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階像個木頭人般，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唯有一雙眼睛盯著李臨手裡本屬於她的手機，那眼裡含了淚光。她沒有出賣何璐，出賣她們的是她的爸爸。但是，她百口莫辯，不知該怎麼辯，也不知該從何辯起。 這是李雲階從來沒有應對的場面，在她面前的，有她最好的朋友何璐，有她的家長，有她的老師。就好像所有她認識的人全都立在了她的面前。他們每個人都看著她，等著她開口，等著她告訴他們，這個聯盟確確實實是何璐發起的。 「我不知道。」這是李雲階進門後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在這之後，不管誰問她什麼，她都保持著沉默。 她不記得他們還問了些什麼，還說了些什麼，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不知是姑姑還是老爸，拉著她出了門，拉著她進了電梯。走出單元樓後，一陣夜風吹來，她才覺得清醒了。 「雲階……」是老爸的聲音。 李雲階回頭，看到了並肩站著的老爸和姑姑。 「所以，你們還想幹什麼？」李雲階問他們，「偷看了我的手機，告發了我的朋友，接下來，你們還想幹什麼？」 「你這個孩子，你居然還反過來問我們！你……」李靜怒目圓瞪。 「姐，你給我住嘴！」李臨很少對李靜發脾氣，這次是例外。 李靜看著黑著臉的弟弟，瞬時也不敢再吱聲。 「對不起……」李臨把手機放到女兒手裡。 女兒攥緊手機，晃了晃手臂，將手機狠狠砸了出去。遠遠地，就能聽到手機砸到地上的聲音。李臨都不用去撿，就知道手機已經裂成了兩三瓣。 「你的手機是我看的，你有脾氣沖我來！」李靜對李雲階道。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知道我的開屏密碼。」李雲階這話說得不溫不火、不輕不重。 說完這話，她就昂著頭走了。 「你去哪兒……」李靜嚷嚷。 「她還能去哪兒……她不會亂跑的，肯定是回家了。姐，我求你了，你別再說話了……」李臨就勢蹲下，「她現在一定恨死我了。」 「這能怪誰！」李靜雖然在跟李臨說話，眼神卻一直追隨著李雲階的身影，「你在這個家裡，有點丈夫的樣子、父親的樣子么？平時雲階都是夢安管的，你現在要管，她還肯聽你的？你啊你，連小葡萄姓什麼都做不了主，什麼都要跟你老婆商量……你就不能男人一回？你女兒這樣，跟你有很大的關係！我跟你姐夫也寵孩子，但我們家華華，他要是敢這樣，敢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們肯定……」 李靜說著說著，扭頭看李臨，見李臨捂著頭，整個人都快癱倒在地。 「你怎麼了！」李靜忙過去扶。 「有點頭暈……」 「走，趕緊去醫院！」 「不用了，」李臨掙扎著站起來，「回去吧，回家。」 「姐給你把把脈。」 「我說了，不用！什麼都不用！」 李雲階開了門，徑直走向自己房間。 「雲階。」是老媽的聲音。 老媽坐在客廳沙發上，頭髮亂糟糟地，穿著鬆鬆垮垮的哺乳衣。 李雲階不想答應，嗓子里的「嗯」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從何璐家回來了？這是我的主意，跟你爸沒關係。任何一個母親看了那些，特別是小婧離家出走這事，她都不可能不過問，不可能不去管。我知道，你氣沖沖回來，一準是在樓下跟你爸吵架了。你不用跟他吵，如果真的要理論，你來找我。」老媽說話很溫柔，可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沉甸甸的。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沒什麼好理論的。」 「要是你無話可說，那以後，你就不能再因為這件事生我們的氣。要是你有話想說，我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捍衛我說話的權利？媽，我在這個家裡連最基本的隱私權都沒有了，我還有什麼說話的權利？我不清楚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做。但是，如果何璐因為這個被學校處分，我第一個跟你們沒完！」 「媽媽跟你說過，要是朋友做錯了，你應該幫忙改正……」 「她做錯什麼了呢？小婧離家出走，又不是她教唆的！那些人要成立聯盟，擁護她當盟主，要不是她，也有別人來做這件事！」 「那麼，你也擁護她？」 「不……我一開始並不。一開始，我跟你們想的一樣，我覺得什麼聯盟之類的，這種事很胡鬧。但是，我加到群里之後，大家平時更多的時候都在相互打氣。我不懂，媽媽，我真的不懂，只許你們生二胎，就不許我們有情緒么？我們有了情緒，就不能找個地方發泄一下么？」 這時，李臨和李靜也已回家，而母女倆的對話還在繼續。 許夢安站起來，看著女兒：「我生葡萄，就讓你這麼無法接受？」 「我無法接受的是你們的態度！就因為你生了個男孩，你們所有人的態度就好像集體中了大獎！嗯，你們中獎了，高高興興地，但是在我面前，還得藏著掖著，還得轉過頭去捂著嘴偷笑……老媽，大清早就亡了，不是封建社會了，生兒子這種事，就值得你們開心成這樣？對不起，我get不到你們開心的點，我也完完全全理解不了！對不起，我不是男孩，我讓你們失望了！」 「雲階，你……」許夢安不知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了。 李靜厲聲：「李雲階，我跟你說啊，你要再這麼跟你爸媽說話，他們不揍你，我先揍你！」 李臨忙走過去，拉住女兒的胳膊：「雲階，你先回房，你媽累了，有什麼明天再說，好不好？爸爸錯了，全是爸爸的錯……」 「你走開，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你這個騙子，我和媽媽那麼相信你，你這個大騙子！」李雲階用力甩開李臨的手。 「爸爸錯了，不該看你的手機……」 「你不但不該看我的手機，你也不該跟梅阿姨不清不楚！」 「雲階你在說什麼呢！怎麼又說到梅阿姨身上了！」許夢安的聲音微微顫抖。 李雲階笑了笑：「不信你可以問小姨，我爸跟梅阿姨在小區門口拉拉扯扯，小姨全都看見了！我爸就是個大騙子！」 「不是，沒有……」李臨的頭越來越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