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現在就讓我來一一揭開謎團吧。
CHAPTER 10 現在就讓我來一一揭開謎團吧。
黎明到來。天開始轉亮,單薄的光線泄進眼裡。
眼皮像灌了鉛一般的沉重。慢慢睜開半條縫隙。
浮在視線水平面上的景物,模糊地晃動著,過了半刻鐘才完全清晰。
米卡卡猛地醒了過來。
綠草,大樹,露珠在綠葉上反射出晨曦的光芒。
這裡不是大廳。他們被人移到了房間外的草地上。
米卡卡捂著腦袋,太陽穴那裡仍感覺有些刺痛,他拍了拍躺在身邊的夏早安和孟勁。
「快醒醒!」出大事了!這個不祥的預感讓他不安起來。
「怎麼了?好睏啊……」夏早安打著呵欠,一邊伸著懶腰。
孟勁也醒了過來,睡的很香的樣子。
「咦,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們這才發現自己一覺睡醒,人已經到了草地上。
「我們昨晚被迷煙弄暈了,然後被人搬到這裡。」米卡卡耐心解釋道。
「哇,是誰幹的?」
「還能是誰。肯定是死神萊姆!」
「不會吧!它……它在哪裡?」夏早安又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生怕萊姆揮著一把大斧頭從旁邊衝過來一般。
米卡卡對此有些哭笑不得。
「放心啦,它不在這裡。」他們三人不是萊姆的目標。但是米卡卡有一點感到很疑惑,為什麼死神萊姆要把暈過去的他們移到房間外面呢?這多此一舉的行為一定包含著特殊的意義。
他將目光投向自己所坐的輪椅。它就在跟前。而再前面一點有個窗口,似乎是行宮內的其中一個房間。房間里忽然有奇怪的亮光閃過米卡卡的眼睛。
窗口裡似乎出現了模糊的人影。接著——
「哇啊啊啊!」刺耳的尖叫聲瘋狂地從每一道空氣的罅隙中破土而出。屋裡顯然正在發生可怕的事情。
「快去看看!」米卡卡由孟勁抱著,跑到了窗口外。
裡面發生的那一幕讓他們瞠目結舌——黃雨菡血流滿臉地倒了下去,她無力地指著站在屋裡的那個人,最終手垂了下去,眼睛閉上了。
而那個人,穿著亞麻布,背對著窗口,突然猛地轉回頭來。
冰冷的空氣在那一瞬間灌滿了肺部。米卡卡他們只覺得四肢都被凍僵了一般,久久地瞪大眼睛。
那張臉再熟悉不過了。
是何梓鈞。他手持著那把血淋淋的神斧,看著窗口外的他們,突然,斜著嘴巴笑了。
那種神秘的笑容,潮水一般覆蓋上來。
他在笑什麼啊?!
米卡卡只是覺得,這種笑,很像某個人。
「死神萊姆!別想逃!」孟勁第一時間把米卡卡放到輪椅上,推著他就跑。而看了剛才那血腥一幕勉強沒暈過去的夏早安,拔腿跟在後面。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行宮大廳很遠,必須經過涼亭,小橋流水,才回到大廳外頭。然而,就在大廳外,他們看見脫掉亞麻布的何梓鈞正飛快地跑向大門口。
他嘟嘟地按下密碼,大門咔嚓地打開了。他迅速溜了出去。
「這傢伙,果然是萊姆啊……」發生這一聲感嘆,米卡卡馬上想到了什麼,拚命拍了拍孟勁的胳膊。「大叔,快點過去,別讓門關上了!」
聽到這裡,孟勁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在門關上之前把一塊石頭塞在了門縫之間。這樣子,門就關不上了。
「剛才我們看到的是水號房吧。」根據方位推算,那應該是黃雨菡所在的水號房。
然而,當他們趕進走廊的時候,門卻關上了。怎麼也推不開。這種木門,只能從裡面關上。可是,現在誰在裡面呢?
