呢,好,這兒有個出口,轉彎停車,你等一下。」
把手機往車座上一放,先在路邊停下,然後拿著手機打開後車廂,想去開箱子,可想了一想,對趙壘道:「我還是把箱子拖到車子下面再打開,你等著。」說完抓起木箱往地上放,還真沉,不知是什麼東西,按說他送出來的禮物不會不貴重,但是怎麼可能那麼沉?難道是什麼石頭?打開所有的搭扣鑰匙,許半夏猶豫了一下,走到側面,不敢正面對著箱子,然後一腳勾開箱蓋,人跳到一邊,「打開了,咦,裡面好像沒什麼動靜,沒有飛刀射出來。我看看,是什麼。」
趙壘聽了也不知不覺鬆了口氣,不由笑道:「我說了吧,他們怎麼可能做那種下三流的事,再說你與他們又沒有什麼恩怨。」
許半夏應了一聲,但笑不出來,撥開上面一塊藏青的蓋布,才看上一眼,腿就軟了下去,到底是見多識廣,還沒癱坐到地上,「帥哥,是兩隻小鹿,上面一隻給轟掉半隻頭,血肉模糊。下面一隻頭給壓在下面,還看不出來。他們這是在殺雞敬猴,威脅我吧?」
趙壘聽了也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道:「不是沒有可能,他們或許是在警告你不要做出屠虹他們那樣的事來。不過也可能只是單純的禮物,那人想把自己親手打來的獵物送給你,畢竟這種東西難得,是他們東北的特產,你平時沒法見識。而且還是派專人專程送來,這個禮夠重。」
許半夏兩眼直愣愣地盯著箱子中的小鹿,喃喃地道:「我現在有點後悔不該挖胡工他們過來了,否則不會有這種事。被那幫人盯上了的話,以後沒個完了。前面我是做事太沖了一點,沒好好考慮後果。」許半夏以前打架動刀子,血見得不少,自己的血也見過,更有冬天糾集夥伴殺狗吃肉的壯舉,她從不怕放血剝皮。按說看見小鹿上的血是不會害怕的,她害怕的是死鹿後面舉起黑洞洞槍管的人。
趙壘雖然以前也勸說過許半夏放棄從東北火坑裡挖人的打算,可現在事到臨頭,再提也沒有意思,便道:「妞,凡事往好里想,或許真沒什麼大事。而且你目前為止還是幫了東北那邊的忙,只要以後不做挖他們牆角的事,不與屠虹交往,他們能無事生非嗎?他們也沒閑著。畢竟他們是拋頭露面做生意的人,不可能太亂來。事情已經到此地步,你沒有退路,還是想想怎麼化不利為有利吧,我也替你想想。但屠虹那邊你是千萬不要再有任何牽涉了。」
許半夏心想,昨天才剛與屠虹聯繫過呢,看來這事也得放手了,否則把東北那人惹急了,即使他手裡沒有她許半夏搗鬼的證據,也難說他會遷怒於人,叫殺手拿把獵槍轟掉她的半個腦袋。想著都怕。踢上箱蓋,把箱子搬上車,這才又對趙壘道:「我知道了。以後怎麼避得遠就怎麼做吧,回頭我跟那些東北來的工程師們也說說,讓他們也收斂著點,別到時候給我惹了麻煩。帥哥,其實我早上打你電話本來說的是另一件事,蘇總等下要過來,他想與我談談我們聯手吃下鑫盛的細節。」
趙壘一聽不得不服,剛才還聽許半夏說話聲音都變,這會兒一下就放下了,似是若無其事地談起別的事,真是舉重若輕,要是換成其他女子,還不哭爹喊娘?又想到自己昨晚還在擔心許半夏資金不足,怎麼她現在倒有力氣收購鑫盛?不由疑惑地道:「你拿得出那筆錢?我起碼知道,省鋼是拿不出的,難道錢都是你出?你可別佔用流動資金貸款,否則可能重蹈伍建設覆轍,光是利息就能壓死你。」
許半夏道:「我是從昨晚伍建設割肉把鑫盛拋給銀行這事得出的主意,要說叫我從伍建設手裡買,我也拿不出那麼大筆的錢,但是與銀行的話那就不同了。所以我才要拉上蘇總,沒有省鋼,銀行不會便宜我。因為目前看來只有省鋼才是唯一最佳接手人,可正好省鋼沒錢,那就給我鑽了空子,他不得不找一家拿得出大量流動資金的人合作。我正好是個雖然拿不出大筆自有資金,流動資金卻是不愁的人;而且我又不是太強大,容易控制,收購過程中省鋼可以一直占表面主導,對於蘇總來說是件很有政治價值的事情。今早蘇總被我一說就心動,當即拍板說要過來詳談。他現在正在路上。」
