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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硬漢巴桑之死:第六節戰地急救術

所屬書籍: 藏地密碼
戰地急救術 莫金惡狠狠道:「給我撕了他們!」 索瑞斯知道莫金無故受傷,心情很鬱悶,當下和色道:「遵照你的吩咐。」 莫金想了想,突然又改了主意道:「不,我要活的!」 索瑞斯臉色一變,要讓狼朋友撕裂兩個人很容易,但是要讓它們抓活的,這實在是高難度的技術活兒。索瑞斯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莫金時,只聽霧中一陣長聲尖鳴,沒多久,那兩頭狼夾著尾巴,跑了回來。 莫金一陣愕然,瞪著索瑞斯道:「這是怎麼回事?」 索瑞斯沉吟道:「剛才那陣聲音……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狼哨?而且許可權,比我的攻擊指令高。」 「什麼狼哨?什麼東西?」 「狼哨,應該是古代印第安人用來召喚狼群、集結狼群、命令狼群發起攻擊的一種聲波武器,據說是用動物骨骼做成的,好像墨西哥博物館、阿根廷博物館等地方有這種收藏。」索瑞斯解釋道。 「許可權又是什麼東西?」 索瑞斯道:「如果兩個操獸師,在野外碰到一隻野生動物,他們同時命令那隻野生動物攻擊對方,那野生動物該怎麼做?這裡面就涉及一個攻擊許可權問題,那頭野生動物會自己判斷,那兩個操獸師,誰下達的命令更準確,它對誰的好感更強烈,違背誰的意志後果更可怕,最終,它會服從攻擊許可權更高的那名操獸師的旨意。我的狼朋友認為,剛才那種聲音,其許可權比我下達的攻擊命令要高,所以就自動撤回來了。」 莫金憤憤道:「回去後問問岳陽,他們在哪裡搞到的那個東西。」他越想越氣,又怒斥道:「難道你就不能弄個更高許可權的攻擊指令嗎?」 索瑞斯收起笑意,道:「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沒弄清楚對方使用的是什麼東西之前,貿然下達攻擊的死命令,會扭曲狼朋友的自主選擇權,如果還是達不到對方的許可權高度,搞不好是會被反噬的哦,你準備好承受這個後果了嗎?」 莫金一陣寒意,緊張地看了看索瑞斯的那兩隻狼朋友,估摸著自己若是沒傷,能不能戰勝它們二位還是個問題,而如今手臂上的傷口,鮮血正滲出來,看那二位看自己的眼神,顯然很期待的樣子,搞不好不用索瑞斯下命令,或者是索瑞斯一離開自己身邊,它們就會反噬了。他趕緊道:「讓你的狼朋友先回去,它們這樣盯著我看,看得我心裡發慌。」 索瑞斯一揮手,兩頭狼消失於霧中,索瑞斯又道:「你的人究竟什麼時候才到?」 莫金粗略地裹了裹傷口,訕訕道:「這個,這個還需要一點時間嘛。」他抬頭指了指頭頂,道:「你知道的,天氣狀況,天氣狀況。」 卓木強巴用狼哨吹走了那兩頭狼之後,將呂競男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扭頭看到一路滴落的血,在地上濺起點點梅花,他手忙腳亂地要尋找呂競男的傷口,卻見呂競男整條左腿都被血褲浸泡著。 呂競男道:「沒想到,這根哨子竟然比操獸師的命令還管用,如果當時補上兩槍,不行,你打不到莫金……」 天色已無光,卓木強巴順著呂競男的小腿摸到膝蓋,見呂競男沒有將傷放在心上一般自顧自語,忍不住大聲道:「你到底傷在哪裡啊!」 呂競男捉住卓木強巴的手,拉著他壓在傷口偏上的地方,道:「這裡。」跟著將背包甩給卓木強巴,道:「用醫療急救燈,背包最下層有兩個急救箱。」 呂競男傷在大腿內側,卓木強巴手指感到還有血在湧出,看來需要加壓包紮止血。他滿手是血地打開背包,取出急救燈戴在頭肩位置,然後又翻找急救包,一面找一面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干?就算這次無法打贏莫金,全身而退也是做得到的吧?你到底在想什麼?」 呂競男道:「莫金是他們的頭兒,要是莫金死了,他們就會自動散去。