「你們快看!」忽然,夏早安指著門縫下方叫了起來。只見一股白色的濃煙涌了出來,帶有嗆人的氣味,「裡面著火了!」
熱浪灼燒著空氣。火光透過門縫依稀可見。
「大叔,撞開門吧!」米卡卡對孟勁說。
「行,讓我來!」撞了一下,木門依然十分堅固。再撞一下,門被撞開了,孟勁整個人都撲進了屋裡,差點摔在地上。
屋裡火光衝天,只見黃雨菡的屍體正躺在熊熊的烈火中,面目全非。屋裡的一切都被火舌吞噬掉了,並且向屋外蔓延。
「火太大了,我們進不去,趕緊走吧!」孟勁推著米卡卡又要退回到門外,米卡卡突然發現了什麼,大叫一聲:「停下來!」
「怎麼了?」身後的火焰燒得很快,熱浪令皮膚髮燙。孟勁只想趕緊離開這裡,他看了看手錶,距離爆炸的時間只剩十分鐘了。
可米卡卡卻依然不動。他拿起被撞斷的木門閂——一截掉在地上,一截還插在門裡。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呢?
米卡卡仔細打量著那截木門閂。只要是稍懂推理的人都能看出,死神萊姆犯了一個低級的失誤——門閂的斷裂方向不對。因為孟勁是從外面用力撞開門的,那麼門閂應該是從裡面向外斷開,可插在門裡的那截門閂卻是從外面向裡面斷開。
很顯然,這門閂是預先就斷掉,而萊姆把它插進門裡的,造成密室的狀態。但問題在於,如果門閂不起作用,這道門是怎麼關上的呢?
「快點!沒有時間了!」時間只剩八分鐘,孟勁著急地大喊。
再不出去可要和這行宮一起被夷為平地了。
「大叔,我們快跑!」夏早安哪裡管得這麼多,她率先推著米卡卡的輪椅就跑。剛到走廊門口,她們便看見胡瑩瑩的背影從大廳外頭跑出去。
「喂!等等我們!」
可是胡瑩瑩像是沒聽到似的,頭也不回。這時放置在大廳里的定時炸彈,時間又流逝了一分鐘。
「現在還來得及!」
大廳離大門只有一百米的路程,不需一分鐘就能到達。夏早安鬆了一口氣。但她卻聽到米卡卡說:「不行,我們不能就這樣離開。如果離開了,所有的謎團都將化為灰燼!」
「你這個宇宙超級無敵大笨蛋!」夏早安一個拳頭捶到他的腦殼上,「你真以為你是愛迪生啊,能在短短几分鐘內解開所有的謎題?拜託!小命要緊!古人有云:留得銀行在,哪怕沒錢搶!」
「喂喂……早安小妹妹,應該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吧……」
「管他呢!反正,這個故事就是告訴你!要愛惜生命!」理直氣壯地說完這一番用於逃跑的大道理後,夏早安又推起米卡卡的輪椅飛快地朝大門跑了過去。那種輪椅的時速無異於汽車中的寶馬賓士!
但,超速總是會出事故的。不知為何,快要到大門口的時候,夏早安突然剎住了輪椅。
噗咻——米卡卡像超人一樣飛了出去。他和超人唯一的區別就是把**穿在了裡面。而且,飛行距離太短,直接撲到草地上形成烏龜爬爬狀。
「幹嘛呀!」他氣憤地抬起頭抗議。
「天啊!」夏早安抱著腦袋,一臉世界末日的悲慘。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大門,關上了。那塊塞在門縫裡的石頭被誰踢開了,導致大門關上。
「是胡瑩瑩那傢伙乾的……」人性多麼醜陋。米卡卡心裡一陣悲涼,像秋日的湖面。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夏早安絕望地坐在了地上,抱著頭嚶嚶哭泣。
要打開大門,必須得知道密碼。可之前那個密碼是錯誤的。出問題的那一環,在吳佳宏的那張撲克牌上。
方塊6。如果那張撲克牌不是方塊6,又是什麼呢?按照程美妮的做事風格,那一張撲克牌應該是有跡可尋的,絕不會憑空捏造一張撲克牌出來。
冷靜。這時候我需要冷靜。米卡卡不斷地提醒著自己。他知道自己必須忍住。輸入密碼的機會只剩一次。這是一個極大而高危的賭注。他必須正確地找出那個撲克牌的數字。但他此時只覺得腦袋空空的無法思考。整個口腔已經完全被緊張吸幹了所有口水,硬得像顆石頭。
冷汗滑過髮鬢,刻下清晰的冰涼。
只剩五分鐘了。這是他們人生中最後的時刻嗎。
放置在大廳里的那顆定時炸彈彷彿在譏諷著他們一般,眨著紅色屏光的獨眼。
「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想死啊!」夏早安像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在草地上打滾。
孟勁也急得不停用手帕擦汗。「米老弟,趕緊想出密碼啊!」
說倒簡單,想卻是難上加難。隨著時間的流逝,米卡卡越來越著急。
沒有辦法了,他決定搏一把。他叫孟勁扶他起來,
「你知道密碼了?」孟勁驚喜不已。
米卡卡僵硬地點點頭。「試試吧……」
他哪裡知道密碼,他只是打算以賭博的方式輸入一個試試。總比在這裡束手待斃要好。
他的手指觸到了按鍵。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九分之一的機會,他能成功嗎?
