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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卷幔微風香忽到 瞰床新月雨初收(2)

所屬書籍: 鹿鼎記
  韋小寶回到屋中,將幾十片羊皮碎片在燈下拼湊,心想八部已得其七,就算空下一些,也能拼個大概出來。哪知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連地圖的一隻角也湊不起來。他本無耐心,厭煩起來,便不再拼,當下將千百片碎片用油紙包了,外面再包了層油布,貼身藏好。心想:「老康是正旗旗主,他這部經書自然是紅封皮的,明兒我另拿一部給他便是。」次日清晨,將鑲白旗經書的羊皮面縫好,粘上封皮,揣在懷中,徑去康親王府。   康親王一聽他到來,三腳兩步的迎了出來,握住他雙手,連問:「怎樣,怎樣?」韋小寶愁眉苦臉,搖了搖頭。康親王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說道:「這件事本來為難,今日未能成功……」韋小寶低聲道:「東西拿到了,就怕你十天半月之內,假冒不成。」康親王大喜,一躍而起,將他一把抱住,抱入書房。眾親隨、侍衛見王爺這等模樣,不由得暗暗好笑。   韋小寶將經書取出,雙手送將過去,問道:「是這東西嗎?」康親王緊緊抓住,全身發抖,打開書函一看,道:「正是,正是,這是鑲白旗的賜經,因此是白封皮鑲紅邊兒的。咱們立刻開工雕版。兄弟,你得再教我一個法兒,怎生推搪幾天。嗯,我假裝從馬上跌了下來,摔得頭破血流,昏迷不醒。待得冒牌經書造好,再去叩見皇上,你說可好?」韋小寶搖頭道:「皇上英明之極,你掉這槍花,他心中犯了疑,你將西貝貨兒呈上去,皇上細細一看,只怕西洋鏡當場就得拆穿。這部書跟你失去那部,除了封皮顏色之外,還有什麼不同?」康親王道:「就是封皮顏色不同,另外都是一樣。」韋小寶道:「這個容易,你將這部經書換個封皮,今日就拿去呈給皇上。」康親王又驚又喜,顫聲道:「這……這……宮裡失了經書,查究起來,只怕要牽累到兄弟。」韋小寶道:「我昨晚悄悄在上書房裡偷了出來,沒人瞧見的。就算有人瞧見,哼哼,諒這狗崽子也敢說。我跟你擔了這個干係便是。」康親王感激,不由得眼眶也濕了,握住他雙手,再也說不出話來。   韋小寶回到宮中,另行拿了兩部經書,去尋胖頭陀和陸高軒。他想正黃旗的經書上浸滿了毒水,給桑結喇嘛搶去了;鑲白旗的給了康親王;剩下五部之中,鑲黃、正白兩部從鰲拜家抄來,鑲藍從老婊子的櫃中取得,這三部書老婊子都見過的,這時老婊子如在洪教主身邊,呈上去可大不妙。正紅施工是從康親王府中順手牽來,鑲紅旗是從瑞棟身上取來,老婊子雖知來歷,卻也不妨。於是交給胖陸二人是一部正紅,一部鑲紅。胖陸二人早已等得望眼欲穿,見他突然到來,又得到了教主所要的兩部經書,當真喜從天降。韋小寶道:「陸先生,你將經書呈給教主和夫人,說道我打聽到,吳三桂知道另外門部經書的下落。我白龍使為教主和夫人辦事,忠字當頭,十萬死百萬死不辭,因此要到雲南去赴湯蹈火,找尋經書。胖尊者,你護我去再為教主立功。」胖陸二人欣然答應。胖頭陀道:「陸兄,白龍使立此大功。咱二人也跟著有了好處。教主賜下豹胎易盤丸的解藥,你務必儘快差人送到雲南來。」陸高軒連聲稱是,心想:「白龍使小小年紀,已如此了得。教主這大位,日後非傳給他不可。我此刻不乘機討好於他,更待何時?」說道:「這解藥非同小可,屬下決不放心交給旁人,定當親自送來。白龍使,屬下對你忠心耿耿,定要服侍你服了解藥之後,屬下和胖兄再服。否則就算豹胎易筋丸藥性發作,屬下有解藥在手,寧死也決不先服。」韋小寶笑道:「很好,很好,你對我如此忠心,我總忘不了你的好處。」陸高軒大喜,躬身道:「屬下恭祝白龍使永享清福,壽比南山。」韋小寶心想:「我只比教主低了一極,永享清福,壽比南山,倒也不錯了。」   