我想,如果是有一拼的話,就算是用我的命,換他一條命,很值..…·只是他運氣太好了……」 「值什麼?不值啊!」卓木強巴突然破口大罵道:「你以為你犧牲自己,殺了莫金,成全了我們,你就很高尚、很偉大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啊!你忘了我們出發前,是怎麼約定好的嗎?你忘了你是怎麼答應導師的嗎?我們經歷了多少磨難,我們一同遭遇了多少危險,能活到現在,還剩下幾人啊?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你如此輕率地放棄自己,你要放棄我們!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不負責任嗎?啊?別說一個莫金,就算是十個莫金,用你自己的命去換,也不值!不值啊!」 聽著卓木強巴的怒罵,呂競男眼角卻閃過欣喜的淚花,她嘴角微微揚起,高傲而微倔地避開卓木強巴的目光,看向遠處。卓木強巴扯出一個急救包,尚未打開,先用血跡斑斑的雙手捧過呂競男的臉,讓她直視自己的目光,惡狠狠道:「答應我,你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呂競男沒有做聲,緊接著聽卓木強巴暴喝一聲:「答應我!」 呂競男仍沒有做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卓木強巴這才鬆手,愕然發現,自己的兩隻手都在顫動,他一咬牙,拉開急救包,找來剪刀、紗布,沿著呂競男的褲腿剪開,用消毒水初洗了一遍傷口。那黑紅色的血液還在往外滲,呂競男道:「子彈穿過縫匠肌、股薄肌、長收肌三者縫隙中間,沒有擊中股骨,但陷得很深,貼著股動脈,擊穿了大隱靜脈,不然就是內側淺靜脈,沒有擊傷隱神經。把子彈挖出來,挖深點。」 卓木強巴拿著鑷、鉗,看著一撥一撥外涌的血,咬牙道:「我沒做過啊!」 呂競男平靜道:「不要急,慢慢來,凡事都有第一次的。你先加壓包紮,然後過十分鐘的時間,注射麻藥。我教過你的,由淺及深,然後你得用手術刀和擴張器進行擴創……我們一步一步來……」 莫金和索瑞斯走回駐地,岳陽和馬索早已燃起篝火併等待他們。「嘿……老闆……」老遠看見莫金的身影,馬索趕忙屁顛屁顛地迎了上去,美滋滋道:「怎麼樣老闆?有沒有幹掉他們?」 莫金冷笑,將卓木強巴的剖犀刀遠遠地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插在岳陽面前。岳陽拔出刀道:「是強巴少爺的刀。」 「是嗎?呂競男用這刀扎傷了我。」莫金不咸不淡地道。 「啊,老闆,你受傷啦!」馬索大呼小叫,急得繞著莫金團團轉,看他那樣子,似乎恨不得自己能馬上用舌頭舔好莫金身上的傷口。 「噢。」岳陽淡淡地拿起刀來,心道:「呂教官和強巴少爺走在一起,巴桑大哥……難道已經……」 莫金走近幾步,盯著岳陽道:「你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 岳陽微微笑道:「為什麼要驚訝?呂教官和強巴少爺走在一起,原本就在我意料之中。」 「哦,說來聽聽。」 岳陽道:「那天我們分開逃走的時候,三頭狼追他們兩人,五頭狼追我們四人。我們這邊其實顯得較為輕鬆,那些狼的攻勢很快就被呂教官和亞拉法師打亂了,我也才有機會趁亂掉單,來和你們會合。我相信,在解除了狼群的威脅之後,他們不會任由強巴少爺和巴桑大哥獨自面對三頭狼的,定要派人協助,或者是來尋找我。但是敏敏小姐的實力不濟,帶著她走恐怕永遠也找不到強巴少爺他們,必須有人留下來保護她,而呂教官和敏敏小姐平日在訓練時就磕磕碰碰,她也不是身手最好的,所以留下來保護敏敏小姐的一定是亞拉法師,而出去尋找強巴少爺的只能是呂教官。而且呂教官的實力和你相當,既然你受了傷,恐怕呂教官也不能全身而退。巴桑大哥可能已經罹難了!」 「嗯?」聽到岳陽最後一句,莫金好奇道:「怎麼說?」 岳陽道:「以強巴少爺的性格,絕不會和巴桑大哥分開走,而他們能追蹤到這裡,肯定是發現了我們宿營時留下的痕迹。