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空營
對於電報的內容,老J表現出無奈,聳肩說道:「那些雪山海拔太高,氣候也很糟糕,偵察機確實沒辦法過來,還是靠我們人吧。」
趙半括沒有多說,對於這個結果,其實他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沉著臉,他帶著大家繼續往雪山的位置行軍。
越往裡走,鬼子的行軍痕迹越多,出現了很多被丟下的隨身物品,物資和毀壞的輜重車輛變得常見起來,軍醫甚至發現了一些兜襠布。但沒有再發現地雷陣那類用來阻擋後來人的東西。
這讓老J和趙半括都感到奇怪,趙半括直覺這種丟棄里有一種日本人這麼做,好像是一種逼不得己,戰爭局勢一天變,這幫鬼子看來是自顧不暇了。
但這也只是猜測,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隨著海拔升高,氣候開始變冷,這讓趙半括想到了一個現實問題—一他們的衣服不夠保暖。又通過王思耄給軍部發電報,報告了大體位置,讓美國人的飛機在他們休整的附近地方空投了一回物資,整個過程耽誤了他們一天時間,但也解決了衣服和給養的問題。
這次適時迅速的空投讓趙半括找回了一些信心,他覺得,美國人和軍部,對他們這幫人還是非常重視的。
分發完物資,穿上加厚的軍服,一幫人繼續趕路。道路順著高山延伸第二天開始出現往上的斜坡,腳下的路也越來越難走,樹林隨著地勢的升高減少到幾乎不可見,滿眼都是各式各樣的風化石。
第三天,身後的原始森林已經被他們踩在了腳下,回頭去看,曾經的樹林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得讓人窒息的原始盆地。自然地勢壯闊,讓人不由自由產生出一種戰爭都遠離了的錯覺。
傍晚的時候,大家從傾斜的地勢上,看到對面的山坡下出現了飄揚著膏藥旗的營地。但是更驚訝的是,隨後跑回來的小刀子說,營地只是個空殼。
趙半括帶著一幫人搜索了過去。
營地里確實沒人,而且各種設施都很完好,看不到一點被破壞的痕迹。它的完整性,說明了它不是被攻陷的,而是日本人自己放棄的。這說明什麼?趙半括猜測那是一種戰略轉移,山下的原始森里仗打得熱鬧,這裡地處偏遠,駐紮個營地有些浪費人力,日本的戰略一向是遇援必救,這營地被放棄其實不難理解。
他把想法一說,王思耄卻表示了不認同。他四處走了走,回來說道:「隊長,咱們一直追著日本人跑,這裡從地形上看,是阻擋我們最好的狙擊地,只要稍微放幾個人,就可以起碼消減我們一半的戰鬥力,日本人白白把這裡放棄,太奇怪了!」
王思耄最後的總結是,日本人的搜索過程可能出了意外,以至於他們完全來不及顧及身後。
這樣的推論,趙半括覺得個不太靠譜,現在飛機的影子都沒找到,憑空說出了意外,實在是不太可信。第一次的任務里,他們做得最多的就是推論,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幹成,不該死的人死了,想不通的地方還是想不通。
推論有時候會給人希望,但他這時候已經不相信希望。
這時候,阮靈的聲音從一個帳篷里傳出來,其他人循聲過去一看,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焦味,又看見她所在的地方非常的雜亂,到處都是紙張的灰燼,沒有燒乾凈的紙片滿地都是,有幾個鐵柜子倒了下來,桌子上落滿了灰塵。
怎麼回事?怎麼這裡亂得這麼厲害,感覺不是自然撤退的?趙半括疑惑地看向阮靈,她手裡拿著一些碎紙片,上面寫滿了日文。
阮靈示意趙半括過去,說道:「我找到了一些沒毀乾淨的資料,提到了盒子和鐵車的一些信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轉移。」
趙半括馬上問道:「資料上講了什麼?」
阮靈說道:「大部分都燒得很難辨認,只能通過一些紙片拼湊出大概的信息。」說完她看了老J一眼,老J神情複雜地和她對視著,過了幾秒才說道:「密斯阮,你挑重點說。」
趙半括看他倆有些古怪,心裡著急起來,說道:「有什麼就直說,難不成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阮靈嘆了口氣,說道:「這裡提到了盒子,說那是德國人改了的信號器,鐵車是德國科學家研究出來的用在叢林里的特別坦克,鐵車和盒子之間好像有什麼聯繫,我沒找到全部的資料。」
趙半括想了想問道:「有沒有提到另一半飛機的資料?」
阮靈搖搖頭道:「沒有。我翻了很多文件,只能拼湊出一些線索,他們好像最近在附近調動了很多兵力。」
趙半括嗯了—聲,腦中有了些想法,王思耄在一邊說道:「現在的仗打的那麼厲害,日本人還往附近抽調兵力,我看和那半架飛一定有關係。看來我們的路線是對的。」
老J說道:「這算是我們最近唯一的好消息,密斯阮,請你繼續查看,最好能再拼出什麼信息。」
說完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了下來,天色已經轉黑,趙半括也就命令各自休整。
風呼呼地刮著,雖然營地已經算窩在了避風帶里,但沒有什麼堅固的建築,基本都是沒頂的簡易樹屋,感覺日本人最開始建造這裡的時候,也沒打算長駐。
犀利的山風用驚人的速度在這片空營里穿過,帶起尖厲的呼嘯聲,鬼哭狼嚎的,營地內外好像凍成了冰窖,趙半括簡直沒法睡,緊緊地拉起睡袋包住頭硬挺。
堅持到後半夜,風聲小了些,趙半括從睡袋裡探出頭,看了看,已經五點了,也沒法繼續睡覺,就坐了起來,有些頭疼,想到外頭抽根煙解解乏。
他剛有一點動作,其他隊員也坐了起來,看來都沒睡著,趙半括沖他們一點頭,先往外走去。
這時風聲還是狠厲,灌進耳朵里刺刺地疼。大家沉默地圍著點上煙,沒有說話。趙半括看著身邊的弟兄,再看看附近的冰冷戈壁,心裡忽地升起感慨。
從河南到南京,從南京到騰衝再到蘭姆伽,從叢林到這裡又要去雪山,整個過程之曲折複雜,在他當兵的最初根本沒有想到。走了這麼多地方,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自己僥倖還一直活著,也不知道這樣的能持續多久。
而現在身邊這幾個,又有誰能活著回去?
正想著,老J也走了出來,搓著臉,呼著白氣大聲說道:「好冷,趙,我剛才又算了算,這裡應該離那半架飛機不遠了,只要再高一點就好。」
趙半括默默地點了點頭,老J挨著他站定,說道,「趙,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們現在做的事,就是黑夜裡站在雪地上撒尿,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卻看不到結果。」
趙半括一下被老J的比喻弄得有些好笑,仔細一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他們這幫人現在不就是清楚自己在幹什麼,但最後的結果卻不被他們掌握。
老J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說道:「我向你保證,最後,我一定會給你,給你這幫兄弟們,一個很棒的結果。所以,再堅持一下,好嗎?」
趙半括在心裡嘆了口氣,學老J聳了聳肩。到了這時候,他也得扯皮,承諾不承諾的,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麼早點完成任務。
想著他就揚了揚頭,轉身招呼隊員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