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談話
廖國仁說完這些話,就找地方睡覺去了,隊員們按照慣例分配了一下值班的人頭,就也各自找地方躺下。
這時天剛擦黑,林間很靜,趙半括躺在那條泉水旁,腦子亂亂的也睡不著,翻了個身,從樹冠的縫隙看向天空,這裡的星空只有一小塊,但是,進入叢林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安靜下來看星空。
照理說,身體這麼疲倦應該非常困才對,但是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思緒飄散了出去,竟然想起了家鄉。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想起河南老家了,正想好好回味一下,卻聽到大牛說道:「媽的睡不著!」
趙半括頓時一笑,看來和他一樣的人不少,也許是白天太興奮了。
軍醫介面道:「鬍子,這還沒到半夜呢,發什麼癔症?快他娘的睡覺。」
大牛噌的一下坐起來,叫道:「睡不著,娘的,都別睡了,陪爺聊天。」
「我操,你以為這是窯子啊,說陪就陪?」軍醫也坐起身道:「要不你講幾個毛料聽聽?」
毛料就是黃色笑話,這幾乎是這批認不了幾個大字的兵哥哥的唯一精神食糧,趙半括想自從進了林子就一直悶頭趕路或者悶頭打,很久沒聽到這些了,於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道:「也好,大牛來一個。」
「媽的,你們這些色鬼鄉巴佬,那玩意我不會說,我想說的是在樹橋那裡遇到的那幫小日本,這麼多天,老子一直對那幫孫子念念不忘。」
「喲!沒看出來,你個鬍子頭一樣的粗毛混蛋還會拽文?」軍醫笑了起來,推推王思耄,「我說書生,這傢伙的那個詞說得對不對?」
「對。」王思耄顯然不想太答理軍醫,翻了個身就不再吭聲。
趙半括卻對大牛的話有些上心,反正也睡不著,就坐起來問道:「大牛,你說那日本人奇怪什麼意思?」
大牛一看有人問他,立即來了興緻:「上次那幫鬼子的武器,我看很不太對。」
趙半括點頭,說道:「那種軍制,確實不對勁。」
長毛這是也被他們的談話弄得睡不著,坐起身,聽到這裡就插話道:「你老兄不是槍械師么,鬼子拿的那種槍你知道不知道?」
趙半括就想這鬼子的槍:「不知道,那不是百式衝鋒槍,百式很少見,我只聽美國的槍械師講過一次,那幫鬼子拿著那種東西,和百式有點像,但是威力更大,特別是射速更快,不是一般的部隊。」
「不是一般的部隊。」長毛重複著這句話,「那會是什麼部隊?難道跟咱們一樣,也是執行特殊任務的?」
趙半括搖頭,他心裡是認同長毛的疑問的,但他不會多說。大牛說道:「真見鬼,那種建制的小日本,在樹橋那裡佔了先手,可這幫孫子居然沒下狠手,這跟一般的小日本還真不一樣。以前遇到的小日本,那他娘的多狠……」
大牛這話一說,幾個人都坐了起來,這麼多天都被毒樹的事給迷住,大牛一提,這幫老兵油子都猛然驚醒,趙半括看到廖國仁似乎也動了一動,他知道大牛的話,說道了一個點子上。
話題不點不破,大家的思維都被大牛的話引到了一處,都看著他,大牛卻突然臉色一暗,手朝地上猛捶了一下:「剛來的時候,同古那場,遇到的小日本多狠,媽的,幾萬的鬼子圍咱們一個師,十二天,十二天啊,我的機關槍管子打到發燙換了沒數,死在眼前的鬼子堆起來老高,最後都他娘的擋了老子的射界!操他姥姥的,那都不是人,是幫畜生!一群不知道死亡和疼的畜生。子彈突突著他們還是沖,光著身子抱著手榴彈沖。我的那個好德子兄弟啊,為了推開那堆屍體山,活活被這幫畜生抱住給炸死了」