他回宮不久,便有太監宣下朝旨,封韋小寶為一等子爵,賜婚使,護送建寧公主前赴雲南,賜婚平西王世子吳應熊。吳應熊封三等精奇哈尼番,加少保,太子太保。韋小寶取錢賞了太監,心想:「倒便宜了吳應熊這小子,娶了個美貌公主,又封了個大官。說書先生說精忠岳傳,岳飛爺爺官封少保,你吳應熊臭小子如何能跟岳爺爺相比?」轉念又想:「皇上封他做個大官,只不過叫吳三桂不起疑心,遲早會砍他的腦袋。鰲拜可也不是官封少保嗎?對,對,岳飛岳少保也給皇帝殺了。可見官封少保,便是要殺他的頭。下次皇上如果封我做少保,可得死命推辭。」當下去見皇帝謝恩,說道:「皇上,奴才這次去雲南跟你辦事,你有什麼錦囊妙計,那就跟我說了罷。」康熙哈哈大笑,說道:「小桂子沒學問。錦囊妙計,是封在錦囊之中的,天機不可泄漏,怎能先跟你說?」韋小寶道:「原來如此。可惜我不識字,皇上若有錦囊妙計,須得畫成圖畫。皇上,上次你吩咐我去清涼寺做主持,這道聖旨,畫得可挺美哪。」康熙笑道:「自古以來,聖旨不用文字而用圖畫,只怕以咱們君二人開始了。」韋小寶道:「這叫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康熙笑道:「很好。你記心好,教了你的成語,便記住了。」韋小寶道:「皇上教的,我總記得的,別人教的,可記來記去總記不住,也不知是什麼道理。好比一言既出,什麼馬難追,這匹什麼馬,總是記不住。」   說到這裡,太監稟報建寧公主前來辭行。康熙向韋小寶望了一眼,吩咐進見。建寧公主一進書房,便撲在康熙懷裡,放聲大哭,說道:「皇帝哥哥,我……我……我不願嫁到雲南,求你收回聖旨罷。」   康熙本來自幼便喜歡這個妹子,但自從得知假太后的惡行之後,連帶的對妹子也生了厭憎之心,將她嫁給吳應熊,實是有心陷害,這時見她哭得可憐,倒有些不忍,但事已至此,已難收回成命,拍拍她肩膀,溫言道:「女孩子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我給你揀的丈夫可很不錯哪。小桂子,你跟公主說,那吳應熊相貌挺英俊,是不是?」韋小寶道:「正是。公主,你位額駙,是雲南省有名的美男子,上次他來北京,前門外有十幾個姑娘打架,打出了三條人命。」建寧公主一怔,問道:「那為什麼?」韋小寶道:「平西王世子生得漂亮,天下有名。他進京那天,北京城裡成千成萬的姑娘太太們,都擠著去瞧。有十幾個姑娘你擠我,我擠你,便打起來啦。」建寧公主破涕為笑,啐道:「呸!你騙人,哪有這等事?」韋小寶道:「公主,你猜皇上為什麼派我護送你去雲南?又吩咐我多帶侍衛兵勇,妥為保護?」公主道:「那是皇帝哥哥愛惜我。」韋小寶道:「是啊,這是皇上的英明遠見,深謀遠慮。你想,額駙這樣英俊瀟洒,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做夫人,現今給你一下佔了去,天下不知道打翻了多少醋缸子,醋罈子,醋罐子,醋瓶子。有些會武藝的姑娘一怒,說不定要來跟你為難。雖然公主自己武功高強,終究寡不敵眾,是不是?因此奴才這一次護磅公主南下,肩頭的擔子可真不輕,要對付這一隊糖醋娘子軍,你想想,可有多難?」   建寧公主笑道:「什麼糖醋娘子軍,你真會胡說八道。」她這時笑靨如花,臉頰上卻兀自掛著幾滴亮晶晶的淚珠,向康熙道:「皇帝哥哥,小桂子送我到了雲南之後,就讓他陪著我說話兒解悶,否則我可不去。」康熙笑道:「好,好,讓他多陪你些時候,等你一切慣了再說。」建寧公主道:「我要他永遠陪著我,不讓他回來。」韋小寶一伸舌頭,道:「那不成,你的駙馬爺倘若見我惹厭,生起氣來一刀將我砍了,沒了腦袋的小桂子,可不能陪公主說話解悶了。」建寧公主小嘴一扁,道:「哼,他敢?」   康熙道:「小桂子,你去雲南之前,有件事先給我查查。上書房裡不見了一部佛經,這事可有點奇怪,連這裡的東西,竟也有人敢偷!」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頗為嚴峻。