以呂教官的偵察能力,她可以通過那些痕迹清晰地知道我們的去向、人數,以及狼的數量,他們今天敢伏擊你們,那麼絕不會是面對面地來挑戰,他們會針對狼設下陷阱,然後單獨對付你們。經過那天與狼的搏鬥,他們對這裡的狼也該有了很深的了解,如果是老闆你和索瑞斯大人以及兩頭狼都在一起的話,就算他們有三個人,也會暫時退避。他們敢於主動出擊,那便是狼不在,而索瑞斯大人和老闆你一向是在一起的,但是和老闆你打鬥的卻只有呂教官。如果說巴桑大哥還在的話,恕我直言,巴桑大哥和強巴少爺,兩人最多留下一個來對付索瑞斯大人你,另一個會幫助呂教官,那老闆你就不會只受這一點點傷了。所以反過來,來的人只有呂教官和強巴少爺,剛開始時沒有狼,呂教官出來挑戰老闆你,強巴少爺和索瑞斯大人相互牽制。你們雙雙負傷,由於呂教官傷得較重,所以在狼趕到之前,強巴少爺帶著她撤走了。巴桑大哥沒來,絕不可能是負傷或者被狼打散,因為他的性格,是死都不會投降的,而強巴少爺的性格,則是除非死,否則絕不會分開,所以只有一個原因:他已經不在了。」 聽完岳陽的分析,莫金只有一個感覺,竟然還有這種人!索瑞斯也是大為驚嘆,僅憑几句簡單的話和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線索,竟然就能做出這種身臨其境的推論,更關鍵的是,這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是近乎憑直覺瞬間就能想到這麼多,這小子是個天才啊。 看著莫金和索瑞斯露出讚許的目光,馬索忍不住潑冷水道:「喂,我說岳陽,你怎麼還叫什麼呂教官,什麼強巴少爺,什麼巴桑大哥的,你什麼意思?」 岳陽淡淡道:「只是一個稱謂而已,這麼長時間,已經喊慣了,有必要這麼在意嗎?」 莫金正準備對岳陽說什麼,一抬右手,忍不住叫了一聲,馬索那張燦爛的笑臉馬上就出現在他眼前,笑意中又蘊含著無限焦慮:「老闆,你的傷不要緊吧,要不要我替你看看?先進去休息一下吧?」 莫金有些厭煩地像趕蚊子般揮揮手,道:「走開。」馬索強笑而退。直到馬索離開視線,莫金才對岳陽笑道:「非常精準的推理,我很高興你能選擇來幫助我們。」 岳陽意味深長道:「我們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索瑞斯在一旁道:「你怎麼斷定來的是呂競男和卓木強巴?而不會是呂競男和巴桑呢?」 岳陽道:「很簡單,如果是呂教官和巴桑大哥在一起,那麼,教官絕不會選擇跟蹤伏擊我們。針對不同人的性格特點制訂不同的戰術,這是教官很擅長的。」說著,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索瑞斯一眼,連莫金都受傷了,索瑞斯和他的狼卻毫髮無損,操獸師,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莫金又道:「對了,那個,強巴少爺,他是不是在與你們探險的時候,這裡……受了點損傷。」莫金指著自己的頭部太陽穴位置。 岳陽奇怪道:「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莫金道:「我與呂競男格鬥時,他既想幫忙,又在猶豫,想對付索瑞斯,也很猶豫,到最後也沒能出手,在一旁觀戰時眼神渙散,也不知在想什麼,簡直就像一個呆瓜。」 「呆瓜!」岳陽驚愕地重複一遍,沒想到,莫金竟然對強巴少爺做出這樣的評價。 「嗯,不錯。」莫金很形象地指著自己眼睛道:「我感覺他雙目獃滯無神,就像是毒癮犯了一樣,精神嚴重不集中,思維混亂。我記得以前見到的卓木強巴,可不是這個樣子的。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雖然我在暗處,但他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思辨機敏,疾惡如仇;後來在西藏見過幾次,那時候他還是十分果斷、敏感,具有一種天才的領導能力,讓身邊的人折服。