趙壘正想順口說出「要不要我過去」之類的話,忽然心裡不知怎的抽了一下,把那話咽了回去,想了想才道:「妞,你走穩一點,伍建設前車之鑒在,鑫盛要開好,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那箱禮物……」趙壘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過去陪你吧,你現在心情一定很複雜,我跟你說說話開解一下也好。」
許半夏聽了很是感動,趙壘是打心底里地為她好,她能不知?但是她知道趙壘現在也是忙得轉不開身,她雖然想他過來,可說不出口,思量再三,才道:「你那麼忙,還是別過來了,我還好,這會兒比起當初在東北,已經好很多。沒關係,相信我是很堅強的。雖然我很想你,但是我也沒時間去找你,我們都一樣。」嘆息之間立刻就轉了話題,「我還沒說完收購鑫盛的計劃呢。」
趙壘正聽著許半夏的話心裡嘆息,這妞現實得要命,理智得要命,要用看尋常女子的眼光來看她的話,可能可算是冷血,她對他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好了吧?沒想到許半夏會一下就扭轉話題,一時有點不適應,正好他也到了廠里,一邊下車一邊道:「我到公司了,你說的計劃我大致有個數,是不是想通過關係跟銀行簽訂一個桌面下的協議,你多少錢買下鑫盛,幫他們銀行解決壞帳,然後他們銀行立即把多少錢用貸款形式返還給你,你等於是空手套白狼,對不對?」
許半夏驚訝地道:「咦,你這個乖寶寶怎麼會知道這種歪門邪道?」
趙壘哭笑不得地道:「這種事我以前接觸過,還是銀行自己找上我的,說希望我消化一家破產抵債企業,他們銀行解決貸款。那時利息高,我一算這每年的財務費用就不得了,沒答應。現在貸款利率低,這種辦法可以考慮。你跟蘇總儘管放膽開價,他這人社會效益第一,收購企業這麼長臉的事,他一定熱衷,你算是抓到他的點子上了,不要太客氣。」
許半夏這會兒老老實實了,原來趙壘沒她想像的那麼正統。兩人又扯了幾句話,這才放下。許半夏感覺那箱禮物帶來的緊張感輕了許多。有個人分擔的感覺真好,她現在已食髓知味,只要有重要事情,第一個先想到給趙壘打電話商量彙報。
許半夏開車回到公司,才下車,便見胡工和刀工等幾個老工程師一起迎了過來,可想而知,肯定是小刀工與他們說了。本來她不準備把那箱子給他們看,怕嚇著他們,但現在他們都已經知道,再說他們現在又處於心理過敏期,這種與東北那人私相授受禮物的事本就敏感,如果迴避不給他們知道,反而可能導致他們東想西想,只有開箱。
當著他們的面,許半夏拖出箱子,打開,然後無聲地站在一邊。很快,就看出眾人的臉跟她方才一樣變得煞白,有的還白里透青,胡工是唯一的女性,更是支持不住,站到一邊乾嘔。這時小刀工過來,他的臉色也很差。一眾沉默了很久,才聽小刀工道:「是狍子,還是野生的,雖然說狍子很傻,可要打到它,而且正打到頭,還是要有點槍法的,他們送這件禮物來,是想威脅我們吧。」
許半夏道:「我也這麼想,一槍能轟掉狍子半個頭,這槍即使不準也已經夠可怕。下面還有一隻,我們翻看一下。」人多膽氣壯,再說許半夏已經有了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所以把上面的死狍子拎走的時候,也不是太害怕。
下面那個狍子可就乾淨得多,躺在箱底咋一看似乎沒有傷痕,扯起來了才看出,狍子腦門上一隻黑洞洞的槍洞,猶如計算過似的,這槍洞正好在兩隻耳朵的正中間,與耳洞三點一線,一槍斃命。這一槍,雖然沒比轟掉半個腦袋的視覺效果強,可往深里一想,卻是叫人腿肚子打抖,陰寒從骨子裡緩緩浸出來。這槍要是瞄準自己呢?自己能像傻狍子一般跑得那麼靈活嗎?眾人又是面面相覷,許半夏手上早沒了力氣,死狍子頹然掉進箱子。