韋小寶應道:「是,是。」建寧公主插口道:「皇帝哥哥,你這部佛經是我拿的。嘻嘻。」康熙道:「你拿去幹什麼?怎麼沒先問過我?」公主笑道:「是太后吩咐我拿的。太后說,皇帝每天要辦千百件軍國大事,問你要部佛經這等小事,便不用來麻煩你啦。」康熙哼了一聲,便不言語了。建寧公主伸伸舌頭,央求道:「皇帝哥哥,你別為這件事生我的氣。以後我去了雲南,便想再來這裡拿你的書,可也來不了啦。」康熙聽她說得可憐,心腸登時軟了下來,溫言道:「你去雲南,要什麼東西,儘管向我要好了。」頓了一頓,說道:「平西王府里,又有什麼東西沒有?」   韋小寶從上書房出來,眾侍衛、太監紛紛前來道賀。每個侍衛都盼能得他帶去雲南,吳三桂富可敵國,這一趟美差,發一筆財是十拿九穩之事。到得午夜,康親王又進宮來相見,喜氣洋洋的道:「兄弟,經書已呈繳給了皇上。皇上很是高興,著實誇獎了我幾句。」韋小寶道:「那好得很啊。」康親王道:「你不日就去雲南,今日哥哥作個小東,一來慶賀你封了子爵,二來給你餞行。」攜著他手出得宮來,這次卻不是去康親王府,來到東城一所精緻的宅第。這屋子雖沒康親王府宏偉,但雕棟畫梁,花木山石,陳設得甚是奢華。   康親王道:「兄弟,你瞧這間房子怎樣?」韋小寶笑道:「好極,漂亮之極!王爺真會享福。這是小福晉的住所么?」康親王微笑不答,邀他走進大廳。廳上已等著許多貴官,索額圖,多隆等都出來相迎,「恭喜」之聲,不絕於耳。   康親王笑道:「咱們今日慶賀韋大人高升,按理他該坐首席才是。不過他是本宅主人,只好坐主位了。」韋小寶奇道:「什麼本宅主人?」康親人王笑道:「這所宅子,是韋大人的子爵府。做哥哥的跟你預備的。車夫、廚子、僕役、婢女,全都有了。匆匆忙忙的,只怕很不周全,兄弟見缺了什麼,只管吩咐,命人到我家裡來搬便是。」韋小寶驚喜交集,自己幫了康親王這個大忙,不費分文本錢,不擔絲毫風險,雖然明知他定有酬謝,卻萬想不到竟會送這樣一件重禮,一時說不出話來,只道:「這……這個……那怎麼可以?」康親王捏了捏他手,說道:「咱哥兒倆是過命的交情,哪還分什麼彼此?來來來,大伙兒喝酒。哪一位不喝醉的,今日不能放他回去。」這一席酒喝得盡歡而散。韋小寶貴為子爵,大家又早知他那太監是奉旨假扮的,便不能再回宮住宿國。這一晚睡在富麗華貴的卧室之中,放眼不是金器銀器,就是綾羅綢緞,忽想:「他奶奶的,我如在這子爵府開座妓院,十間麗春院也比下去了。」   次日一早去見九難,告知皇帝派他去雲南送婚。九難道:「很好,我陪你一起去。」韋小寶大喜,轉頭向阿珂瞧去。九難道:「阿珂也去。」韋小寶更是喜從天降,這個喜訊,便是皇帝連封他一百個子爵也比不上。從九難處告辭出來,便去天地會新搬的下處。陳近南沉吟道:「韃子皇帝對吳三桂如此寵幸,一時是扳他不倒的了。不過這實是大好機會。小寶,吳三桂這奸賊不造反,咱們要激得他造反,激不成功,就冤枉他造反。我本該和你同去,只是二公子和馮錫范回到台灣之後,必定會向王爺進饞,料想王爺會派人來查詢天地會之事。我得留在這裡,據實稟告。這裡的眾兄弟,你都帶了去雲南罷。」韋小寶道:「就怕馮錫范這傢伙又來害師父,這裡眾位兄弟還是留著相助師父罷,否則弟子放心不下。」陳近南拍拍他肩膀,溫言道:「難得你如此孝心。馮錫范武功雖強,你師父也不見得就弱於他了。這次只不過攻了咱們一個出其不意,一上來躲在門後偷襲,先傷我右臂。下次相遇,他未必能再佔到便宜。誅殺吳三桂是當前第一大事,咱們須得全力以赴。只盼這裡的事情了結得快,我也能趕來雲南。咱們可不能讓沐家著了先鞭。」韋小寶點頭道:「倘若給沐王府先得了手,今後天地會要奉他們號令,可差勁得很了。」   陳近南伸手搭他脈脯,又命他伸出舌頭瞧瞧,皺眉道:「你中毒怎麼又轉了性?幸好一時不會發作。我傳你的內功暫且不可再練,以防毒性侵入經脈。」韋小寶大喜,心道:「你叫我不練功夫,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後可不能怪我。」