他的手指要按下去了。
那一刻,就在那一刻。一個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等一下。」
定時炸彈跳向最後一秒鐘。
轟隆的爆炸聲,震破寧靜的藍空。
空無一人的城鎮中心,那座華麗的行宮轟然倒塌,巨大的塵霧像蘑菇一樣竄到十幾米高,灰塵與瓦礫洋洋洒洒地落下,氣浪從中心向
外圍擴散,山坡上那一叢叢狗尾巴草在寥落的夏日陽光里,搖晃不止。
「嘿嘿嘿。」站在山坡上的那個人,對著漸漸平息的煙塵露出了邪笑。
一切塵埃落定。他的計劃成功了。
他轉過身,正打算離開。卻在那一瞬間,他聽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
「死神萊姆果然是你。」
他僵住了。冰涼的溫度從心臟蔓延到全身。他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似的,慢慢回過頭,瞪大了驚訝的雙眼。
「怎……怎麼可能……?!」他囁嚅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站在他身後的是三個熟悉的人,米卡卡,孟勁,以及夏早安。他們灰頭土臉,顯然剛剛從方才的爆炸中逃生出來。
「吳佳宏那張撲克牌,在懸賞公示上畫的是方塊6,但古人沒見過撲克牌,所以只有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們把撲克牌的圖案給畫反了。真正的撲克牌是方塊9,而不是6。」
推理得完全正確。但令萊姆吃驚的是,做出這個推理的人不是米卡卡,而是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夏早安。她目光如炬,向他走過來,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充滿自信:「現在就讓我來一一揭開謎團吧。」
「這個案件中,有以下奇怪之處。一個是那把神斧,誰也拿不起來。偏偏你卻輕易操控。為什麼呢?這把斧頭有什麼特別之處嗎?提示是他是鐵做的。在這裡,你使用的詭計跟剛才的密室一模一樣。在大火現場,孟勁大叔撞開的房間里,明明門閂是預先被人弄斷的,為什麼還能使門關得死死的呢?你是故意讓門閂的破綻被米卡卡發現,無非想賣弄一下自己的小聰明而已。你一定以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們只能選擇逃命,而無法留在現場破案。但是,你錯了。」
「答案是,那道木門內層其實也是鐵做的。為什麼要這樣子呢?很簡單。神斧和那道門的下面,都有一塊電磁鐵。電磁鐵的作用跟磁石一樣,能將鐵緊緊吸住。正因為如此,那把神斧被基座吸住了,怎麼也拿不起來。為了掩飾電磁鐵的存在,這座行宮裡幾乎沒有用到鐵製品之類的東西。那天晚上我被你襲擊之前,曾經發現一條奇怪的繩子,直通公主寶座下方。那其實是一條電線,拔開插頭,電磁鐵便失去作用了,你就能輕易拿起斧頭。同理,當時孟勁在撞第二次門的時候,你拔開了電線的插頭,使木門很容易便被撞開了。」
「可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米卡卡擦了一下被灰塵弄髒的臉,問道。「他是怎麼令王浩煜的屍體出現在樹上的呢?那時候,我們幾個人包括萊姆他本人都不可能有機會動什麼手腳啊!」
「不!」夏早安很堅決的說道:「萊姆動了一個很小的手腳。他只好把手伸進褲兜里,撥通一個電話就行了。」
「一個電話?莫非是……」
「不錯,就是王浩煜手機上的那通未接來電。當然,她預先換了電話卡,以免被人追查到電話是由自己打出的。」
「啊呀,我還是不明白耶!」孟勁拚命地撓著腦勺,頭髮上的白灰像頭皮一樣落下來。「一個電話怎麼能讓屍體吊起來呢?」
