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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簡瑤沒想到,會在這時候接到洛琅的電話。     夜半星稀,警車呼嘯。薄靳言就坐在她身側,她接起:“喂,老洛?”     前面開車的方青也聽見了。安岩去幫市局處理數據了,車上就他們三人。     洛琅那邊聽起來特別安靜,像是呆在什麼空曠又安靜的地方。他嗓音柔和地說:“簡瑤,這幾天你們忙得怎麼樣?”     簡瑤答:“還行。案子一直在推進。”     “那個蝴蝶殺手,很傷腦筋嗎?”     簡瑤:“你也聽說了?”     “是的,電視里都報了。”     “是啊。”簡瑤嘆了口氣,“剛剛又死了一個。”     “會抓到的。”洛琅溫和地說。     簡瑤笑了:“嗯。怎麼,你半夜打電話來,有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關心你們倆一下唄。反正估計你們查案,也是晝夜顛倒,索性現在打。聽你聲音還挺精神,少熬夜。尤其是老方,告訴他,男人熬夜傷身。”     簡瑤飛快抬頭說:“老洛叫你也少熬夜,傷身。”     方青笑著答:“知道。他在幹嘛呢?半夜不睡覺,不用陪女朋友啊?”     那頭的洛琅也聽到了,答:“女朋友前幾天分了,沒意思。我也在外地出差,可能要過一陣子才回北京。到時候再找你們吃飯。”     簡瑤:“嗯,好。到時候見。”     掛了電話,方青爽朗笑道:“這小子,不會又把人家90後給甩了吧?”     簡瑤微微一笑:“你猜對了。”     方青:“靠,我們一起鄙視他。”     夜風輕輕從窗口吹過來,簡瑤漸漸斂了笑,才察覺身旁的薄靳言始終安靜著。因為剛才在辦公室兩人都哭過,簡瑤的眼睛還有點紅。他雖戴著墨鏡,但臉頰也有些許紅暈。     簡瑤打量著他,哪知他就像立刻察覺了,開口問:“洛琅?”     “嗯。”     他坐著不動,也不說話。那模樣有點呆,也有點冷。     簡瑤忽然想起從前,也是在車上,她接到洛琅電話,一口一個“洛大哥”。結果薄靳言似乎就有點不高興。她問他是不是吃醋了,他表示否認。轉頭卻引誘她叫他“靳言哥哥”……     “我和他只是朋友。”簡瑤輕聲說。     “我知道。”他答,然後臉上有了一點笑意。     他的開心與不開心,總是這樣直接表露。簡瑤心頭髮軟,低聲說:“你不在我的身邊,我總需要有朋友陪伴。”     他握住她的手,說:“嗯,我的身邊,也有安岩。”     方青看著車前方的夜色燈火,嘴角有笑,心中卻有感嘆。     他們和好了,真好。     真正相愛的兩個人,大概是捨不得多分開一分一秒的吧。     可是他呢?他和他的公主。     為什麼他們現在走不到一起去了?     ——     屍體是在路旁一間廢棄的樓房裡發現的。此刻時間是凌晨四點,初步推斷死亡時間是在凌晨2點至3點間。     方青將車停在路旁,其它警車也將這座破樓圍得水泄不通。簡瑤抬起頭,看到隔著一條街,就是聶拾君住的那個小區,從這裡甚至能看到小區的樓頂。薄靳言之前推斷這裡就是兇手的主要活動空間,而不是公園,果然沒錯。     薄靳言也從車裡出來,他感覺了一下周圍的光線和汽車聲。顯然這條路上流量不小,即使半夜,也時常有車經過。簡瑤看著他拄著拐杖站在街頭沉思的模樣,一時竟看得失了神。     “前面有紅綠燈?”他問。     簡瑤答:“嗯。前方20米。你怎麼知道?”     他只微微一笑,轉身朝著街對面,打算過馬路。然後稍稍一頓,朝她的方向伸出手。簡瑤有片刻的怔然,然後把手遞給他。     原來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曾經那個月夜,他第一次向她伸出手。     幾年後,他站在這街頭,再次朝她伸出手。     只是這一次,換她走在前面,他在後。她牽著他,慢慢地走。沒人知道,他的手越握越緊,當她低下頭,看到他削瘦安靜的身影。     嘈雜路口,忽然寧靜。已經過了街對面的方青和邵勇,都望著他們。     “你是聽出來的?”簡瑤問,有關於紅綠燈的存在。     薄靳言唇角的笑意未滅:“嗯哼。”     於是簡瑤心中竟也升起些許欣喜。她想的是,薄靳言已經漸漸習慣了眼盲,甚至努力在用聽覺,來代替視覺做一些判斷。雖然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小舉動,可是她感覺到的,是薄靳言身上的生氣。     他在復甦,某種篤定自如、對一切盡在掌控的“薄靳言式”的鮮活生氣。     ——     這是一套空蕩蕩的房間,大概修建於上世紀80年代,至今還未拆遷。門口牆漆剝落、垃圾滿地,所以平時只有一些流浪漢會在這裡停留。     燈也是壞的。簡瑤和薄靳言走到門口,手就鬆開了。她和方青走在前頭,薄靳言的拐杖在地上輕點,跟隨著。     死者在裡面的那間房裡。     死的是一名中年流浪漢。     數道手電筒的光芒里,最引人注目的,首先是牆上用紅色油漆寫的兩句英文,然後就是地上的屍體。     “Youwillchme!”(你們永遠抓不到我!)     “Therewillbetheone。”(會有下一個。)     那英文字寫得飛揚跋扈,有紅色油漆沿著筆鋒往下垂,顯得格外猙獰。     而地上的屍體,跟聶拾君如出一轍。1米6幾的瘦弱流浪漢,脖子上一圈淤痕,雙手被繩索綁在頭頂,腳踝也是。他身下的地面,被清理出一塊乾淨地方,畫了黑色翅膀紅色花紋的蝴蝶。寬尾鳳蝶。     簡瑤和方青都加入了緊張的現場勘探,而薄靳言就在房間一角靜靜站立著。某個瞬間,簡瑤抬起頭,看到了他,心頭髮怔。然後她走到了他的身邊,低聲說:“死者就躺在離你1米5左右右前方地面上……”     薄靳言說:“很好。”     “這次的蝴蝶,畫得更精細了。上次還會有一點小毛邊和瑕疵,這次齊整得就像印上去的。”     “他終於在享受這個過程了。”薄靳言說,“牆上的字跡……”     “很潦草。”簡瑤答,她心念一動,拉著他走到牆邊,然後牽著他的手,戴著手套去觸碰那些字跡。沿著筆鋒,一筆一筆移動。這個過程是這樣寂靜,有月光從旁邊的窗照進來,而他低下頭,就能聞見她秀髮的芬芳。     觸摸完所有的字跡,簡瑤轉頭望著他:“清楚了嗎?”     他答:“清楚了。”     簡瑤笑了一下,又問:“還想看看哪裡?”     “帶我看看,這房間里還有些什麼陳設。”     簡瑤點點頭,再次抓起他的手,一樣樣觸摸,同時說:“死者流浪漢,應該把這裡當成一個落腳點了。牆壁角落裡有一堆空瓶子,地上鋪著條破爛的很髒的褥子,還有個小煤爐,一個很破舊的小鐵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