又想:「這豹胎易筋丸當真厲害,連師父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但盼陸先生快些送來解藥才好。」   數日後諸事齊備,韋小寶率領御前侍衛、驍騎營、天地會群雄、神龍教胖頭陀等人,辭別了康熙和太后,護送建寧公主前赴雲南。九難和阿珂扮作宮女,混入人群之中。天地會群雄和胖頭陀也都喬裝打扮,算是韋小寶的親隨,穿了驍騎營軍士的服色。韋小寶胯下康親王所贈寶驄馬,前呼後擁,得意洋洋的往南進發,他已派人前往河南,能通知雙兒南來,盼能和她在途中會合,此時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身邊少了這個溫柔體貼的丫頭。一路之上,官府儘力鋪張供應,對這位賜婚使大人巴結奉承,馬屁拍到了十足十。韋小寶心花怒放,自從奉旨出差以來,從未有如這次那麼舒服神氣,心想:「老婊子不爭氣,只生了一個女兒,倘若一口氣生他媽的十七八個,老子專做賜婚大臣,送了一個又一個。這一輩子吃喝玩樂,金銀珠寶差花差,可比幹什麼都強了。」   這一日到了鄭州,知府迎接一行人在當地大富紳家的花園中歇突宿。盛宴散後,建寧公主又把韋小寶召去閑談。自從出京以來,日日都是如此。韋小寶後怕公主拳打腳,每次均要錢老本和馬彥超隨伴在側,不論公主求懇也好,發怒也好,決不遣開兩人單獨和她相對。這日晚飯過後,公主召見韋小寶。三人來到公主卧室外的小廳。公主要韋小寶坐國,錢馬二人站立其後。其時正當盛暑,公主穿著薄羅衫子,兩名官女手執團扇,在她身後拔扇。公主臉上紅撲撲地,嘴唇上滲出一滴滴細微汗珠,容色甚是嬌艷,韋小寶心想:「公主雖不及我老婆美貌,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了。吳應熊這小子娶得她,當真艷福不淺。」   公主側頭微笑,問道:「小桂子,你熱不熱?」韋小寶道:「還好。」公主道:「你不熱,為什麼額頭這許多汗?」韋小寶笑著伸袖子抹了抹汗。一名宮女捧進一隻五彩大瓦缸來,說道:「啟稟公主,這是孟府供奉的冰鎮酸梅湯,請公主消暑消渴。」公主喜道:「好,裝一碗我嘗嘗。」一名宮女取過一隻碎瓷青花碗,斟了酸梅湯,捧到公主面前。公主取匙羹喝了幾口,吁了口氣,說道:「難為他小小鄭州府,也藏得有冰。」酸梅湯中清甜的桂花香氣瀰漫室中,小小冰塊和匙羹撞擊之聲,韋小寶和錢馬二人不禁垂涎欲滴。公主道:「大家熱得很了,每人斟一大碗給他們。」韋小寶和錢馬二人謝了,冰冷的酸梅湯喝入口中,涼氣直透胸臆,說不出的暢快。片刻之間,三人都喝得乾乾淨淨。   公主道:「這樣大熱天趕路,也真免受的。打從明兒起,咱們每天只行四十里,一早動身,太陽出來了便停下休息。」韋小寶道:「公主體貼下人,大家都感恩德,就只怕時日耽擱久了。」公主笑道:「怕什麼?我不急,你倒著急?讓吳應熊這小子等好了。」韋小寶微笑,正待答話,忽覺腦中一暈,身子晃了晃。公主問道:「怎樣?熱得中了暑么?」韋小寶道:「怕……怕是剛才酒喝多了。公主殿下,奴才告辭了。」公主道:「酒喝多了?那麼每人再喝一碗酸梅湯醒酒。」韋小寶道:「多……多謝。」宮女又斟了三碗酸梅湯來。錢馬二人也感頭暈眩,當即大口喝完,突然間兩人搖晃幾下,都倒了下來。韋小寶一驚,只覺眼前金星亂冒,一碗酸梅湯只喝得一口,已盡數潑在身上,轉眼間便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昏昏沉沉中似乎大雨淋頭,侍欲睜眼,又是一場大雨淋了下來,過得片刻,腦子稍覺清醒,只覺身上冰涼,忽聽得格的一笑,睜開眼睛,只見公主笑嘻嘻的望著自己。韋小寶「啊」的一聲,發覺自己躺在地下,忙想支撐起身,哪知手足都已被綁住,大吃一驚,掙扎幾下,竟絲毫動彈不得。但見自己已移身在公主卧房之中,全身濕淋淋的都是水,突然之間,發覺身上衣服已被脫得精光,赤條條一絲不掛,這一下更是嚇得昏天黑地,叫道:「怎麼啦?」