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安肚子里的孩子是個意外。 因為是意外，她對二胎這件事其實一點準備都沒有。 在她和李臨的人生規劃里，完全沒有「老來得子」這樣的打算。 前段時間，他們夫妻考慮的都是要不要這個孩子，如今決定要了，想努力把孩子保下來，才發現更大的麻煩來了——蘭香說李雲階在家裡大鬧。 「等會兒到了家，我跟女兒溝通。」李臨拍著胸脯，「她就是有點小情緒，沒什麼的。」 沒什麼的……什麼叫「沒什麼的」？許夢安可不這麼想。 正如她所料，夫妻倆回到家，李臨剛想上前勸女兒，就被女兒的一聲怒吼給喝退了。 「所以，我們小孩不能騙人，你們大人就可以？」李雲階啜泣著，看著許夢安，「我還以為你真的生病了，特別難過！你這叫什麼，這叫欺騙我的感情！大騙子！」 「雲階，你能不能先聽媽媽說幾句……」 「我不想聽！」 李雲階說畢，就往門口走。 蘭香自是去拉李雲階：「有話好好說嘛，這都幾點了，你要去哪兒啊？」 「不用你管！我愛去哪兒就哪兒，你管不著。」 女兒這副樣子，活脫脫就是另一個許夢心。 許夢安一時沒忍住，也怒了：「李雲階，你怎麼跟表姑說話呢？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那麼任性了？」 「她管不著我，你也是！」 李臨忙上前道：「雲階，爸爸媽媽不是不告訴你，而是這事確實來得突然，它……」 「你讓開！」李雲階伸手一推，李臨差點撞到鞋柜上。 「讓她走！」許夢安低吼。 李臨錯愕地看著妻子。 許夢安將門打開，轉對女兒：「走吧。」 李雲階咬緊嘴唇，連鞋都沒換，就跑出了家門。 李臨想去追，被許夢安拉住了：「除了何璐家，她還能去哪兒？別追了。」 「坐下來好好聊聊嘛，沒必要這樣。」 「你就知道慣著她，她這種行為叫什麼，叫目無尊長！」許夢安說著，走進了卧室，狠狠帶上了房門。 客廳里，只留下面面相覷的李臨和蘭香。 蘭香很是尷尬：「你看我乾的這事……都是我不好，我這就去何璐家找雲階。」 「晚點再去吧，你現在過去，她能理你嗎？」李臨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我啊，還是先給何璐爸爸發個微信，確定一下雲階是不是真的往他們家跑了。」 「那……那什麼，夢安不會怪我吧？」蘭香搓著衣服下擺，神色有些慌張。 「已然這樣了，怪你也沒用。」 「燕窩差不多燉好了，我這就給她送進去。順便，我也跟她說聲不是……」 李臨根本沒興趣再跟蘭香聊下去了，背著手走進了書房。 知女莫若母，李雲階確實是跑來何璐家了。 「他們都這樣，我已經習慣了。」何璐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著，她正跟人在QQ上聊天，「你哭也沒用。你以為你發發脾氣，掉掉眼淚，他們就會不要這個孩子啦？你信不信，過不了多久，中考一過，咱倆的命運就都差不多了。」 「什麼意思？」李雲階吸著鼻子，看著何璐，「你別聊了，好好跟我說話，行不行！」 「好好好，我陪你說話，你跟我賭什麼氣！」何璐把鍵盤一推，「就咱倆的成績……主要是我，你努努力沒準還能成，至於我嘛，那是肯定考不上重點高中的。到時候怎麼辦？」 「怎麼辦？」 「去國外上高中啊。」 「我媽是說過這事……」 「這都是有預謀的。為什麼我弟弟從老家過來了，為什麼你媽懷孕了，那就是因為，他們這夥人，早就想好了，哎，等我們初中一畢業，把我們往國外一送……多省心。他們剩下的時間和精力，那就都是弟弟們的了。哦，還有什麼房子啦、車子啦、票子啦，就都跟我們沒關係了。」 「早就計劃好的？」 「要不怎麼有個詞叫『計劃生育』呢？」 「這也太可怕了，不可能！我媽說那就是個意外……懷孕這事是意外。」 「到現在了，你還信他們的話？我看你也別叫李雲階了，改名吧，改成李天真。」 「何璐，你快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啊？」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會混得那麼慘了。你比看我整天在家裡呼三喝四的，看起來好像誰都不怕，可我要是真的有本事，早就離開這個家了！不過，我已經開始攢錢了……」 「攢錢幹嗎？「 「李雲階你是我見過最天真的少女。有錢我們才能主動出擊啊。他們不是要攆我出國嗎？別等他們攆了，我自己走。」 「你……你要離家出走？」 何璐一笑：「我可沒拉你入伙，那是我自己的事。他們讓我委屈，我就讓他們內疚一輩子。你璐姐辦事，就是這麼簡單直接。與其出國受罪，打工刷盤子學英語，還不如天高任鳥飛，去一個我想去的地方。」 「你要去哪兒啊？」 「我可不敢告訴你。你這人，容易叛變。」 李雲階揉著已經哭腫的雙眼：「何璐，我來找你，就是想著和你說說話，沒準心情能好點。你倒好，還對我冷嘲熱諷的……」 「好啦，我這不是在給你想辦法嗎？」 「那你倒是說啊。」 何璐背著手，在屋子裡來回踱步：「你這個弟弟不是還沒生出來么？」 「什麼意思？」 「不明白？我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居然沒聽明白？」 李雲階點點頭。 「唉，」何璐嘆氣，「可以不生，對吧？你跟你媽說說，讓她不要這個孩子。」 「這也太……」 「殘忍，是吧？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今天你心軟了，明天他們就該對你殘忍了。就這麼簡單。」 「何璐，我生氣是因為我媽懷孕了居然瞞著我，並不是我不想要弟弟……當然，我不喜歡什麼弟弟，最好是個妹妹……」 「行啦，你回去吧，回去當你的乖乖女。有一天，當你發現，你爸媽不再那麼喜歡你了，不再對你好了，那個時候，可就晚了。」 李雲階眼裡蓄著淚，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