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夫妻都在職的情況下，都是上班，孩子需要人照顧了，怎麼就不能是爸爸請假呢？ 為這個問題苦惱的，不僅僅是許夢安一個人，還有很多當了母親的職場女性。 李臨果然如許夢安想的一樣，說工作忙，脫不開身，不好請假。這些話翻來覆去，許夢安已經聽了太多。生女兒時，李臨忙於學業，好，學業重要。如今生了兒子，李臨又忙於事業……怎麼就他有事業，許夢安就沒有事業，不需要事業嗎？ 那個在許夢安舉棋不定，不知該不該生下葡萄時，曾信誓旦旦說這次要陪伴著妻子和孩子，要做個合格丈夫和父親的男人，他把這些都忘了嗎？ 他能忘，許夢安卻不能。 「對不起，這個假，我也請不了。」許夢安這句話說得很慢，卻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她一邊說著，一邊卷了自己的被子要離開房間。 「你這是幹什麼？」李臨忙問。 「不幹什麼，就是，今天晚上，我累了，你陪孩子睡。」 「我……」李臨還從沒單獨帶小葡萄睡覺過。 許夢安一句廢話都不想說，扭頭就走，哪怕小葡萄已經發出了咿咿呀呀的哭聲。 也許，李靜走了真的不是一件壞事。在這段時間裡，生活如果不能教會李臨什麼才是合格的父親，至少，也會讓他明白，想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到底要付出和犧牲什麼。 許家小院，許夢心房間內，老賈正給她揉著肩膀：「媽說的話其實有道理，我一個大男人，老在家裡呆著算怎麼回事……」 「我這氣剛消，你又要惹我是不是？」許夢心拍開老賈的手。 老賈這人有一點好，他能瞧出來妻子這是口是心非，他那雙手跟橡皮糖似的，又黏上了她的雙肩，揉得比之前更有力道了。 「心心，你別生我們的氣，你要是氣壞了，心疼你的還不是我們嗎？」 「花言巧語。」 「字字肺腑，真的，連標點符號都不帶哄你的。」 「行啦，接下來該怎麼過，我有打算。我的打算，你要聽嗎？」 「聽啊，你說什麼我都聽著。」 「光聽著啊？」 「要不這樣，我去拿個小本本記下來，深入學習，深刻領會……」 「差不多行了啊，多大年紀的人了，想學人當小奶狗啊？」 「我倒是想呢，可是小奶狗應該沒有脫髮的吧。」 「知道就好。你給我聽好了，明天，你就去中介找房子。要求是乾淨整潔，最好有車庫。車庫我放貨用的。還有呢，地理位置必須得離熊熊的學校近，附近呢，最好有三級甲等醫院。要不然，專門的兒科醫院也行。」 「這是……」老賈有點聽不懂。 「離醫院近，兩個孩子有點頭疼腦熱的，我們也不用跑遠路來回折騰了。」 「考慮得太周全了。」 「商場的工作呢，我是要去辭掉了……」 老賈的兩隻手不動了。 許夢心笑著：「有意見？」 「沒有沒有。」 「沒有你倒是繼續揉啊，輕點。」 「哎。」 「往後我就是專職代購了，每個月至少要出去一趟。但是吧，這不出去的時候，一般也都呆在家裡，發發貨，發展發展新客戶什麼的。我在家的時候，孩子也好，家務也好，我不會不管。可我不在家的時候，家裡的事就全都得靠你了。你能完成任務嗎？」 「這個倒是沒問題。現在的問題是，你這老是往國外跑，我怕你太辛苦。」 「辛苦不辛苦的，不在討論範圍內。還有，你在家呢，除了帶孩子，我這邊的事你也得幫襯著點。你能說會道，就幫我穩定客源，有個專業的詞來著，對，客戶關係主管，我封你當主管……」 「這就當官了？」 「高興嗎？」 「能不高興嗎？」 「高興怎麼不笑呢？」 「我笑了……」老賈倒著腦袋看許夢心，嘴角拉得老長。 「一邊去！」許夢心拍了下老賈發量稀疏的腦袋。 「還有什麼吩咐嗎？許總，許老闆。」 「其它的，我臨時想到再補充吧。所以，你沒閑著，我不會讓你閑著，你只要明白這點就夠了。」 「那媽能同意我們搬出去嗎？」 「同不同意的，早晚都得搬走。早點搬走，對大家都好。」 「我剛才看到媽在那裡唉聲嘆氣……」 「我還不知道我媽？就讓她坐那想，想久了，她自然就能明白。」許夢心話是這麼講，卻還是站了起來，「算了，我去看看吧。」 許母獨坐在院內，趴在她腳邊的許富貴見許夢心來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迎上去。 許富貴老了。 這個小院里，老的不只是許富貴。 許夢心挨著母親坐下，母親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初秋的夜晚，有風穿過弄堂，颳得小院的門咯吱作響。 「唉……」許夢心嘆了口氣，「要搬走了，還有點捨不得呢。」 「捨不得那就別搬！」許母說話了。 「那輛三輪車放哪兒了？」 「哪輛？」 「當年我爸廠里效益不好，發不出工資，你騎著去擺夜市那輛，還在么？」 「早就壞了！」 「本來我搬家可以用嘛。」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搬走……」 「媽，咱們幾個都沒有那種命。那種坐在家裡享福，被老公養著的命。但我現在回頭去看，想的卻是，我家老賈幸好落了難，他不落難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別的路可以走。被人養著，不愁吃穿，是很美，可是，媽，只有寵物才是被圈養的，當然，還有豬……」 「說的什麼呀，亂七八糟。」許母憋著笑。 「你和姐姐都能憑本事活著，我怎麼就不能了？」 「你現在的本事大了去的，都要搬走了嘛。」 「我總得有自己的家吧。」 「行啦，我知道留不住你。走吧。」 「不急，我還沒找好房子呢。」 「租個好點的房子，錢我給你貼補……」 「媽！」 「好好好，我一分錢都不給你。媽之所以說那些話，是因為這段時間你實在太不容易了。當媽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好，希望你們活得輕鬆點，活得自在點。」 「只要是活著，沒有人是輕鬆自在的。」 「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