燭光下見房中只公主一人,眾宮女和錢馬二人都已不知去向,驚道:「我……我……」公主道:「你……你……你怎麼啦?竟敢對我如此無禮?」韋小寶道:「他們呢?」公主俏臉一沉,道:「你兩個從人,我瞧著惹厭,早已砍了他們腦袋。」韋小寶不知這話是真是假,但想公主行事不可以常理測度,錢馬二人真的給她殺了,也不希奇。一轉念間,已猜到酸梅湯中給她作了手腳,問道:「酸梅湯中有蒙汗藥?」   公主嘻嘻一笑,道:「你真聰明,就可惜聰明得遲了些。」韋小寶道:「這蒙汗藥……你向侍衛們要來的?」自己釋放吳立身等人之時,曾向侍衛要蒙汗藥。後來這包蒙汗藥在迷倒桑結等喇嘛時用完了,這次回京,立即又要張康年再找一大包來,放在行囊之中,「匕首、寶衣、蒙汗藥」,乃小白龍韋小寶攻守兼備的三大法寶。建寧公主平時向眾侍衛討教武功,和他們談論江湖上的奇事軼聞,向他們要些蒙汗藥來玩玩,自是半點不奇。公主笑道:「你什麼都知道,就不知道酸梅湯中有蒙汗藥。」韋小寶道:「公主比奴才聰明百倍,公主要擺布我,奴才縛手縛腳,毫無辦法。」口頭敷衍,心下籌思脫身之策。公主冷笑道:「你賊眼骨溜溜的亂轉,打什麼鬼主意啊。」提起他那匕首揚了揚,道:「你只消叫一聲,我就在你肚上戳上十八個窟窿。你說那時候你是死太監呢,還是活太監?」   韋小寶眼見匕首刃上寒光一閃一閃,心想:「這死丫頭,瘟丫頭,行事無法無天,這把匕首隨便在我身上什麼地方輕輕一划,老子非歸位不可,只有先嚇得她不敢殺我,再行想法脫身。」說道:「那時候哪,我既不是死太監,也不是活太監,變成了吸血鬼,毒殭屍。」公主提起腳來,在他肚子上重重一踹,罵道:「死小鬼,你又想嚇我!」韋小寶痛得「啊」的一聲大叫。公主罵道:「死小鬼,沒踏出來,好痛嗎?喂,你猜猜看,我踏得你幾腳,肚腸就出來了?猜中了,就放你。」韋小寶道:「奴才一給人綁住,腦子就笨得很了,什麼事也猜不中。」公主道:「你猜不中,我就來試。一腳,二腳,三腳!」數一下,伸足在他肚子踹一腳。韋小寶道:「不行,不行,你再踏得幾腳,我肚子里的臭屎要給踏出來了。」公主嚇了一跳,便不敢再踏,心想踏出肚腸來不打緊,踏出屎來,那可臭氣衝天,再也不好玩了。韋小寶道:「好公主,求求你快放了我,小桂子聽你吩咐,跟你比武打架。」公主搖頭道:「我不愛打架,我愛打人!」刷的一聲,從床褥下抽出一條鞭子來,拍拍拍拍,在韋小寶精光皮膚上連抽了十幾下,登時血痕斑斑。   公主一見到血,不由得眉花眼笑,俯下身去,伸手輕輕摸摸他的傷痕。韋小寶只痛得全身猶似火炙,央求道:「好公主,今天打得夠了,我可沒有得罪你啊。」公主突然發怒,一腳踢在他鼻子上,登時鼻血長流,說道:「你沒得罪我?皇帝哥哥要我去嫁吳應熊這小子,全是你的鬼主意。」韋小寶道:「不,不。這是皇上自己的聖斷,跟我可沒幹系。」公主怒道:「你還賴呢?太后向來疼我的,為什麼我遠嫁雲南,太后也不作聲?甚至我向太后辭行,太后也是不理不睬,她……她可是我的親娘哪!」說著掩面哭了起來。韋小寶心道:「太后早就掉了包,老婊子已掉成了真太后,她恨你入骨,自然不來睬你。不臭罵你一頓,已客氣得很了。這個秘密,可不能說。」公主哭了一會,恨恨的道:「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說著在他身上亂踢。   韋小寶靈機一動,說道:「公主,你不肯嫁吳應熊,何不早說?我自有辦法。」公主睜眼道:「騙人,你有什麼法子?這是皇帝哥哥的旨意,誰也不能違抗的。」韋小寶道:「人人都不能違抗皇上的旨意,那是不錯,可是有一個傢伙,連皇上也拿他沒法子。」公主奇道:「那是誰?」韋小寶道:「閻羅王!」公主尚未明白,問道:「閻羅王又怎麼啦?」韋小寶道:「閻羅王來幫忙,把吳應熊這小子捉了去,你就嫁不成了。」公主一怔道:「哪有這麼巧法?吳應熊偏偏就會這時候死了?」韋小寶笑道:「他不去見閻羅王,咱們送他去見便是。」公主道:「你說把他害死?」韋小寶搖頭道:「不是害死,有些人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公主向他瞪視半晌,突然叫道:「你叫我謀殺親夫?