眾人都無言,都沒什麼話可說,前天的事剛聽說,今天這個箱子就送到,還能說明什麼問題了?無非是警告他們收起尾巴做人,不得輕舉妄動。
還是許半夏說話:「大家別太擔心,你們在東北的時候他們也沒拿你們怎麼樣,到了這兒,他們更不可能怎麼樣,只是嚇唬嚇唬我們而已。」邊說邊扶起胡工往辦公室走,「不過我們也得有點防備才好,有些事不能做得太明顯了。」
胡工一家都知道許半夏說的是什麼意思,自此以後,他們即算是寫揭發材料,也不敢讓一起過來的老夥計們知道了,更不便多叫許半夏出面與屠虹聯繫,他們是有良知的人,不想太牽連許半夏入那泥沼。而小刀工則是走得更遠,他基本上已經放棄了扳倒那人的念頭。胳膊拗不過大腿,自身的能量幾許自己最知道,除非真是不要命了。已經有過一次不要命導致的遭遇,小刀工心中想沒有陰影也難。
對於許半夏而言,這下心理負擔少了許多,與屠虹聯合想要扳倒東北那人,她本就勉強。這下不用再多花心思敷衍胡工。
回到辦公室,打王的手機不通,又不敢直接去給那人電話,只是給他發簡訊,很簡單的幾個字,「謝謝您,幫我鎮住那幫人」。很快就接到回來的簡訊:「你沒有誤解我的意思,很好,聰明。」
許半夏看了在心裡罵一句:他媽的臭流氓,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明明送這一箱「禮物」來主要是為威脅警告,卻偏要人假惺惺地說成是他在幫忙,幫她壓制胡工等人,使她易於管理那幫人。夠虛偽。他那麼惡霸在前,誰還敢「誤解」他的意思?要是時光倒退一百年,只怕他還想叫人沖他山呼萬歲吧。不知平時他周圍的人是怎麼自處的。看王與以前那幾個大漢都是噤若寒蟬的樣子,估計也是給壓服了的。許半夏可不想成為那人的手下,以後沒事還好,只要與那人稍微有關的,她是堅決退避三尺。否則不是自討苦吃嗎?
與蘇總一直談到很晚,從下午談起,飯桌上也沒歇著。許半夏原本只想著先談個意向,談個框架,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談具體合作方式,可是蘇總一付志在必得的樣子,甚至考慮到了後來的運營。後來經許半夏追問,原來他在那家銀行有很深的關係。難怪,當初伍建設出事時候,銀行也是起事人之一,當即斷了伍建設的貸款供應。既然如此,朝中有人好辦事,許半夏當然非常認真與蘇總談了下去。不過這一下,因為她事先沒有周密考慮,失了主動,可又因為蘇總的急於求成,她也沒被動到哪裡去。晚上十點,兩人大致就討論內容得出個綱要,各自在會議紀要上簽字花押,這才散去。明天,蘇總便直接去鑫盛所在地找那家銀行高層商談。許半夏知道蘇總的辦事速度,心說象他那樣的高幹子弟還是比較難得,看來是個很有前途的人。心中當然留了持續發展關係的念頭。
回到小區,冬天的夜晚蕭條冷清,許半夏似是隱隱看到有人在她樓下一閃,又躲進陰影,她走過去看,卻又發覺沒人。懷疑是自己最近忙昏頭,眼花了。
第五十四章
許半夏因為動用的資金越來越多,現在已經不是老宋可以決策的範圍了,半年前就已經直接與老宋公司的老總直接接觸。春節前過去,當然除了對帳之外,還要感謝他們一年來的照顧,自然,老總又得擺宴招待,只是這回不再是以前禮節性的接見,而是朋友間的觥籌交錯了。許半夏當然不會忘記給相關人員帶去厚重的心意。
每天都是喝得爛醉,沒有點逃避的餘地。老宋見許半夏攀上了高枝還不忘一直提攜他的生意,過年又一點沒忘記他,心裡很感動,所以一路親自接送。許半夏本來是準備第二天晚上就回的,可是在那邊酒桌上遇到了另一個類似老宋公司級別的北京公司來的老總。郎有情,妾有意,兩下里因為老宋公司老總的撮合,只要沒有喝酒的時候都談得很是愉快。所以第二天晚上,許半夏沒有回家,而是跟著北京的老總一起去了香港。於是,許半夏又有了新的資金來源。資金來源分散,不一棵樹上弔死,這才比較保險,這種招術笨蛋都知道。