「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物理現象而已。」夏早安淡淡的說道。那雙美麗的眼睛是清澈碎藍的,放射出冰冷的光芒。
萊姆站在那裡,感覺很難受。身體里宛如洞穴一般空****的。不止空氣,似乎連風也能穿過去。他開始預感到自己的潰敗。
「物理現象?」孟勁問。
「試想像一下,如果相同重量的兩件物體通過一條繩子掛在樹上,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呢。」
米卡卡沉思一下,馬上回答:「按照物理學,這相同重量的兩件物體可以處在任何的高度。啊!」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大叫起來:「你的意思是說,王浩煜和那竹筐里裝的石頭一樣重是嗎?」
「正解。」夏早安自信地打了一個響指。
「萊姆先把王浩煜的屍體埋在落葉之下,而竹筐則懸高在樹上。那棵樹離小路很遠,一目了然,不細看是看不出破綻的。正因為這樣,我們女方這一組人經過時,才沒有發現屍體。而當男方這一組經過時,萊姆暗中撥通了王浩煜的手機。那個手機本來放在樹枝上,由於調成了振動,所以很容易便從樹枝上掉下來。當它掉進設置好的竹筐時,竹筐這邊的重量便起了變化,較重的竹筐於是便慢慢地拉起較輕的王浩煜。於是,屍體便神秘地出現了,這個詭計幾乎洗脫了萊姆的不在場證明。當然,萊姆事先已經和它的同夥策劃好,由它在行宮外的同夥在那一個時間段關閉信號屏蔽器,好讓萊姆能順利撥通手機,當詭計完成之後,同夥又打開信號屏蔽器,這樣做是斷絕我們跟外界的聯繫。」
「什麼?萊姆還有同夥?」米卡卡吃驚不已。「誰是他的同夥?」
夏早安呵呵笑了:「恐怕是木棉古城裡的居民吧。試想一下,要完成這個假穿越,這些假裝古人的村民們豈能不知情?想必他們因為某種原因和萊姆結成了一夥,來實施這個殺人計劃……」
說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眼睛望向萊姆的身後。
只見從樹林里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一個個站在死神萊姆的身後。
「啊!你們不就是……」看到那些人,米卡卡和孟勁愕然地眨巴著眼睛。
他們正是悅來客棧的掌柜和小二,還有手持火把的那些村民們,甚至連當時的路人也在裡面。只不過他們現在都脫下了古人的裝扮,恢復了現代人的衣著。
「沒想到我們的計劃居然讓你給看穿了。」一位老者捋著白鬍子走到人群前面。定睛一看,他居然就是白雲道長。當然,道長也是假裝的。
「聽公主說,我們可能會遇到一個厲害的人物。就是你嗎?」他望向夏早安,臉上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夏早安稍稍昂了昂首。
「失禮失禮。」她笑道。「你們口中的那位公主,應該就是程美妮吧。」
白雲道長平靜地捋了捋鬍子。「公主叫什麼名字我們不知道。只知道她姓程,是一個很有錢的企業大小姐。」這不是程美妮還能是誰。
夏早安問道:「那你們是怎麼和她合作的?」
白雲道長娓娓道來:「大概是半年前的時候,程小姐來到我們的古城裡,她告訴我們,可以替我們報仇。於是,我們就和她合作了。」
「所以,你們派死神萊姆混進我們的旅行團里,伺機殺人么?」說著,夏早安又看了死神萊姆一眼。他的雙眸稍稍露出慌亂的視線,但馬上恢復了冷酷。
「不要責怪鎮長和鄉親們!」他一臉認真地說著,臉頰有點泛紅,「所有事情都是我乾的,與他們無關。」
「萊姆……」他身後的鄉親們想說些什麼,卻被他給制止了。
「全部是我乾的。吳佳宏,劉金松,譚明虹,這些人都是我殺的。可他們該死!我從不後悔!」他說著,堅硬的表情。那寂寂的身影站在蔥蔥的樹蔭下,身上像灰牆般投射下深深淺淺的影斑。