不成!你說吳應熊這小子俊得不得了,天下的姑娘人人都想嫁他。你如害死了他,我可不能跟你干休。」說著提起鞭子,在他身上一頓抽擊。韋小寶痛得大聲叫嚷。公主笑道:「很痛嗎?越痛越有趣!不過你叫得太響,給外面的人聽見了,可有大英雄氣概。」韋小寶道:「我不是英雄,我是狗熊。」公主罵道:「操你媽!原來你是狗熊。」   這位金枝寶葉的天潢貴裔突然說出如此粗俗的話來,韋小寶道:「小賊,你裝死?我在你肚子上戳三刀,如果你真的死了,就不會動。」韋小寶心想這件事可試不得,急忙扭動掙扎。公主哈哈大笑,提起鞭子又打,皮鞭抽在他精光的肌肉上,劈劈拍拍,聲音清脆。她打了十幾鞭,丟下鞭子,笑嘻嘻的道:「諸葛亮又要火燒藤甲兵了。」韋小寶大急:「今日遇上這女瘋子,老子祖宗十八代都作了孽。」只聽公主自言自語:「藤甲兵身上沒了藤甲,不大容易燒得著,得澆上些油才行。」說著轉身出門,想是去找油。   韋小寶拚命掙扎,但手足上的繩索綁得甚緊,卻哪裡掙扎得脫,情急之際,忽然想起師父來:「老子師父拜了不少,海大富老烏龜是第一個,後來是陳總舵主師父,洪教主壽與天齊師父,洪夫人騷狐狸師父,小皇帝師父,澄觀師侄老和尚師父,九難美貌尼姑師父,可是一大串師父,沒一個教的功夫當真管用。老子倘若學到了一身高強內功,雙手雙腳只須輕輕這麼一迸,繩索立時斷開,還怕什麼鬼丫頭來火燒藤甲兵?」正在焦躁惶急,怨天尤人之際,忽聽得窗外有人低聲說話:「快進去救他出來。」正是九難美貌尼姑師父。   這句話一入耳,韋小寶喜得便想跳了起來,就可惜手足被綁,難以跳躍。又聽得阿珂的聲音說道:「他……他沒穿衣服,不能救啊!」韋小寶大怒,心中大罵:「死丫頭,我不穿衣服,為什麼不能救,難道定要穿了衣服,才能救么?你不救老公,就是謀殺親夫。自己做小寡婦,好開心么?」只聽九難道:「你閉著眼睛,去割斷他手腳的繩索,不就成了?」阿珂道:「不成啊。我閉著眼睛,瞧不見,倘若……倘若碰到他身子,那怎麼辦?師父,還是你去救他罷。」九難怒道:「我是出家人,怎能做這種事?」韋小寶雖然年紀尚小,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男子,赤身露體的醜態,如何可以看得?韋小寶只想大叫:「你們先拿一件衣服擲進來,罩在我身上,豈不是瞧不見我么?」若於口中塞著一隻臭襪子,說不出話,而九難、阿珂師徒二人,卻又殊乏應變之才。她二人扮作宮女,以黃粉塗去臉上麗色,平時生怕公主起疑盤問,只和粗使宮女混在一起,從不見公主之面。這一晚隱約聽得公主卧室中傳出鞭打和呼叫之聲,便到卧室窗外察看,見到韋小寶剝光了衣衫綁著,給公主狠狠鞭打。   窗外九難師徒商議未決,建寧公主又已回進室來,笑嘻嘻的道:「一時找不到豬油、牛油、菜油,咱們只她熬些狗熊油出來。你自己說,不是英雄,是狗熊,狗熊油怎生模樣,我倒沒見過。你見過沒有?」說著拿著桌上燭台,將燭火去燒韋小寶胸口肌膚。韋小寶劇痛之下,身子向後急縮。公主左手揪住他頭髮,不讓他移動,右手繼續用燭火燒他肌膚,片刻之間,已發出焦臭。九難大驚,當即推開窗戶,提起阿珂投入房中,喝道:「快救人!」自己轉過了頭,生怕見到韋小寶的裸體,緊緊閉上了雙眼。   阿珂給師父投入房中,全身光溜溜的韋小寶赫然便在眼前,欲待不看,已不可得,只得伸掌向建寧公主後頸中劈去。公主驚叫:「什麼人?」伸左手擋格,右手一晃,燭為便即熄滅。但桌上几上還是點著四五枝紅燭,照得室中明晃晃。阿珂接連出招,公主如何是她對手?喀喀兩聲響,右臂和左腿被扭脫了關節,倒在床邊。她生性悍狠,口中仍中怒罵。阿珂怒道:「都是你不好,還在罵人?」突然「啊」的一聲,哭了出來,心中無限委屈。公主一呆,便不再罵,心想你打倒了我,怎麼反而哭了起來?阿珂抓起地下匕首,割斷韋小寶手上綁住的繩索,臉上已羞得飛紅,擲下匕首,立即跳出窗去,飛也似地向外直奔。九難隨後跟去。   