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書屋 分類
返回 忘憂書屋目錄

第44章

    朱沫末是清都大學化學學院的學生。這天中午過後,她冒著熾熱的太陽,來到實驗室。卻看到有一個身影比自己先到了。     朱沫末很意外:“柯愛?你來了。我以為你……”     柯愛依然是平時安靜溫和的樣子,只是仔細打量,你會發現她的眼睛有些紅腫。     “我沒事。”柯愛的嗓音低低柔柔,“只是警察……還沒有找到我弟弟。”     朱沫末心中惻然。前天柯愛突然被警察帶走,也嚇到了所有人。雖有驚訝,雖有疑惑,但平心而論,大家都不相信柯愛這樣一個好的女孩,會犯什麼事的。雖然前幾個月有一點時間,柯愛似乎有些消沉,有一段時間都不跟大家一起活動。但後來漸漸又恢復了常態。昨天柯愛從警局回來了,告訴大家是因為他弟弟被人謀殺,才被警察問話。大家頓時都非常同情她。     “你在家多休息幾天啊。”朱沫末關切地說,“實驗我一個人先來好了。”     柯愛搖搖頭:“那怎麼行?生活還是要繼續,我也不能把自己的事都推到你們身上。我們開始吧。”     朱沫末下意識便點點頭。柯愛雖然性格溫婉大方,但一向也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孩。這也是無論男生女生都喜歡她的原因。     “我去裡間盯儀器吧,你負責外面?”柯愛說。     朱沫末:“哦……好。”     “沫末。”柯愛頓了頓,“我也想一個人安靜地做一些事,分散注意力。不然我……始終想弟弟的事。實驗中間,你就別進來了。”     朱沫沫忙說好。     柯愛溫柔地一笑,說:“謝謝。”她轉身走進裡間,關上了門。朱沫末把一些試管工具從柜子里拿出來,一回頭,就見裡間的窗帘,“嘩嘩”拉上了。     朱沫末沒太在意。     這是個不太複雜,但也不算簡單的實驗。實驗分為兩個部分:她在外間,調配各種化學成分,操作儀器。而柯愛在裡間,需要實時觀察、記錄電腦上的實驗數據變化、並生成實驗報告。整個過程需要4、5個小時。     雖然主要的操作工作在她這一頭,柯愛相對清閑一些。但想到柯愛遭受了那麼大的變故,今天來做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精細的實驗操作,也不合適。所以朱沫末埋頭開始幹活了。     裡間。     柯愛拉上了窗帘,人卻有片刻的失神。她抬起頭,望著窗外。天氣真好,雲很白,天很藍。綠意蔥蔥的校園裡,有人在行走,有人在靜候。他們的生活是那樣的平靜祥和。     可是否有人知道,有人的屍骨,已長埋於地下,長埋於不見天日之地。     很好很好的人。     只是因為,遇見了那些普通人的貪婪、惡意和平庸。那人不肯屈服,就被殺害了。     因為她而死。     柯愛靜立了一會兒,嘴角忽然露出譏誚的笑容。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半年了。她的心已經平靜了嗎?     還是……永遠不會有安寧的那一天了?     她抬起手,慢慢解開衣服的扣子,脫掉。然後拿起旁邊,實驗用的白大褂。     柯愛,勇敢一些,莫要再回頭。     去往美好的生活里吧。     ——     下午兩三點鐘,許笙一直呆在學校寢室里,沒有外出,也沒有任何事做。     同寢的人都出去面試、找工作了。     她還在原處、原地。她感覺自己像一隻快要冬眠的蛇,一身醜陋,動不了。     陽光很烈,她站在窗邊,還能看到一輛轎車就停在樓下。那是兩個警察,24小時在樓下值守保護著她。     聽說同樣的警力布置,也在那個叫柯愛的女孩樓下。     警察說,那是柯淺的姐姐,雙胞胎,他們現在的頭號嫌疑人。     許笙輕咬下唇。     可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像一塊黑暗的巨石,壓在她的心頭。     也許是那晚,看到蔣學冉被殺死的照片,給她的震撼和衝擊太大吧。那樣的妝容、長發、衣物,都是柯淺的至愛。只有他偏執地愛著那一切。     當時許笙和文曉華,真的以為柯淺死而復生。     即使現在,“柯淺”二字,還如同陰影般,縈繞在她心頭。     精神恍惚、碌碌度日,大概就是許笙現在的狀態了。     後來,她就拉上窗帘,開了所有的燈,鑽進被子里,迷迷糊糊睡著了。     “嗒……”一聲輕響,門被推開。     然後,是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許笙模模糊糊地聽著,然後突然反應過來,驚醒。     燈不知何時被人關了,屋子裡陰陰的一片。一個人站在床邊。     許笙看著他的容顏,整個人已經嚇傻了。他戴著鴨舌帽,簡單的白T和短褲,露出精瘦的鎖骨和小腿。可那分明就是他啊!清澈而陰鬱的眼睛,鼻翼掛著汗,緊抿的紅唇。     “啊……”許笙爆發出嘶啞的呼叫,可才剛張嘴,就被他一把捂住。他帶著手套,塑膠皮狠狠壓在她嘴上,許笙只能“嗚嗚……”悶哭著。但她亦不是柔弱膽小女孩,拚命掙扎,雙手抵住他的胸口。     平坦結實的胸口。     但終究是不敵。     柯淺一個巴掌狠狠拍在她臉上,許笙被打得頭暈目眩。柯淺抓起旁邊的一個擺件,朝她的後腦重重一擊。     許笙暈死過去。     柯淺靜了一會兒,鬆開手,站著沒動。     似在思量,又似在欣賞。     就在這時,門外走廊忽然傳來隱約的人聲:“你給許笙帶了什麼啊?”“餃子唄,她不是最愛吃這個嗎?”     柯淺神色一凜,又看了眼床上的許笙,轉身快步朝門外走去。拉開門,那些女孩還在遠處,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邊。