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出來，許夢安陪著李臨去了趟醫院。 趁著李臨在做針灸時，中醫師把許夢安叫到了外邊，話里話外，也是讓李臨去北京做手術。 「雖然有風險，但是，如果不手術的話，我怕他的右眼也保不住了。我這裡，包括他吃的那些西藥，都只能盡量維持他現在的視力。要想不繼續萎縮下去，還是得手術。據我所知，北京那家醫院的手術療法是有不少治癒案例的，起碼它能控制住，不讓萎縮面繼續擴大。」醫生的話很懇切。 「我勸了，勸了好多次，李臨他自己的態度太強硬了……」 醫生眉頭緊鎖：「我就擔心……要是神經繼續萎縮下去，就不僅僅是視力出問題了。我這邊也側面跟他說說，你們這些家屬也都勸勸。」 許夢安何嘗沒有勸過。她甚至告訴過李臨，哪怕他真的雙目失明了，她也會照顧好家裡，照顧好他接下來的生活。可是，李臨說了，如果真的雙目失明，他寧可不活了。 待他們倆回到家中，剛進家門，蘭香便走了過來，說是許夢心來了，坐沙發上哭半天了。蘭香問許夢心來著，但這傢伙什麼都不肯說。 許夢安讓李臨回房間休息，隨手拿了盒紙巾，遞給了妹妹。 「妝都花了，別哭啦。」許夢安挨著妹妹坐下。 蘭香給許夢心續了杯茶水，柔聲說著：「心心，有什麼話別憋在心裡。」 許夢心握住姐姐的手，將剛才在酒店的遭遇告訴了她。 還沒等許夢安說話呢，蘭香便道：「哎呀，看不出來他居然是這種人！殺千刀的，這也太沒良心了吧！」 「蘭香姐，你去洗點水果……」許夢安道。 「這有水果……」 「那你去做點吃的，心心大概中午飯都沒吃飽呢。」 蘭香才知許夢安這是有意支開她，這才悻悻離去。 許夢安是怕蘭香的話添油加醋，眼下，許夢心的情緒本來就不好，要是再聽了些有的沒的，還不定會怎麼樣。 「老賈也是的，喝點酒就發瘋。」不站在妹妹的立場，妹妹一定更生氣，許夢安也只能這麼說。 許夢心擦著眼淚：「酒後吐真言，沒準，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看一個人，別看他說了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這段時間，你是辛苦，但是老賈也算是盡心儘力在照顧家庭，照顧孩子們了。當然，客觀來說，他也是真心對你好的……」 「什麼對我好，那都是他裝的……」許夢心吸著鼻子，「不過是因為他落魄了，沒辦法，這才又是帶孩子又是做家務的。打心眼裡，他就從來沒有真正看得起我。他就是個典型的大男子主義！大寫加粗的大男子主義！」 「你這話偏激了啊。人吶，都一樣，一旦得了勢，難免就會得意些……你得理解他。」 「我還要怎麼理解他？他說要辦廠，我馬上支持，一句廢話都沒有。這段時間，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他居然這就得意了！這就不把我當一回事了！」 「心心，他喝醉了，說的話有些不好聽，你真的不用計較。」 「大姐，你又來了！」許夢心霍地站起，「反正你就是誰都能理解，什麼都能理解……你能這樣，我可不能！」 許夢安剛想說點什麼，手機響了，是許母來的電話。 「大姐啊，你快回來一趟。」許母的聲音有些焦急。 「出什麼事了？心心在我這呢……」 「那你們都回來！是富貴，富貴出事了！我瞧著，它快不行了。」 「啊！」許夢安掛斷電話，拉著許夢心就往外走。 許夢心問：「怎麼了啊！」 「富貴不行了！」 姐妹倆趕到小院時，許富貴正躺在地上，看起來已然奄奄一息。但是，一貫跟許夢心親近的它，硬是掙扎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她身邊。 「富貴……」許夢心蹲下，將富貴抱在懷裡，「大姐，我們趕緊送它去寵物醫院！」 「嗚……」許富貴把腦袋靠在許夢心手心，睜大眼睛看著她。 「這是不中用了，就別折騰它了……」許母都快哭了。 「誰說的，誰說不中用了！」許夢心抱起了許富貴，「去醫院！」 許富貴的眼睛已經閉上的，只是兩隻前爪還搭在許夢心肩膀上。 「心心……你把它放下吧，先放下……」許夢安也勸。 許父在一邊急得不行，他上去摸著許富貴的腦袋：「乖，乖，富貴乖……」 那許富貴真的撐開了眼皮，最後看了許父一眼，也環顧了眾人一眼，便再次閉上了眼睛。等許夢安探手去摸它的鼻息時，發現它已經斷氣。 許夢安幾乎是用拽，才把許富貴的屍體從許夢心身上拽下來。 許夢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也只有許夢安這個當姐姐的明白，妹妹的眼淚，是為許富貴，也是為她自己。 這隻狗，陪伴著許家人，經歷過了不細數已然數不清的日日夜夜。它不是一隻好品相的金毛，甚至還有些蠢笨。它的身世也無非是被小動物保護機構收留的一隻流浪狗。許夢心將它抱回來，初心並非是真的喜歡，而是一時衝動。她這一時衝動，便讓這隻狗成為了許家和這個小院的一部分。 許父和許母都哭了，許夢安的眼眶也已濕潤，她只竭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孩子們解釋許富貴的離去，死亡這件事，哪怕是發生在一隻寵物狗身上，它也顯得格外沉重。 「讓李臨來，燒了吧。」許父到底是大家長，他發話了。 許夢安明白，許父的意思是，讓李臨把許富貴的屍體帶去他的實驗室燒了。 許父指著院內的那顆掛樹：「埋……埋在這。」 「爸，我這就去辦。」 許母找了塊白布，認認真真地給許富貴包裹上，由她和許夢安抬著，將許富貴暫時搬進了儲物間。 許夢心越哭越大聲，怎麼都止不住，直到老賈出現。 渾身酒味的老賈徑直闖進了小院，看到痛哭流涕的妻子，他心裡也覺著委屈，便道：「我就知道你跑這兒來了，多大點事，你就要鬧到你娘家來……心心，我是喝多了，說錯話了，我向你道歉。但這麼點事，你真的沒必要鬧到這給爸媽添堵，你……」 「你滾！」許夢心立時止了哭聲，怒氣沖沖地看著老賈。 「爸，你看她……」老賈看著站在一邊的老丈人。 老丈人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你滾啊！」許夢心這就站起來去推老賈。 許母和許夢安匆匆跑過來，拉開了他們倆。 「老賈，你少說幾句吧，富貴沒了，心心正難受呢。」許母小聲道。 「我……我沒說什麼呀。什麼？富貴沒了……怎麼會……」老賈無措地轉對許夢安。 許夢安也看著老賈：「你先回家，晚點我再送心心回去。」 「可是……」 「一身的酒味！趕緊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