再後來見面的次數就少了,偶爾一兩次,都處於作戰的對抗狀態,直到這次,我在香巴拉看到他,發現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很不一樣,通常,只有腦部受到某種刺激和干擾,才會變成這樣。嗯,對了,他以前不是中過那什麼……蠱毒?」 岳陽道:「強巴少爺蠱毒不是好了嗎?而且,就你這麼說起了,我倒是覺得,強巴少爺就是這樣的,他的記憶力一直很差,而且,每次和教官分辯,他也抓不住重點,常常被教官說得無法反駁呢。不過,強巴少爺的毅力很驚人,如果一次記不住,他會反覆地記一百遍、一千遍,直到記住為止。」 莫金道:「不對,不對。」 岳陽心道:「不可能啊,天天和強巴少爺在一起,沒怎麼覺得啊,難道是他和教官待在一起,備受摧殘,導致大腦反應都變慢了?」 「啊,對了。」索瑞斯忽然想起,問道:「你可知道,卓木強巴或是呂競男有根狼哨。」 岳陽道:「是強巴少爺的。」 「他從哪裡得來的?」 「這個事情,聽說很偶然,是強巴少爺在可可西里的時候……」 卓木強巴在呂競男的引導下,為呂競男進行加壓包紮、局部麻醉、擴創、分離筋膜和肌肉、止血……這是一場非常怪異的手術,施術者滿頭大汗,異常緊張;而被施手術者卻顯得輕鬆自如,一面告訴施術者該怎麼做手術,一面閑話家常。 「記得我第一次動手術,是給一個同僚做清創縫合,他也是大腿受傷,不過是從高處跌下,被鋒利的石棱給划了一道大口子,當時就我們兩人,我們參加的是一個國際性的遠程徒步越野競賽。那才是真正的血流如注,而我們只有普通的急救裝備,加壓包紮幾乎沒有效,我幾次清洗,試圖找到破裂的大血管,結果在切除壞死肌肉組織時,又將另一根動脈割斷了,那血涌得比我心跳還快。周圍也沒有人可以幫助我。我告訴自己:你一定行的,呂競男,不要慌,在救護隊趕到之前,只有你能救他……好了,現在用分離鉗做鈍性分離,分離鉗在你左手邊第二排第三格位置,選擇中號的…… 「在野外,我們經常會碰到這樣的問題,周圍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你,沒有救護車,沒有警察,沒有好心的路人。你會發現,你不是生活在一個社會性的群體裡面,就好像突然跳出了那個圈子一樣,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包括所有的病痛疾患,以及你心理上的喜怒哀樂,都沒有人能感受到,只有你一個人,你要學會一個人同樹木說話,與石頭交流,讓它們分享你的喜悅和悲痛,也要從它們那裡學會生存下去的方法。看到了嗎?我覺得你應該能看到子彈的位置了。」 「我看到粉紅色的東西,好像很硬,不是肌肉,但也不像子彈。」 「那粉紅色的是骨膜,你要繞開,子彈在偏左側更深的肌肉裡面卡著。對,你不要那麼緊張。別動,讓我給你擦汗。你要注意及時清污,那些滲血總是很快就會掩蓋視野。」 「找到了!」 「不,別用血管鉗,你夾不起來,有卵圓鉗嗎?」 子彈取出來了,落在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卓木強巴也像跑完馬拉松一般,氣喘如牛。呂競男卻告誡他:「別太緊張,也別鬆懈,取出子彈才是第一步完成,接下來的進一步清創止血也要很小心。子彈的衝擊力導致彈道周圍的組織肌肉都壞死了,你必須徹底清理。」 驀然,呂競男全身一顫,卓木強巴緊張道:「怎麼了?」 呂競男淡淡一笑,道:「沒什麼,你碰到我神經了,對神經的直接刺激,會導致全身肌肉突發性收縮。小心點,你的手關節不要太僵硬了,稍微放鬆一些,將該紮緊的血管都紮緊,該清理的損傷清理乾淨。你的精神太過緊張了,我給你唱首小曲吧。」 「綿綿不絕的大雪山,獅子是雪山的寶貝……」微弱的歌聲輕輕繚繞,再熟悉不過的歌聲了,打小就在阿媽的背上,聽著它長大,而後又無數次,當妹妹偎依在懷中時,輕輕地哼唱…… 聽著那首藏族歌謠,卓木強巴調整呼吸,放鬆心態,極力回憶起呂競男教自己的每個步驟、每種手法,清洗,擴創,剪掉腐壞的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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