柯淺一拐彎,從另一側樓梯走了下去。     ——     朱沫末完成了第一組實驗,休息了一下,抬起頭,就看到裡屋的窗帘不知何時早已拉開。不過只拉開一半,窗帘裡層的白紗還是遮掩著。但她依然可以清晰看到柯愛背對著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是在想事吧?朱沫末心道。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走到柜子旁,去拿另一些器皿,眼角餘光,瞥見柯愛的背影動了一下,似乎彎腰在取什麼東西。     ——     日頭偏西。     方青趕到許笙宿舍時,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的情況,大吃一驚。     許笙身上的衣物凌亂,嘴角有血,腦後腫了個大包,手腕、脖子都有紅紫淤痕。她一直捂著自己的嘴,縮在床上角落在哭。任警察、她的同學怎麼勸,也不肯下床。     方青看一眼混亂的情況,把值勤警察叫到一邊,低喝道:“怎麼回事?!人闖進來了都沒發現!”     年輕警察又愧疚又委屈:“方組長!我們真沒看見有柯愛進來!我們一直盯著呢!”     方青尋思了一會兒,又走到一旁,打電話給負責監視柯愛的刑警:“喂?你們那邊什麼情況?”     刑警答:“柯愛中午12點10分進入實驗樓,到現在一直沒下來。而且我們通過望遠鏡,看到她和同學一直在那間實驗室里啊!”     方青:“他媽的這邊許笙差點被殺了!馬上上樓,找到她!”     刑警們也嚇了一跳,忙說:“是!”拉開車門就衝上了樓。     這邊,方青掛了電話,看了眼屋內混亂的環境,下了令:“你們都出去。”     其他人都走了,就剩許笙,還在床上痛哭。方青在床邊坐下,低聲說:“別哭了。我們一定會抓住兇手。抱歉,是我的同事疏忽,他們沒看到柯愛進來。”     許笙抬起頭,那臉色難看得像鬼。     “不是柯愛……”她顫聲說。     方青一怔:“那是誰?”     “……是柯淺。”許笙的聲音就像被人撕破了,“他沒死……他真的沒死!”     方青靜默片刻,答:“前兩次目擊者看到的人,很可能就是柯愛扮成柯淺。”     “不!”許笙尖叫道,“不是女人!不是柯愛!不是!我摸到他身上了,是個男人!根本不是女人!而且他的眼神……他的樣子……就是柯淺,不可能是別人了!”     方青愣住。     ——     刑警們快步搶上樓,一把推開實驗室的門,嚇了朱沫末一跳。     “柯愛呢?”一名刑警怒喝道。     朱沫末指著裡間:“在……在裡面。”     刑警們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推開門。     統統愣住。     窗帘被人“嘩”一聲拉開了,屋內瞬間光亮一片。電腦屏幕閃動著數據,一些器皿堆在實驗台上。柯愛站在窗前,轉過身來,長發略有點凌亂,臉色卻是鎮定無比。她的鼻翼上有細細的汗,發梢似乎也有汗水。她慢慢把實驗手套戴在手上,問:“警官,有什麼事嗎?”     ——     車停在出京的高速公路服務區。     簡瑤下車去買水了,薄靳言在車裡等,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一會兒,下了車,拿出手機。     這回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薄靳言問,“這兩天怎麼樣?”     傅子遇答:“挺好的。”     薄靳言安靜了一下,說:“你似乎……有心事。”     傅子遇倒是笑了:“我的靳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感了?想多了,我剛睡醒,不太想講話。”     “原來如此。”幾乎每天都有起床的薄靳言,對此表示非常理解。     兩人都靜了一會兒,薄靳言說:“抱歉,這幾天忙動漫殺人案,沒有時間和人力去追蹤韓雨濛的下落。案子今天就能破,你再等我一下。”     “嘖……”傅子遇還是那副欠揍的語氣,“口氣還是這麼大,我還聽安岩說是個很難的、陷入僵局的案子呢,白替你擔心了。”     薄靳言微微一笑。     “不用擔心我。”傅子遇溫和地說,“其實……雨濛的事,我也想通了。就像你說的,她如果愛我,就一定會來找我。哪怕遇到再多困難險阻,也一定會來的,對不對。如果不來,那麼我安靜地等著就好了。過我自己的生活,這些年,也沒什麼不好。我想,再多的疑問和假象,它都不是一個案件問題。終究,是愛情的問題。”     薄靳言怔忪。     然後換了個話題。     “我與簡瑤的結婚戒指,定製好了嗎?”     傅子遇低聲一笑:“好了,少爺。按照你親手畫的圖案,已經從瑞士寄過來了。估計這兩天你就能收到。”     薄靳言很滿意:“多謝。”     “哪裡,少爺,這是我應該做的。”     掛了電話,薄靳言的唇角還有笑意,抬起頭,就看到簡瑤已經走了回來。     “笑什麼呢?”簡瑤問。     “沒什麼。”薄靳言替她拉開車門,想了想,又拉起她的一隻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手背。     簡瑤失笑:“你幹嘛啊?”     他卻不答,拇指在她的無名指上,輕輕摸了一下。簡瑤被摸得痒痒的,心道:這又是他從哪裡學來的表達愛意的方式?     兩人上了車,簡瑤問:“我們此行的目的是?”     薄靳言淡笑,答:“找到給柯淺定罪的決定性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