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態度，讓許夢安一時怒火中燒。她跟上前去，想說道女兒幾句，無奈許父和許母都攔著。 「不就是一次考試嘛，有什麼要緊的。」許母摟抱著李雲階，一臉寵溺。 「好好說！」許父說話越來越利索了，手裡拄著的拐晃了兩晃，都快戳到許夢安的腳背了。 許夢安懶得跟二老講道理，轉對李雲階：「跟我回家！」 「我不回！」 「不回也得回！你現在還學會跟我討價還價了！」 「姨媽……」熊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許夢安身邊，他拽了拽她的衣袖，眼裡含著淚，「姨媽，我想讓姐姐留在這。」 「熊熊乖，姐姐今天得跟我回家。」 「我不！」看這情形，熊熊馬上就要哭出聲來了。 許夢安徹底繳械投降，給了李雲階一個「遲早都要收拾你」的眼神。 待姨媽走了，熊熊拉了表姐說悄悄話：「怎麼樣，我演得還行吧？」 「你剛才？」李雲階很是詫異。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呀。你連這都不懂？我要是不哭，姨媽肯定得拉你回家，你回了家，少不了一頓臭罵。」 「可以啊，熊熊。」 「別放在心上，也別謝我。你幫了我，我也得幫你。」 李雲階哭笑不得：「一套套的，比你爸還能說。」 熊熊聽了這話，沉著小臉就跑了。 「雲階，你幫外婆看看……」外婆捂著眼睛走過去，「我這眼裡是不是進東西了，有點疼，眼皮還直跳，別是要出什麼事吧？」 「怎麼會……」李雲階拉下外婆捂著眼睛的手，輕輕撐開她的眼皮，「我給你吹吹。」 李雲階眼裡進東西時，外婆總是這麼處理的，又溫柔又暖心。 「好了好了，沒事了。」外婆使勁眨了眨眼，「不疼啦！真好，我外孫女那麼懂事，這就說明外婆沒有白疼你。」 「等我媽生下小葡萄，你們就都不會疼我了吧？」 「幹嗎非得叫小葡萄，家裡又是西瓜又是葡萄的，跟開水果店一樣。你叫雲階，這個孩子嘛，就叫雲……反正也得帶個雲字吧，好聽。」 「我叫雲階，他叫雲梯好了。」 「你這孩子……」 前邊又是紅燈，這一路，李臨已經遇到了第六個紅燈。 給梅一朵安排的接風宴結束後，劉院長一定要李臨送梅一朵回家，邊上那些個人也跟著瞎起鬨。 沒辦法，李臨只好叫了個車。有同事剛好跟他順路，一頭鑽進了副駕駛——這本是他想坐的位置。 李臨給梅一朵開了車門，她倒是大大方方坐進去了。兩人在後排坐定，一開始也都沒說什麼，直到副駕駛的那位同事下了車。 這個時候，梅一朵突然提出，她想先送李臨回家。 「聽說你們早就換了大房子，我得先去認認門。」梅一朵笑著。 「這都挺晚的了。改天吧，改天我們專程邀請你到家裡來做客。」 「邀請我？你們？」梅一朵歪著頭，「你是還是你們呀？許夢安能同意嗎？」 其實，這就是李臨當年沒有選擇梅一朵的主要原因。 梅一朵當年的外號是梅超風，因她姓梅，她的行事作風又頗有些咄咄逼人之處。 「這話怎麼說的……你剛回國，自然是要來家裡坐坐的。」 「不用啦，我把你送到你們小區門口，遠遠地看你走進去就行了。」 「你這是……」 「我這是何苦？李臨，我不苦。我挺好的，真的。」 李臨還能說什麼，只好吩咐司機先去景華苑。 只是，這一個又一個路口，一個又一個紅燈，讓李臨覺得無比煩悶。車上狹小空間里的梅一朵看著來勢洶洶，卻完全不知她為何而來。 「雲階應該長成大姑娘了？」梅一朵問道。 李臨點點頭：「就快中考了。」 「許夢安還在雜誌社混著？」 「出來了。」 「在家呆著？」 「沒有，她現在在一家傳媒公司上班，幹得不錯。」 「唔，算她還有點見識。要還在雜誌社，這會兒就該生鏽了。人挪死，樹挪活嘛。我當年要是不出國，你們劉院長也不會擺那麼大陣仗給我接風洗塵的。」 「對，所以，你出國深造是個明智的選擇。」 「說起來，也得感謝許夢安。」 李臨知道，這接下來准沒好話了，心裡只盼著快點到家。說真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迫切地希望早點回家的心情了。 梅一朵果然還有話要說，她稍稍靠近了李臨一些，壓低聲音：「要不是她橫插一杠子，咱倆的女兒也該中考了。我也不用出國了，也不會受罪，也不會離婚，也不會帶著孩子灰溜溜回國……」 見李臨沉默，梅一朵笑了：「別裝了，我離婚了，這事你會不知道嗎？顧大均早就跟你說過了吧。」 這顧大均就是李臨給許夢心推薦的心理醫生，他們倆是因為梅一朵相識的。 「梅教授，你現在是榮歸故里。」李臨正色道。 「嗯，我這一走，確實是年頭太久了，你都叫我『梅教授』了……」 「師傅，前邊就是了，你就在這裡停吧。」李臨忙道。 車子終於停在了小區門口，李臨開了車門，一打眼就看到了前邊停著的一輛計程車。 那計程車的門開了，一個孕婦正有些艱難地從裡頭鑽出來。 等等，那不正是許夢安嗎？ 李臨忙走上前，將妻子扶穩當了。 那梅一朵見李臨連聲告別都沒有，這些年反覆在腦海里演繹的層層疊疊的小怨恨便再也摁不住了。她匆匆忙忙下了車。 可是梅一朵萬沒想到，許夢安也剛剛回家。 是了，那個高挑的背影，除了許夢安還會是誰？ 梅一朵還沒準備好跟許夢安見面的，剛想轉身走，許夢安卻西安轉身了。 兩個女人都愣了一下。 「梅一朵？」許夢安隨即笑了，「你真的回來了？」 「噢……」梅一朵沒想到許夢安還挺熱情，「我剛回國。」 「夢安，今天我在外面吃飯，就是劉院長要給梅教授接風。一開始我還不知道呢，後來才……」李臨忙道。 梅一朵微笑：「要不怎麼給你這個老同學驚喜呢？喲……」 她的視線突然停留在了許夢安的肚子上：「許夢安你懷孕了？」 「是，」許夢安把包往李臨身上一掛，一手撐住自己的腰，「你看今天挺晚的了，就不邀請你來家坐啦。我們再約時間唄。」 「行啊，我還給雲階準備了禮物了呢。今天出門急，忘記帶來了。」 「那我先替雲階謝謝你。李臨，你趕緊給叫個車。」 「不用，我自己能行……」梅一朵說著，朝李臨揮揮手，「學校見。」 李臨不無尷尬，只得應著：「啊，回見……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