人是我殺的。我不後悔。他如此冷冷地說。
那一瞬間,無聲的風吹動滿世界的狗尾巴草。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流動的哀傷迅速填充著內心的所有空間。米卡卡看著死神萊姆,輕輕叫出了他的名字:「小菡,你為什麼要殺死那些人?!」
小菡,黃雨菡,死神萊姆,之前無論如何也聯繫不到一起的稱呼,帶給米卡卡無盡的驚愕和惋惜。這是他曾經的好朋友,卻是冷酷的殺人兇手。
「因為他們都該死!他們罪有應得!」黃雨菡大聲叫著,聲音激烈起來。她單薄的肩膀抖動著。儘管拚命壓抑,但淚腺失了控,眼睛迅速氤氳了潮濕的水霧。
「你們永遠不知道,我所經歷的。」滾燙的淚珠摩挲過皮膚。她抬起手擦了一下,又看著米卡卡,用一種哀怨的眼神凝望他。「對不起,米卡卡,我並不是故意要把你們關在行宮裡等炸彈炸死的。但是如果我不這樣做,我會連累鄉親們。不過,現在也好了……」
她一臉的釋然。眼淚止住了。她突然微笑。
「你們沒有事。我就安心了。一切過錯,就由我來承擔吧……」
說完,她轉過身,大步跑出去。
「小菡!別跑去那邊!那邊是懸崖!」白雲道長忽然叫起來。他知道黃雨菡要幹什麼。但已經來不及。
那抹纖弱的身影如蒼鷹在天空中翱翔。
時間的流速彷彿緩慢了一百倍。
懸崖的風吹起了她的黑色長髮,和她一同掉下去的那本《福爾摩斯全集》被吹散了,無數白色的紙張紛飛在藍天白雲下。
山上的木棉花,帶著血染的嫣紅重重地墜落。
覆蓋在山腳下那具長眠的屍體上。
死神萊姆,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跟我們來吧。讓我們告訴你所有罪惡的開始。」白雲道長是這個木棉古城的鎮長。他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那是五年前發生的。當時,在木棉山腳下發現了一個稀土礦……」
為了謀取暴利,劉金松在這裡建起了一座採礦工廠。他請當地人去工作,卻沒有告訴他們,這些礦產經過處理之後釋放出很強的毒性。
一車一車的卡車將稀土運了出去。人卻一個個工人倒了下去,他們患上了重病。不僅如此,工廠里排出的廢氣廢水嚴重污染了周邊的環境。更多的村民生病了,死去了。木棉古城漸漸變成了一座死城。
和送葬的哀號聲不斷累積的,是劉金松的財富。
他試圖拿出一筆錢來安慰憤怒的村民。
但大伙兒堅決要他關閉礦廠,並賠償所有人的損失。劉金松對此嗤之以鼻。他早已花錢打通了關係。當地的政府,環保部門,公安部門,接到村民們的投訴卻置之不理。當時的環保局局長吳佳宏在裝模作樣地檢查這兒後,堅稱劉金松的工廠符合環保標準。而當村民們決定上訪時,又被公安局負責人王浩煜百般阻擾,甚至將領頭的人關進牢里。無奈之下,村民們只得求助網路媒體。他們發了一張帖子,控訴受到的不公平。然而,很快便有更多帖子誣陷他們這些村民無知,趁火打劫。他們哪裡知道,劉金松早就買通網路推手譚明虹,在網上歪曲事實,村民們的帖子很快石沉大海,沒有引起重視。他們又想到了向電視台爆料,好不容易盼來了一位電視台實習記者,她自稱是胡瑩瑩,答應回去將此事報上去。但村民們守在電視機前好多天,也沒看到有關這裡的新聞。後來,他們才從氣焰囂張的劉金鬆口中得知,記者也被他收買了。
這些都是要參加旅行團的人。他們罪有應得。
因為他們的貪慾,害死了很多人。
「包括小菡的爸爸和媽媽……還有我的孫子……」鎮長哽咽的蒼老的嗓音在靜謐的陰暗裡緩慢地流淌著。
樹林的深處遮天蔽日,但見一排排蒼白的墓碑整整齊齊地立在他們的面前。這正是譚明虹和王浩煜他們見過的墓碑,這也是他們害死的那些人的墓碑。
「這是我爹。」
「這是我妻子和娘。」
「這是我的女兒和兒子。」
每一個村民,都站在各自的墓碑前,哀傷的低泣把周圍的陰翳都壓下去。