卧房中鬧得天翻地覆,房外宮女太監們早已聽見。但他們事先曾受公主叮囑,不論房中發出什麼古怪聲音,不奉召喚,誰也不得入內,哪一顆腦袋伸進房來,便砍了這顆腦袋。眾人面面相覷,臉上神色極是古怪。這位公主自幼便愛胡鬧,千希百奇的花樣層出不窮,大家許多年來早已慣了,誰也不以為異。公主的親生母親本是個冒牌貨,出身於江湖草莽,怎會好好管束教導女兒?順治出家為僧,康熙年幼,建寧公主再鬧得無法無天,也無人來管。適才她命宮女太監進來將暈倒的錢老本、馬彥超二人拖出,綁了出來。積壓人已知今晚必有怪事,只是萬萬料不到公主竟會給人打得動彈不得。韋小寶聽得美貌尼姑師父和阿珂已然遠去,當即掏出口中塞著的襪子,反身關上了窗,罵道:「臭小娘,狐狸精油你見過沒有?我可沒有見過,咱們熬些出來瞧瞧。」向她身上踢了兩腳,抓住她雙手反到背後,扯下她一片裙子,將她雙手綁住了。公主手足上關節被扭脫了骱,已痛得滿頭大汗,哪裡還能反抗?韋小寶抓住她胸口衣衫,用力一扯,嗤的一聲響,衣衫登時撕裂,她所穿的羅衫本薄,這一撕之下,露出胸口的一片雪白肌膚。韋小寶心中恨極,拾起地下的燭台,點燃了燭火,便來燒他胸口,罵道:「臭小娘,咱們眼前報,還得快。狐狸精油我也不要熬得太多,只熬酸梅湯這麼一碗,也就夠了。」公主受痛,「啊」的一聲。韋小寶道:「是了,讓你也嘗嘗我臭襪子的滋味。」俯身拾起襪子,便要往她口中塞去。公主忽然柔聲道:「桂貝勒,你不用塞襪子,我不叫便是。」   「桂貝勒」三字一入耳,韋小寶登時一呆,那日在皇宮的公主寢室,她扮作奴才服侍他時,也曾如此相稱,此刻聽她又這相昵聲相呼,不由得心中一陣蕩漾。只聽得她又柔聲道:「桂貝勒,你就饒了奴才罷,你如心裡不快活,就鞭打奴才出一頓氣。」韋小寶道:「不狠狠打你一頓,也難消我心頭之恨。」放下燭台,提起鞭子便往她身上抽去。公主輕聲呼叫:「哎唷,哎唷!」媚眼如絲,櫻唇含笑,竟似說不出的舒服受用。韋小寶罵道:「賤貨,好開心嗎?」公主柔聲道:「我……奴才是賤貨,請桂貝勒再打重些!哎唷!」韋小寶鞭子一拋,道:「我偏偏不打了!」轉身去找衣衫,卻不知給給她藏在何處,問道:「我的衣服呢?」公主道:「求求你,給我接上了骱罷,讓……奴才來服侍桂貝勒穿衣。」韋小寶心想:「這賤貨雖然古怪,但皇上派我送她去雲南,總不成殺了她。」罵道:「操你奶奶,你這臭小娘。」心道:「你媽媽是老婊子,老子沒胃口。你奶奶雖然好不了,可是老子沒見過。」   公主笑問:「好玩嗎?」韋小寶怒道:「你奶奶才她玩。」拿起她手臂,對準了骱骨用力兩下一湊,他不會接骨之術,接了好幾下才接上,公主只痛得「哎唷,哎唷」的呼叫不止。待替她接續腿骨上關節時,公主伏在他背上,兩人赤裸的肌膚相觸,韋小寶只覺唇乾舌燥,心中如有火燒,說道:「你給我坐好些!這樣搞法,老子可要把你當老婆了。」公主昵聲道:「我正要你拿我當作老婆。」手臂緊緊摟住了他。   韋小寶輕輕一掙,想推開她,公主扳過他身子,向他唇上吻去。韋小寶登時頭暈眼花,此後飄飄蕩蕩,便如置雲霧之中,只覺眼前身畔這個賤貨狐狸精說不出的嬌美可愛,室中的紅燭一枝枝燃盡熄滅,他似醒似睡,渾不知身在何處。正自昏沉沉,迷迷糊糊之際,忽聽到窗外阿珂叫道:「小寶,你在這裡么?」韋小寶一驚,登時從綺夢中醒覺,應道:「我在這裡。」阿珂怒道:「你還在這裡幹什麼?」韋小寶驚惶失措,道:「是!不……不幹什麼。」想推開公主,從床上坐起身來,公主卻牢牢抱住了他,悄聲道:「別去,你叫她滾蛋,那是誰?」韋小寶道:「是……是我老婆。」公主道:「我……我是你老婆,她不是的。」阿珂又羞又惱,一跺腳,轉身去了。韋小寶叫道:「師姊,師姊!」不聽答應,兩片溫軟的嘴唇貼了上來,封住了口,再也叫不出聲了。   次晨韋小寶穿好衣衫,躡手躡足的走出公主卧室,一問在外侍候的太監,知道錢老本和馬彥超無恙,兀自被綁在東廂房中。他稍覺放心,自覺羞慚,不敢去見兩人,命太監快去釋縛。回到自己房中,一時歡喜,一時害怕,不敢多想,鑽入被窩中便即睡了。