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六下午，李雲階便回家了。 許父和許母自是不舍，拉拉扯扯的，一直送外孫女到巷子口。 李雲階走在前頭，二老跟著，後邊是來接孩子的許夢安和李臨，連許富貴都出動了。這架勢，街坊鄰里還以為李雲階要出國念書了。 家裡沒什麼變化，只是姑姑好像不再那麼啰嗦了，話都變少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老是念叨。 到了晚飯時間，李雲階提著小心臟，就怕姑姑又給整什麼養生湯、養生菜，沒想到，餐桌上竟然有她最愛的炸雞。 吃了飯，李雲階進屋寫作業，老媽神神秘秘地溜了進來。 老媽微笑著，拍拍她手裡的紙袋：「哎，我給你看看小葡萄的照片吧？」 「嗯？什麼照片？」 「今天上午我去醫院做了四維彩超……」老媽掏出張紙，「這就是我們的小葡萄。醫生說，葡萄非常健康。」 什麼呀，「照片」上的明明就是個小肉團。 「這是小葡萄的手，這是腳。還有這個鼻子，挺挺的，很像你的。」老媽笑。 「隔著肚皮拍的？」 「對啊。」 李雲階看向老媽的肚皮，「葡萄在肚子裡面，也是這樣，閉著眼睛睡大覺？」 「睡醒了也鬧騰，也會動……」老媽笑著，「你伸手，跟葡萄打個招呼，試試看？」 「我……我還是算了吧，這樣蠻奇怪的。」 「來吧。」老媽拉過李雲階的雙手，放到了她隆起的肚皮上。 啊，老媽的肚子已經挺大的了，之前李雲階居然沒有發現。 「我跟葡萄又不熟，怎麼打招呼啊？」李雲階不敢用力，只是將雙手輕放在老媽肚皮上，就跟撫摸外婆那隻青瓷花瓶似的。 「隨便說點什麼。」 「你……你好？」 「多說幾句嘛。」 「這樣打招呼，還是有點怪。算了吧……啊，等等，動了，葡萄睡醒了！」 「這是胎動。」 老媽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很溫柔。這種溫柔，李雲階已經很久沒在老媽臉上看到過了。 許夢安仍記得，她懷李雲階時，第一次體會到胎動的感覺。她的身體里住著一個生命，這個生命正通過「胎動」展現著活力，更是屬於他們之間的聯繫。像信號，不，是暗號，只有他們才懂得的暗號。 不過，小葡萄的胎動，帶來的卻是另一種感受。這不僅僅是個暗號，還讓許夢安和李臨消除了顧慮，畢竟，高齡妊娠，對母親來說風險相對要高，對孩子來說，也一樣。 「葡萄你好，我是李雲階。那個……咱倆還不認識，等你出來吧，等你出來了，我再帶你玩。」李雲階柔聲說著，「就這樣吧，下次聊。」 「下次聊，你當打電話呢？」許夢安樂了。 李臨正從門口經過，也樂了：「聊完了就出來吃水果吧，你姑父從老家寄來的砂糖橘，特別甜。對了，雲階，你姑父寄了特別多，你姑姑又說她不愛吃，可是我們幾個也吃不完嘛，你給何璐拿一點。」 李雲階低頭不語，自從她在餐廳幫了朱可馨，何璐就沒搭理過她了。 「去吧，有好吃的好朋友一起分享嘛。」許夢安笑道。 「老媽，你又來了，這個道理連熊熊都知道，我會不知道嗎？」 「光知道有什麼用！」 「受不了你們，好，我去還不行嗎？我現在就去。」 李雲階走到客廳，才發現老爸早就準備好了兩小籃子的砂糖橘。 姑姑在邊上直皺眉：「拿走，拿走，快拿走，聞著都頭暈。」 李雲階吐吐舌頭，連忙拎了東西走出門去。 何璐媽媽見李雲階來了，高興極了：「你可有時間沒來了，聽你媽說，你這段時間都住外婆家。喲，怎麼還帶東西來了，真是個懂事的孩子，比我們家何璐強多了。」 說畢，何璐媽媽高聲往屋裡喊：「璐璐，李雲階來了！」 隔了一會兒，何璐才從她房間探出腦袋裡，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揶揄著：「喲，小聖母來了？」 李雲階有些尷尬，只得硬著頭皮走進何璐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門：「你就非要這麼說話嗎？」 「我只是覺得，咱倆不是一路人。」 李雲階也不管了，一屁股坐下，抬頭看何璐：「我們能聊聊嗎？」 何璐一下就笑了，當然，是譏笑：「別來這套啊，我最煩人家跟我說『聊聊』了。『聊聊』就是談心，我爸媽也總這樣，動輒要跟我談心。可是，雲階，你有沒有想過，談心的前期是，說話的雙方心得在一塊，心都不在一塊了，還有什麼可聊的？」 「朱可馨其實很可憐的，」李雲階根本不在乎何璐說的這些，仍自顧自說著，「她爸媽離婚了，她媽帶著她來這邊，又要賺錢，又要養她。何璐，她跟我們不一樣，她是單親家庭。」 「單親家庭的又不只她一個，就她唱的這一出，還離家出走呢，當自己是戲精啊？」 「你都知道了？」 「劉思明跟我說的。」 「那你……」 「放心，朱可馨鬧離家出走這事，我可沒往外傳。就你剛才跟我說的這些話，劉思明已經跟我說過一遍了。你們倆真逗。劉思明還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這整天不搭理你的，你心裡肯定很難過。他求我來著，還說要請我吃披薩。好像誰沒吃過披薩似的。」 「他真這麼跟你說啊？」 「對啊，我就跟他講，我說，搞不好人李雲階現在的好朋友是朱可馨了呢，我算什麼呀。」 「我的好朋友是你。」 「你說什麼？我可沒聽見。」 「我說，我的好朋友是你，只有你一個，行了吧？」 何璐翻著小白眼：「那倒不必，我是最好的那個就行。」 「這下不生氣了吧？」 「好一點了，不過，要是你明天陪我去看漫展的話，就更好了。」 「漫展？」李雲階臉上瞬時有了神采，「太好啦！我肯定要陪你去的。」 H城一年一度的漫展是極熱鬧的，何璐和李雲階每年都會參加。 「就咱倆，不許帶別人。」何璐這個人，有時候還是挺小氣的。 「好，就咱倆。」 兩個女孩伸出手指，鄭重其事地拉著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