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兒子撞破了頭，賈母滿心憤慨，覺著自己一腦袋的精明沒處發揮，一大早就來到了許家。沒曾想，她還沒完全施展開技能，就被兒媳婦將了一軍。 許家客廳內，那許夢心一手叉腰，一手扶著肚子，沖著賈母嚷嚷：「我愛住哪兒就住哪兒，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你費心！」 「哎呀，你怎麼跟你婆婆說話呢。」許母忙扶著許夢心坐下，「一大早的，這是跟誰過不去呢！這都馬上就是兩個孩子的媽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 許母這話聽著是數落女兒，可看她又是輕拍女兒的肩膀，又是擠著眉眼的，完全就是在演戲。 賈浩文當年第一次帶許夢心回老家時，賈母就對她有些不滿意，只是沒擺到明面上來說。這個許夢心，花枝招展不說，還特別懶。按說初次到未來婆家，怎麼也應該表現一下吧。可是她呢，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什麼都不幹，可要求還挺高。這個菜咸了，那個湯淡了，水果不新鮮，乾果有點潮，一張塗得鮮紅的小嘴「叭叭叭」，那叫一個沒完沒了。 兒子生意做大不容易，在外打拚這麼些年，受了不少罪。賈母想的是找個能持家的兒媳婦，也好照顧兒子的生活起居。其實吧，自從兒子發達了，十里八鄉也有不少人主動來說親的，那些姑娘雖然沒有許夢心好看，但她們都是真心想嫁進賈家的。一嫁進來，就可以住城裡的大房子，跟著賈浩文享福，要啥買啥，就這條件，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 可是兒子呢，就跟吃了迷藥一樣，還非許夢心不娶了。 現在可好，這不知足的兒媳婦都敢叉著腰跟自己這個當婆婆的對罵了！ 兒媳婦是這樣，她親媽也沒好到哪兒去，只知道護短。這一大家子人，除了許夢心的姐姐，就沒一個是明理的。 「心心，你聽媽的，乖一點，冷靜一點。你婆婆說你兩句沒什麼，她是長輩……」許母仍在打圓場。 許夢心愈發囂張了，只道：「不是誰老誰就占理的。」 賈母覺得非常可笑：「你跟我論理是吧，行，那咱倆論論。浩文頭上撞個大包，是因為你！我還聽說，他本來談得蠻好的一單生意，也被你攪黃了。你非但對他不管不問，還連個錯都不認，哪怕你說句好話呢？這夫妻過日子要是這樣，能長久嗎？我現在不說你，不跟你論論，這往後浩文要是對你徹底死了心，你就是跑到我這來，求著我幫你說話，那都不好使了！晚了！」 「也別等他對我死心了，我看這樣吧，痛快點，我和他今天就去把手續辦了。」 「辦什麼手續，心心你別這樣……」許母都快哭了。 「還能是什麼手續，離婚唄！」 賈母一聽要離婚，更來氣了：「都是一個媽生的，差別也太大了。許夢心，但凡你有你姐一半懂事，你跟浩文也不會過成這樣。」 「別跟我提許夢安！還有，我跟老賈過成什麼樣了？我覺得我們挺好的，告訴你吧，我這就回家，回我自己家。」 「你家？」賈母訕笑，「就不說房子了，那個家裡有一樣東西是你掙錢買的嗎？」 「老賈沒跟你說么？那套房子，包括他婚前買的另外兩套房子，全都加上我的名字了。我們結婚之後還買了兩個商鋪呢，哎，也有我的份。按照法律，夫妻關係才是最鐵的，老賈的財產就是我的財產。」 「他是我兒子！」 「我沒說他不是呀，我們不會少你一分贍養費的，放心吧。」 「你給我閉嘴！」許父從外面回來了，「許夢心你作夠了沒？我真想拿面鏡子給你自己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跟潑婦罵街有什麼區別。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你婆婆，浩文的親媽！浩文平時對我們可不薄啊，你就這樣對他媽？你就這樣對熊熊的奶奶？」 「親家公，你可算是回來了。」賈母看到許父在為自己撐腰，一時竟哽咽了。 許父很少發脾氣，這麼上火還是頭一次，許夢心一下就被震住了。 許父轉對許母：「你帶她進去，我向親家母賠禮道歉。」 「那倒不必……」 許母幾乎是半拉半拽地，才將小女兒拉進了裡屋。 「親家母，你坐，有什麼話，你坐下慢慢說。」許父給賈母續了茶，「就沖她剛才那副樣子，我肯定輕饒不了她！就讓她在我這呆著，什麼時候她想明白了，認錯服軟了，什麼時候再回去。」 賈母一看許父這態度，可以說很是端正了，也完全沒有偏袒許夢心的意思，才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出。許父聽畢，只是盤著手裡的佛珠，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小女兒許夢心自幼就備受寵愛，做父母的總是竭盡所能滿足她的要求，包括嫁人這件事。她7歲那年說要學舞蹈，家裡便給置辦了最好的舞蹈服和舞蹈鞋，學了不到一個星期，累了，哭了，不學了；她12歲那年說要彈古箏，因為這個樂器彈起來看著特別美，好，報班，買古箏，倒是堅持了一個月；她17歲那年說自己成績不好，想學美術，送去美術班像模像樣學了半年，後來算是沒辜負眾望，考進了一所美術院校，險中求勝，成績只比分數線高一分，多一分都沒有。接著，大學畢業沒多久，工作還沒落實呢，就遇到了賈浩文，要跟人結婚。 賈浩文年少得志，人看著也精神，長得不說多帥氣，勝在嘴皮子利落，為人處世也算周全。關鍵是，這傢伙是苦出身，他的奮鬥史很是打動許父。比起那個整天死氣沉沉的殯葬學講師（當時李臨還是大學講師）大女婿，這個准小女婿簡直太靠譜，也太完美了。 本以為小女兒找到了終生依靠，就能踏踏實實把日子過起來了。可是怎麼都想不明白，衣食無憂，儼然是個小富太太的許夢心，她還是把生活和婚姻弄得一團糟…… 「親家母，心心這樣，是我的責任，錯全在我，我向你道歉。」許父竟哽咽了，「她現在懷著孩子，你有氣就沖我來吧。」 「唉……」賈母攤攤手，她表示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