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長什麼樣，李雲階並沒有細瞧，可老爸邊上那個阿姨確實有些扎眼了。 這阿姨穿著件玫紅色系帶大衣，腳下的高跟鞋足有9公分。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比老爸矮了大半個頭。她正仰著頭跟老爸說著話，看起來怪滑稽的。 李雲階掏出手機，給老爸打了個電話。 遠遠地，瞧見老爸一手抱著那小女孩，一手滑開了手機。 「爸，你去哪兒了呀？」 「噢……我去附近辦點事，等下就來接你。你好好陪何奶奶，乖乖在病房等我，別亂跑。」 好呀，張嘴就來，說謊都不用打草稿。 李雲階掛斷電話，無奈地看了何璐一眼。 何璐道：「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把你的什麼破想法憋回去！」 李臨想的很簡單，既然遇到了需要幫忙的梅一朵，那他就不可能不管。只是，他為什麼要對女兒撒謊呢？ 很難說，也說不好。 潛意識裡，他認為如果說了實話，女兒知道了，也就意味著許夢安知道了。許夢安知道了，她會作何感想……這又是另一樁麻煩事了。 精緻的中式包間內，服務員正極有耐心地上著菜。這個餐廳以養生茶和養生餐聞名，所有餐食都是單人份的。許夢安點的是其中最貴的那一種套餐，這種套餐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和為貴」。嗯，確實很貴。 上到第八道菜的時候，王老師才略微舒展了一下眉頭：「可算快完事了。」 「王老師，對這裡的菜不滿意么？」許夢安問。 在許夢安的印象里，王老師喜歡穿茶服，手上不離佛珠的，頗有看破世事的感覺。按說，這裡的茶和養生餐，她應該也會喜歡的。 「一頓飯，本來半個小時能吃完的，非得弄得這麼拖沓，浪費時間，約等於謀財害命。」王老師道。 「那我的罪過可不小呀……」 「小許，咱們開門見山吧。」 「既然老師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在這繞彎子了。我就想知道，老師為什麼不跟我們簽約了……我問這話沒別的意思，我也明白，這是您的決定，我尊重您的決定。」 「你覺得生活有意思嗎？」 「嗯？」 「你的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就是我自己的，嗯，挺沒意思的。」 「這是怎麼說的……」 「你看，我什麼都有了，錢，匹配著我的地位，人前像個人樣……就好像，成功的人就應該是我這樣。」 「那當然，大家都很仰慕王老師。」 「聽說過那句話吧，我們終其一生，就是要擺脫別人的期待。我就是不想再做什麼成功的王老師了。王老師也可以失敗。」 許夢安半懂不懂點著頭。 王老師笑了：「你一點都沒聽明白，對吧？」 「我沒有您的境界。」 「看，就是這話，境界……成功了，隨便干點什麼都叫有境界。」 許夢安也笑：「王老師，我剛才不太懂，現在懂了，你想做自己。」 「對，我不願意被什麼東西給綁架了。我的人設是知性的、理智的王老師，可誰又知道，我也有任性、感性的時候呢？」 「可是，這跟你和黃思思合作，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黃思思活得認真而真實啊。你……」王老師還是笑，「小許，你這個人，太淡定了。比如今天，你其實是氣惱的，因為我在跟你們簽合約時臨時改了主意。可是，你的做法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請我吃這種『佛系套餐』，跟我天南海北地瞎聊，要不是我讓你開門見山，你還不一定會直說呢。」 許夢安再也笑不出來了。 王老師繼續道：「許夢安，真正的你是什麼樣子的？怕是連你自己都忘記了吧？」 「您把我給問住了。」 「我說的話，你大可不必在意。活在這世上，遵守規則、隱藏自我，總比打破規則、彰顯自我要更容易些。但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你骨子裡，其實更喜歡的是前者。該上最後一道菜了吧？」 「是。」 萬幸的是，笑笑被及時送來就醫，再晚一點，就要轉成肺炎了。梅一朵很是感激，拉著李臨要請他吃中飯。李臨自是婉拒，他還得去病房接女兒呢。 父女倆一人騎一輛共享單車，「哼哧哼哧」往家裡趕。本落在李臨後面的李雲階，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追了上來。 「爸，我想跟你談談。」女兒喘著粗氣。</p> 李臨剎車：「怎麼啦？」 女兒從車上下來：「那是誰啊？」 「誰是誰？」 「你知道我問的是誰，你居然還反問我誰是誰……」 「不是，你到底說的是誰？」 「我沒瞎。」 「你……」李臨一下明白了，「你看著了？」 「對。而且，你還在電話里對我撒謊。」 「那個阿姨是我的同事，叫梅一朵，還有那個小女孩，叫笑笑，是梅阿姨的女兒。梅阿姨你不記得了？當年總愛抱著你，逗你玩來著。」 「不記得。」 「不記得也正常，那會兒你還小呢，比笑笑還小。前幾天我帶回家的禮物，那條圍巾，就是梅阿姨給你的。」 「我說呢，那圍巾也太難看了點。」 「好看難看的，都是人家的心意。」 「可是，你為什麼要騙我呢？」女兒直視著李臨的眼睛。 「就是沒時間解釋了嘛，笑笑發燒，要化驗什麼的。」 「我問你，你跟梅阿姨就只是同事？」 「不然呢？」 「我怎麼知道！」 「除了同事，我們還是老同學、朋友。」 「唔……我媽認識她？」 「必須認識啊。」 「好了，騎車，回家。」 「雲階，你這問半天，你是以為我和梅阿姨……」 李雲階很認真的樣子：「現在暫時解除警報了，沒事了。」 「什麼就警報了！冤不冤啊！」李臨無奈，「這事你回家可別跟你媽說啊。」 「滴滴滴……」 「又怎麼了？」 「恢復警報。」 「信不信我揍你？」 「警報升級！」 「哎……」 李雲階白了李臨一眼，跨上自行車就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