一幫人都不說話了,大牛說的是遠征軍的第一戰,同古保衛戰。那個師被四倍於他們的日本人圍困,整整和鬼子對幹了十二天,才有後續部隊解圍。那場會戰的慘烈他們都知道,只是沒想到這個大牛居然是直接參与人。
長毛看到大牛似乎被自己的回憶弄得過不來,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鬼子是瘋,可咱們也不差。」
大牛點頭,吐了口氣道:「是,兄弟們都是好樣的。但是你說,裝備那麼好的日本鬼子,重新搭座橋包抄過來不難吧,為什麼之後就沒遇到了?難道他們好好的不瘋了?」
確實,一條河還不至於能把那幫孫子擋住。他們一直很警惕地前進,就是擔心日本人從後面追上來,但是後來日本人忽然就沒再出現。趙半括道:「看來,他們不死追咱們,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故意的。」
軍醫聽到這裡叫道:「故意,他們故意個鳥,我看,他們八成是有別的任務,這才不跟咱們計較。」
長毛一拍巴掌,用手指著軍醫道:「老草包,沒看出來,你個驢腦殼也不是白長的,居然能想到這個。」
軍醫操了一聲,躺下道:「過獎,老子也只是想到這裡,其他的就讓你們這幫秀才動腦子吧,老子才懶得管,小日本只要不賴煩咱們,我就燒高香了。」
軍醫說完,翻了個身,不再吭聲,趙半括就道:「如果是這樣,這野人山也真是熱鬧,我看八成這裡連英國人、印度阿三都有。」
「是是,就是沒女人。「長毛撇著嘴,大家就笑了起來。立即被廖國仁喝了一聲:」休息!要聊天走遠點,別打擾其他人。「於是都閉嘴。
趙半括知道這話題說到這裡就算打住,再往下說,就純是猜測了。那幫鬼子的古怪有了定論,但他們到底是有任務還是別的,他們就沒法猜出來,只能說到這裡算完。大牛和長毛又小聲議論了一會,再次被罵,也就作罷,幾個人互相扯了一通,各自找地睡下了。
趙半括卻被剛才的那通話弄得有些睡不著,想起了鬼子的殘暴,還有自己國內的父母,鼻子忽然有些酸。思維混亂折騰到後半夜他也沒睡踏實,突然感到有人推他的背,扭頭一看,居然是長毛。
趙半括有些吃驚,想要坐起來,長毛卻一按他的腰,說道:」別,咱們就這麼說。「」說什麼?「趙半括很奇怪。早先說了那麼一大通還沒夠?再說這人平時跟他是沒什麼交際的,怎麼突然找上門來,難道想非禮他不成,這麼一想覺得毛骨悚然,頓時就掰開長毛的手。
長毛呵呵一笑,捋了把頭髮道:」菜頭你看看咱們的隊長大人,睡了沒?「
廖國仁就在另一邊,一動不動的,呼吸很平緩,顯然睡著了,曹國舅坐在一邊的石頭上守夜,沒注意他們。
趙半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長毛突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是什麼意思,還沒說什麼,旁邊的軍醫接了句話:」怎麼,你個傢伙還想打隊長的主意?「敢情全沒睡著。」操,你個老屁精,老子可沒你那種嗜好。我跟半括兄弟聊會天,礙他媽你什麼事?「長毛沒想到軍醫會突然發話,有些發火。
軍醫坐起身,挪了過來:」媽的,我也跟半括兄弟說話,又礙你什麼事?「
長毛看著軍醫想要發作,但最後只是笑了笑,擺手道:」好了,老子怕你了,想說話,咱們就一起說。「
說完,朝趙半括挨近了一些,繼續說道:」我看你翻來覆去的,是不是在琢磨事情?「」關你屁事。「被說中了狀態,趙半括忍不住有些惱怒,長毛卻立即道:」你是不是也發現了這次任務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