在香港,許半夏看上一隻百達翡麗的男表,黑錶帶,白表面,鋼錶殼,簡單大方,非常喜歡,忍不住下手給趙壘買了一隻,作為新年禮物。既然與北京的那個老總一起出來,自然也送了他一隻,是為投資,那是不一樣的。這兩人的東西,目前資金再緊張,許半夏也是要咬咬牙送出的。
北京的老總乃是高幹子弟出身,見許半夏送來的不是金光燦燦、鑽石閃爍、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害他戴不出去的俗物,而是含蓄高貴的物事,又很知道那價值,心裡喜歡,自然知道投桃報李,後面該怎麼做。有些人,拿幾十萬現金進去還未必能打動得了他的心,可一件與其身份匹配甚至高於其身份的所謂貴族禮物,卻能徹底換來驕傲的他的認同。只因彼此由此似乎有了身份認同,對上了共振頻率。
其實趙壘也是這種人。生意場上,許半夏倒寧願對方是一捆鈔票出手就可以收買的俗物。可以少費許多心機。
至於生活上,許半夏最欣賞趙壘,雷打不動,百折不回。
從香港出來,直接跟著上了北京,那裡,許半夏早就吩咐了財務經理拿著前幾月的財務報表和工商登記、稅務登記等資料送上門備查。報表白紙黑字,又有每月稅務那裡敲來的章,巨大的現金流量和銷售數額一目了然。再加有老宋公司老總的推薦,北京的老總謹慎地拿出第一筆錢開始與許半夏的生意。萬事開頭難,只要邁出第一步,許半夏就不愁他不接著上。她懂得互利,懂得互相給予甜頭。
因為新工廠籌建,自有資金緊張,許半夏早有從流動資金中抽取的打算。原本的融資渠道為銀行與老宋的公司,只要她把還款時間協調得好,也可以瞞得過去,再說相對於龐大的流動資金而言,她抽取的用於固定資產投入的錢畢竟是有限。只是擔心銀行這一塊,因為公司流動資金的進出銀行最清楚,萬一要找茬的話,仔細審查,還是可以看出她挪用流動資金,所以這原來一直都是許半夏的心病。如今加入了北京公司,三家資金一起流轉,許半夏充分體會到了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樂趣。
財務經理很是感到驕傲,當年他在趙壘手下做的時候,雖然是家不小的外資企業,說出去名聲很不錯,但如今看來,資金流量是不如許半夏多了,他進公司後,眼看著許半夏的生意蒸蒸日上。本來他很是擔心許半夏會不會如暴發戶般假大虛空,一味只追求著產值上升,帳面利潤十足,而不知虧空越來越大,以致以後的日子不得不挖東牆補西牆。很快在合作中他看出,許半夏的算盤非常之精,即使十一月這個尋常來說最大的淡季時候,她除非不做,做了也是在扣除各項費用後只賺不賠的,所以他相信是沒有問題了。他尤其對於許半夏精準的數字記憶佩服不已,因為佩服,再加許半夏給他的收入不低,所以他早就被許半夏收了心。
即使最近因為大量籌建項目上馬,資金緊張,他也不擔心,就憑他都可以知道哪裡可以挪用一點錢,不用說許半夏一定是更清楚,他一點不急。只是奇怪趙壘怎麼會問起他們公司資金緊張不緊張的事。與許半夏辦完手續,沒在北京留宿,連夜飛機趕回。送機的人離開後,財務經理忍不住問:「許總,江湖上是不是傳言我們公司資金緊張?這事如果傳出去,不是很好聽啊。」
許半夏本來是想問審計做完沒有,見問得蹊蹺,不由疑惑道:「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話,你是聽誰說的?我了解一下渠道,還是堵一下的好,傳到銀行耳朵里總是不美。」