這日午後才和九難見面,他低下了頭,滿臉通紅,心想這一次師父定要大大責罰,說不定會一掌打死了自己,不料九難毫不知情,反而溫言相慰,說道:「這小丫頭如此潑辣,當真是有其母便有其女。可傷得厲害么?」韋小寶心中大定,道:「還好,只……只是……幸虧沒傷到筋骨。」見阿珂瞪眼瞧著自己,道:「多謝師父和師姊相救,否則她……她昨晚定然燒死了我。」阿珂道:「你……你昨晚……」突然滿臉紅暈,不說下去了。韋小寶道:「她……公主……下了蒙汗藥,師姊跳進房來救我,可是她……那是藥性還沒過,我走不動。」   九難心生憐惜,說道:「我雖收你為徒,卻一直沒傳你什麼功夫,為料你竟受這小門頭如此欺侮。」韋小寶倘若有心學練上乘武功,此時出聲求懇,九難自必酌量傳授,只須學成少許,便終身受用不盡。但任何要下苦功之事,他都避之惟恐不及,昨晚被公主綁住了鞭打焚燒,心中怨怪眾師父不傳武功,此刻師父當真要傳了,他卻哼哼唧唧的呻吟,說道:「師父,我頭痛得緊,好像裂開來一般,身上皮肉也像要一塊塊的掉下來。」九難點頭道:「你快去休息,以後跟這小丫頭少見為是,當真非見不可,也得帶上十幾個人在一起,她總不能公然跟你為難。她給的飲食,不論什麼,都不能吃喝。」   韋小寶連聲稱是,正是退出,九難忽問:「她昨晚為了什麼事打你?難道她不知皇帝很器重你么?」韋小寶道:「她……她不願嫁去雲南,說是我出的主意。咱們師徒倆對付她母親之事,小賤人也知道了。」這樣輕輕一句謊話,便將公主昨晚打他的緣由,一大半推到了九難身上。九難點頭道:「定是她母親跟她說過了,以後可得加倍小心。」心想:「那日我在宮中對付假太后,手段甚是狠辣。但那日小寶沒露面,難道竟給假太后看出了端倪,以致命她女兒下手把復?   一行人緩緩向西南而行。每日晚上,公主都悄悄叫韋小寶去陪伴。韋小寶初時還怕師父和天地會的同伴知覺,但少年人初識男女之事,一個嬌媚萬狀的公主纏上身來,哪肯割捨不顧?便算是正人君子,也未必把持得定,何況他從來不知倫常禮法為何物。起初幾日還偷偷摸摸,到後來竟在公主房中整晚停宿,白天是賜婚使,晚上便是駙馬爺了。眾宮女太監一來畏懼公主,二人韋小寶大批銀子不斷賞賜下來,又有誰說半句閑話?那晚阿珂扭脫公主手足關節,公主自然要問韋小寶這個「師姊」是誰。韋小寶花言巧語一番,公主性子粗疏,又正在情濃之際,便也不問了。兩個少年男女乍識情味,好得便如蜜裡調油一般。公主收拾起心刁蠻脾氣,自居奴才,一見他進房,便跪下迎接。「桂貝勒,桂駙馬」的叫不住口。當日方怡騙韋小寶去神龍島,海船之中,只不過神態親昵,言語溫柔,便已迷得他六神無言,這一會真箇銷魂,自是更加顛倒。兩人只盼這一條路永遠走不到頭。阿珂雖然儘可能在宮女隊中,韋小寶明知決不會如公主這般對待自己,竟然也就忍得不去討好勾搭。   這一日來到長沙,陸高軒從神龍島飛馬趕來相會,帶了洪教主的口諭,說道教主得到兩部經書甚是喜悅,嘉獎白龍使辦事忠心,精明能幹,實是本教大大的功臣,特賜「豹通胎易筋丸」的解藥。韋小寶這些日子來胡天胡帝,早忘了身上有劇毒,聽他如此說,卻也喜歡,當下和陸高軒及胖頭陀服了解藥。胖陸二人又躬身道謝,說道全仗白龍使建此大功,二人才得蒙教主恩賜靈藥,除去身上的心腹之患。陸高軒又道:「教主和夫人傳諭白龍使,餘下的六部經書,尚須繼續尋訪。白龍使若能再建奇功,教主不吝重賞。」韋小寶道:「那自然是要努力的。教主和夫人恩重如山,咱們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胖陸二人齊聲道:「教主永享仙福,壽與天齊。白龍使永享清福,壽比南山。」韋小寶微笑不語,心道:「清福有什麼好享?日日像眼下這般永享艷福,壽比南山才有點道理。」
忘憂書屋 > > 鹿鼎記 > 第二十九回 卷幔微風香忽到 瞰床新月雨初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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