「而這一塊墓里,則埋著小菡的父母。她從此成了孤兒。」鎮長轉過頭,清淚在那刀割一般的皺紋上閃亮。「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實行這個殺人的穿越計划了吧?」
是因為血海深仇。是失去親人的傷痛。
死神萊姆,又或者其他的殺人犯,他們之所以心靈會變得扭曲,是因為他們失去了愛。
愛,這個世界最偉大而純潔的力量。
一旦不再擁有,心靈的防線便會被輕易擊潰。
心裡那座城,將從此淪陷。
米卡卡,夏早安,孟勁,站在墓碑前,陷入深深的沉思。
血紅的木棉花,從空中緩緩地飄落。
旅遊車慢慢將古老的木棉城拋在後方。
車裡只有三個乘客,田野的風光從行駛的車外一掠而過。明媚的夏日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夏早安的臉上,她睡著了。米卡卡看著她,奇妙的心境。
這時,身邊的孟勁問他:「米老弟,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弄明白呢。」
「你說。」
「我們醒過的時候不是看見黃雨菡被砍死了嗎?死神萊姆為什麼要設置這樣的騙局?那火場里的那具屍體是誰的?」
「那個人是胡瑩瑩。黃雨菡趁著前一天晚上和胡瑩瑩去廁所的時候,按下了噴出迷煙的機關,她當時把胡瑩瑩和何梓鈞都弄暈了,搬到水號房裡,又把我們三人搬到正對水號房的窗口外。一等我們醒來,她就弄醒已經被打扮成死神萊姆的何梓鈞。那時候胡瑩瑩大概已經死了,她將屍體藏在窗口下方,由於角度的問題,我們是看不到的。然後她裝作被砍,大聲叫喊。剛醒來的何梓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回頭看到窗口外的我們,心想這次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只能逃跑。我們很容易認為何梓鈞是死神萊姆,因為黃雨菡有意無意地進行了一些暗示,譬如她故意在手腕上化一道疤痕,跟何梓鈞的一模一樣。何梓鈞就是她預先找好的替死鬼。」
「不過,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呀。就是劉金松之死。那天晚上,不是說死神萊姆跑進了他所在的金號房,又奇怪地消失了嗎?你當時還推理說是何梓鈞殺死他的。」
「這是我的推理錯誤了。應該說,這正是死神萊姆故意把我引進了一個誤區,讓我將嫌疑對象導向了何梓鈞。實際上,當時死神萊姆並沒有進入金號房。」
「咦,不對呀,當時的攝像機明明拍到的呀。」
「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那只是死神萊姆使用的詭計。她當時使用了鏡子。」
「鏡子?」
「沒錯,是鏡子。她在金號房前放置了一塊大鏡子,然後將攝像機的角度調整好,這樣拍下的畫面就會讓人誤以為她當時是跑進了金號房的走廊里。實際上,她跑進的是自己的房間。」
「等一下……」孟勁摸了一下鬍鬚,「我們當時並沒有發現什麼鏡子啊。」
「有的。那塊鏡子就隱藏在走廊牆上的屏風畫里。萊姆把它從牆上拉出來,而何梓鈞在跑進金號房前又把鏡子收好了。如此一來,我們便沒有發現鏡子的存在。」
「等等,你說何梓鈞?」孟勁好像越來越糊塗了。「他是死神萊姆的同夥?」
「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說。恐怕是萊姆用了什麼條件,要求何梓鈞跟她合作。這樣就造成了密室殺人消失之謎。」
「原來是這樣子啊!終於明白了。」聽到這裡,孟勁長長舒了一口氣。而米卡卡則回過頭,望了一眼後方漸漸變小的那座古城。
這次案件中最大的穿越之謎也解開了。
在木棉山的兩側,有兩座一模一樣的城市。為了完成這個龐大的詭計,程美妮居然耗資巨大地建了另一座木棉城。他們之所以沒有發現,因為他們對這裡並不熟悉,況且木棉山的形狀是左右對稱的,南北走向,也無法從日起日落這種現象來看出破綻。
