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情況怎麼樣了？」老賈拍拍李臨的肩膀。 李臨詫異：「你怎麼來了？」 「剛才心心給我打的電話，說姐姐和你在醫院。心心讓我來看看，還說要是姐姐晚上能回家住的話，讓我送送你們倆。」 「心心都是怎麼跟你說的？」 「也沒說什麼。」 李臨只定定看著老賈。 老賈才道：「咳，我都知道了。一家人，你別跟我見外。你看，這平時我和心心可沒少麻煩你們。心心懷這胎的時候，也發生過這種情況。一開始嘛，是說孕酮低了，後來又講胎位不正。醫生都這樣，連唬帶嚇的。再看心心現在，各種指標都正常了，胎兒沒問題，她自己呢，也整天活蹦亂跳的，好著呢。」 「謝謝你啊，老賈。」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姐夫，我這說半天，就是想問問，姐姐到底什麼情況……你跟我這說客套話，這是幹嗎呢？要是你沒跟我說實話，我沒法跟心心交代，她比我著急，出事的是她親姐！」 「先兆流產。」 「孩子還在嗎？」 「還在。」 「哎呦，差點沒嚇死我。姐夫，你躲這抽悶煙，就為這個？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該治療治療，該保胎保胎。」 「順其自然吧。」 「你說什麼？」 「我說，順其自然。」 老賈本來輕鬆下來的表情瞬間凝固：「什麼叫順其自然？不治了？孩子不要了？」 「這孩子本來就是個意外，我們倆一直沒想好。也許，我們猶豫的同時，肚子里的孩子也在猶豫……」 「才三個月點的胎兒會猶豫？腦子都沒長全呢！我可真受不了你們。再說了，孩子猶豫什麼？有什麼可猶豫的！你們家，你是大學教授……」 「副的。」 「這個時候就別謙虛了，『副』字早晚都會去掉的。還有我姐，她是高管，是什麼內容總監，不帶『副』字那種。你們，那可都是成功人士！再者，家裡兩套房，還不算你們去年在海南投資的那套！不說多有錢，至少衣食無憂了吧。孩子一出生，那什麼都是現成的！爸爸媽媽是有文化的體面人，家裡經濟條件不錯，就沖這些，人有什麼好猶豫的？我看，猶豫的就只有你們倆！」 「老賈，你激動什麼……」 「自私！」老賈看起來非常生氣，「除了你們倆自私，沒別的解釋！」 「我們也是想對孩子負責。」 「什麼叫負責，有了，生下來，才叫負責！我跟你說不清楚，這樣，我找我姐去，我得跟她談談！」 「別，」李臨拉住了老賈，「她的情況剛穩定點。」 「是是是，我激動了……」老賈嘆了口氣，「孩子的事，放到誰家，那都是大事。要我看，這事不能你們倆說了算。必要的時候，我會提議咱爸召開家庭會議的。你別不當回事，你知道的，在爸跟前，我還是說得上話的。」 許家的「家庭會議」是兩個女兒沒結婚時就有的，許父為了彰顯民主，家裡那些個大大小小的事，總喜歡拿出來議議。李臨對此有些反感，許夢安她們已先後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幹嗎要把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拿出來掰扯。說是民主，其實嘛，就是許父還想當他的「大家長」。 可不管怎麼說，老賈晚上來了醫院，又說了這麼些真情實意的話，李臨是又感激，又感慨。 「老賈，這段時間我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心心當年一定要嫁給你，可不只是因為你有錢。你這人，重感情，有家庭觀念，不錯。」 「那是當然，有錢確實是我的優點，但我的優點不只有『有錢』……」老賈說著，突然搖搖頭，「可惜，心心她還是覺著我不靠譜。最近不知抽了什麼風，居然懷疑我在外面有人。」 「怎麼可能呢？你要是有了別人，還會大晚上的跑來醫院，把我們的事當成自己的事，比我們還急嗎？你對我們好，就是因為你對心心好。這麼簡單的道理，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姐夫，」老賈豎起拇指，「你懂我，你是真的懂我。走，我現在就送你們倆回家。」 「讓你姐在醫院觀察一晚吧，就這麼回去，我不放心。」 「那你呢？」 「這裡讓陪房，我就在這呆著吧。」 老賈徒然深沉起來：「真羨慕咱爸。」 「這怎麼說的？」 「你看啊，我對心心好，你也對我姐好，咱爸這兩個女婿，算是選對人了。」 李臨忍俊不禁：「這話你什麼時候跟爸也說說，讓他高興高興。」 「要是你們的孩子能保下來、生下來，咱爸啊，他就比什麼都高興。他這人就愛熱鬧。心心剛懷二胎那會兒，把他給開心的，見人就說自己又要當外公了。開枝散葉，是天大的喜事。要不怎麼懷孕叫『有喜』呢？老人家啊，最喜歡的就是添人進口。孩子，還是得保啊，姐夫……」 見李臨沒吱聲，老賈又道：「那我先回家了啊。」 「早點休息。」 「我倒是想好好休息，可心心跟我冷戰呢，帶著熊熊回了娘家。要不是因為姐姐這事，她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他們娘倆都不在家，你說我睡得著嗎？」 李臨把老賈送到醫院門口，這才折返回病房。 「老賈剛才來過。」李臨對妻子說。 許夢安點點頭：「他倒有心。」 「我們倆聊了一會兒，他說的那些話，還算是有點道理的。」 「都說什麼了？」 「孩子的事。夢安，咱們從上海回來，一下高速，你發現不對勁了，就著急忙慌把雲階往爸媽家送，又著急忙慌來醫院，我就知道了，這孩子，其實你還是想保的。」 「那你呢？」 「剛才我就想，雲階出生那年，我才三十歲不到。我這人你最了解，從小到大，都是別人照顧我，即便當了爹，也還那樣。雲階是怎麼長大的，她怎麼就突然長到了15歲了？居然還學會組團騙爸媽了！還有那個小子，劉思明，對我們家雲階那叫一個死心塌地。他爸都要上手打他了，他死都不讓我們去追雲階，非要讓雲階參加完那個握手會。我挺佩服這小子的，但是吧，我心裡又特彆氣。小子，那可是我女兒，我還沒好好疼她的，有你什麼事……」 許夢安笑了起來。 李臨繼續道：「要是你肚子里這個能保住，也是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再當一回爸爸，當一回……會照顧人的那種爸爸。」 「你都把我惹哭了……」 李臨拉過妻子的手：「一個字，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