財務經理不疑有他,但也有點顧慮,小心地道:「與趙總聊天時候趙總提起一句過,說的大概是籌建階段各家資金情況都是捉襟見肘,問我們公司最近是不是也緊張。我說我們公司好得很,從來沒有出現過資金火燒屁股的情況。」眼看許半夏聞言臉色一凝,連忙道:「不過我沒多說什麼,多解釋了反而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給我轉了話題,說我們最近忙得很,又是年底,又是審計公證的,時間緊張得恨不得不睡覺。」
許半夏聽前面的時候覺得奇怪,趙壘怎麼去問財務經理她的資金緊張狀況,每天電話在打,有什麼不可以直接問?什麼意思呢?公司內部的資金情況這是很隱私的問題,許半夏不是不願意讓趙壘知道,只是覺得這種問題多說沒什麼意思,兩人每次通話都是說不完的其他話題,哪裡會去想到什麼枯燥的數據,而且許半夏也覺得,總是提資金緊張,倒好像是看中他口袋裡的幾百萬鈔票了。再說她好強,不想在趙壘面前總是哭天喊地的。但總覺得趙壘繞過她去問財務經理,這事她很難接受。所以忍不住地就皺起眉頭。
但等財務經理後面的話說出來,前面的些許不快早被許半夏拋到腦後,原來還有更嚴重的。什麼,被趙壘知道了她在資產審計和資產公證?以趙壘的精明,這不是等於明擺著告訴他,她許半夏是在做什麼打算嗎?她不是沒有想過與趙壘商量這方面的事,但是考慮到趙壘以前提起伍建設在杭州銷售會議上說的話時候很敏感的樣子,她當時在趙壘重提的時候裝傻作忘記狀,可由此看出趙壘還是很在意的,所以不敢跟他提起。而此刻許半夏則是後悔沒有跟趙壘提起,自己說明起碼也是一條好漢,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而背後又是審計又是公證地暗做準備,則有點對不起趙壘了。不知趙壘現在在想些什麼。不過她自然不會拿這些事與財務經理說,只是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淡淡地問道:「那這應該是最近的事了?你告訴我時間,我回頭好好了解一下,這個缺錢的名聲不能傳出去。」
財務經理不知就裡,還覺得自己做得滿對的,忙道:「是上周五晚上的事。」
上周五?許半夏立刻回憶起來,然後想起周六的種種,忽然想到,她一早給趙壘簡訊,趙壘很晚才回電,那時她已經從機場接了一箱子「禮物」出來;而且那晚她和蘇總談得很晚,忘了給趙壘電話,也沒有收到趙壘的例行電話,原本他們從來是晚上怎麼都要通話說幾句的,如果有事,那也會提前招呼,難道周六晚上趙壘是有意忘記不打電話的?許半夏此時希望趙壘不要那麼含蓄,要生氣的話還是吵出來罵出來的好,自周日開始趙壘還是一天一個電話的,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但許半夏懷疑,這其中已經有些不一樣了。趙壘很驕傲,驕傲的人不能傷及自尊。而她,現在只有趙壘了。
許半夏提心弔膽,忐忑不安,恨不得立刻打電話過去向趙壘解釋,但是怎麼解釋?說什麼呢?她忽然發覺自己也有口舌不靈的時候。這時催著上飛機,她只得關了手機。飛機上,接著與財務經理說話,分散對那事的注意力。事已至此,只有想著怎麼善後了。趙壘不可能沒感覺,這一點許半夏確信無疑。
下了飛機就開手機,這可能是很多人的習慣,許半夏也黑燈黑火地先掏出手機開了。一下進來幾個簡訊,一個是高躍進的,問有沒有辦法說幾句話,很要緊。一個是趙壘的,叫她開機了就打電話給他。看見趙壘的簡訊,許半夏第一次心虛地不敢打電話給他,還是跟高躍進先說。「高總,我剛下飛機。找我什麼事?」
高躍進道:「你很忙啊,我秘書說每天約不到你,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許半夏笑道:「我可以把機票給你檢查,看看我是不是在外面沒法跟你見面。要不現在才九點,你有空的話說個地方,我立刻帶著行李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