至於他們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移到了新城。其實是在刑場下山的時候,導遊小姐就故意把他們帶到了山的另一邊。加上天黑疲勞,他們也就被矇騙過去了。
所謂的穿越,只是錯覺而已。這個案子就此了結的。
但仍有兩個謎團是米卡卡想不通的。
他下意識地看向夏早安,她仍在睡。
米卡卡很好奇,她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那麼聰明?將所有謎團一一解開。
她不可能那麼厲害。那樣的人物只有一個,就是曾經在她身體里的名偵探——愛迪生。
愛迪生,他,還在這個世界上?米卡卡曾經悄悄這樣問過她,但她只是神秘一笑,並不作答。
那時候的她,是愛迪生還是夏早安呢?
另一個疑問……
米卡卡凝望著車窗,陷入沉思。
他想起了何梓鈞。
那個少年最後留給眾人古怪的笑容,真的很像某個人……
會是他嗎?黑葵A?
銀行大廳里。經理接待了拿出警察證的孟勁和他帶來的兩個高中生。
詢問的是有關那一億元的存款。
「這個啊。」經理想也不想地回答,「剛剛有人提走它了。」
「什麼?這不可能吧!」孟勁和米卡卡同時叫出聲來。
這不得不令人吃驚。要知道,包括死神萊姆黃雨菡在內的六個人都死了。只有他們才有資格拿到那一億元存款。既然如此,又是誰拿走了呢?
「拿走它的人是誰?」
對這個問題,經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是王浩煜先生。他提供了準確的六個密碼,所以我們便將錢給他了。而且,今天剛好是截止日期的最後一天。」
王浩煜?那個被吊在樹上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糟糕。被程美妮那傢伙搶先一步了。」走出銀行的時候,孟勁懊悔地說道,大力撓著頭。
而夏早安則雙膝跪地,仰面長呼:「天啊!我的一億元!程美妮那個死丫頭,把我的一億元給搶走啦!嗚哇哇哇哇!」
拜託,那一億元怎麼成你的了?
早就對夏早安無語的米卡卡目光轉向別處,他在想,那一億元真的是程美妮拿回去的嗎?她早就富可敵國,而且照她的作風,並不像對金錢斤斤計較的人。
可不是她,還能是誰。
大街上行人如潮水一樣來往。米卡卡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但很快又被潮水般的人海給覆蓋過去了。他不確定那是不是他的錯覺。
「走吧!米老弟!」孟勁邁出腳步。
「再不走,我們可不等你了哦!」夏早安抹掉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她真的為那一億元哭得稀里嘩啦的。
「好了!我現在就來!」
米卡卡推著輪椅追上了那兩個人。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只在夕陽中留下一幀模糊的殘像。在他們身後的露天咖啡廳里,卻見一個黑色的少年慢慢站了起來。他看著米卡卡那些人的背影,漂亮的面容上輕輕地綻放了一個笑容。
一道紅色的拋物線劃破他面前的空氣,又重新回到他的手心裡。那是一個紅如血的蘋果。
他拿起來,淡淡然咬了一口。遊戲還沒有結束呢。
他帶著那抹詭異的微笑,向相反的方向離開。
夕陽下,一層透明的光芒籠罩了他那漆黑的背影。
在他的另一手,提著一個行李箱。誰也不知道,那裡面存放著剛剛從銀行里取出來的一億元以及一張男人的假面具。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早在一年前就出現過了。
如黑夜一般的人物。
將會重臨這片光明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