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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所屬書籍: 忽如一夜病嬌來
虞思雨折騰了八日方定下一位人選,卻是老太太的長嫂的兄弟的侄孫子,雖說親戚關係有點遠,平時卻多有往來。 此人年方二十,剛剛加冠,之前已參加過兩次科舉,皆沒考中,然而長相卻十分風-流-俊逸,又加之父親乃國子監祭酒,雖無實權卻很清貴。 此人在所有人選中才華最次,若非與老太太帶著親,又是書香門第,老太太必不會將他列為考慮對象。然而虞思雨偏偏選中了他,蓋因他雖無才能,卻是其中長相最英俊,家世最顯赫者。她那一雙勢利眼終究沒能勘破迷障,打算一條道走到黑。 老太太深深看她一眼,終究接過冊子幽然長嘆,「罷,既然相中了他,我這就使人上門議親。」 虞襄歪在老太太身邊,一邊翻頁一邊道,「這個不好,剛加冠府里就姬妾成群,憑虞思雨那榆木腦袋,還不得被磋磨死?這個才好,雖然年紀大了些又出身寒門,但家中沒有姬妾,甚至連通房丫頭也沒有,四年從太僕寺主薄爬到京府通判的位置,憑得全是自己的能力,是個靠得住的。」 「六品通判?妹妹若是看得上為何不自己嫁過去?」虞思雨冷笑。 虞襄睨她一眼,壓根不稀得搭理,老太太卻怒了,拍案道,「夠了,別拿襄兒的好心當成驢肝肺!這人若不是我大嫂那邊的親戚,還請了冰人上門提親,我卻也不會考慮。罷,你既然喜歡我也不攔你,只嫁過去受了委屈莫要向我開口。回去備嫁吧。」 一應嫁妝還要仰仗老太太置辦,虞思雨不敢再分辨,悻悻然告辭離開。 老太太立馬讓人去議親,下午就交換了庚帖,翌日各自找人驗看後覺得合適便立了婚書。短短一天半,虞思雨的親事就這樣定下了。 虞思雨到底心有不甘,將自己關在屋裡不吃不喝,虞妙琪聞聽消息親手做了一盒糕點登門探望。 「好歹吃一些吧,弄壞了身子除了自己受苦,還會有誰替你心疼?」虞妙琪捻著一塊雲片糕往虞思雨唇邊送。 虞思雨到底吃了一口,噙著淚嘆道,「這個家唯獨妹妹待我最好。妹妹怎不早點回來,咱們姐妹也能相聚得久一些。」 「早回晚回有什麼意義?反正我是個多餘的。」虞妙琪短短一句話引得虞思雨哀聲大哭,一時間更恨虞襄和老太太。 虞妙琪緊接著開口,「雖說我剛回來不久,對府里諸事一知半解,可也知道憑哥哥的權勢,你好歹也能往伯府、侯府、甚至公府里嫁,卻為何祖母替你尋摸那些人選都是些見不得人的?難道虞襄嫁不出去便也不准你嫁的太好,怕戳了她肺管子?大哥與祖母究竟有沒有拿你當親人看?是不是日後我也同樣如此?」 她極盡挑撥之能事,盤算著就是讓虞思雨嫁出去,也得讓她恨透了虞襄、恨透了虞品言、恨透了老太太才好。說不準日後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虞思雨聽了果然怒到極點,又深覺兩人同病相憐,抱著虞妙琪就是一頓痛哭。 恰在這時,邱氏拎著裙擺火急火燎的奔進屋,顧不上行禮問安,張口就喊,「大小姐不好了,方誌晨在外頭鬧起來了,說是與你早交換信物私定了終身,要告咱們侯府不守信譽,一女二嫁呢!老夫人叫你趕緊去正堂見她,您快收拾收拾吧!」 「什麼?交換信物,私定終身,一女二嫁?胡說八道,沒有這樣的事兒!」虞思雨猛然站起來嘶喊,因太過驚駭,連嗓音都變了。然而下一刻,想起曾經的夜間私會傾訴衷腸,她憤怒的神色又全都化作了心虛。 哪怕交換信物那事是假,私定終身這一條卻錯不了,她當時確有那樣的念頭,且還讓虞襄抓了個正著。眼下就是有一百張嘴恐也說不清! 她頓時搖搖欲墜,驚駭難言,在虞妙琪的攙扶下勉強穩住身形,踉蹌著朝正院奔去。虞妙琪略微低頭,唇角飛快勾了個詭笑。 與此同時,方家母子在府門口鬧得正凶。裴氏口口聲聲說與侯府定了婚約,只待來日提親,方誌晨更是拿出一件粉紅色的,綉有虞思雨閨名的肚兜在人前展示,說此乃虞思雨親手交給他的定情信物,命他貼身收藏。 圍觀人群頓時大嘩,腦海中勾勒出無數香艷鏡頭,對這位侯府小姐奔放的程度嘖嘖稱奇。 守在府門外的侍衛欲上前抓住二人,二人連忙往人堆里跑,邊跑邊喊,「誰不知永樂侯乃活閻王,殺人不眨眼的!被你們抓進去我母子二人焉有命活著出來?不去,堅決不去!若是你侯府有誠意便來我家提親,把這樁婚約定下,否則改日我母子二人便要去敲登聞鼓,告你侯府一女二嫁,敗壞私德!我們暫居於百花井巷福記糕點對面的小院,各位鄉親給我們做個見證,若是我母子二人死於非命,必定是遭永樂侯府滅口了……」 二人一路跑一路喊,引得眾人紛紛對侯府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兩名侍衛見狀只好歇了抓人的心思,回去向老夫人稟告。 虞思雨半隻腳剛跨進門檻就聽老太太厲聲喝道,「不知廉恥的東西,還不給我跪下!」 虞思雨腳一軟就給跪下了,然後膝行上前,一面磕頭一面分辨,「老祖宗,我真沒與他交換信物,您一定要相信我呀!」 「沒交換信物,私定終身可有?」老太太面色鐵青,「我早告訴過你多少次,你怎就是不聽勸?你但凡肯聽我一句二句,哪能落得今日這個下場?你這個蠢貨!把我永樂侯府的臉面都丟盡了!」話落狠狠將茶杯摜在地上,激起砰地一聲巨響。 虞妙琪連忙退開幾步,躲到林氏背後,垂著腦袋仿似十分害怕。 虞思雨抖得跟篩糠一樣,叫嚷道,「老祖宗,是孫女兒鬼迷了心竅,孫女兒知錯了,您萬萬不能把孫女兒嫁過去,否則……」 話沒說完,一個老婆子快速跑進來,附在老太太耳邊輕聲稟告些什麼,老太太本就鐵青的面色逐漸變得扭曲猙獰,揮退那老婆子後咬牙笑起來,「好好好,果然是個不知廉恥的孽畜,竟連肚兜那等貼身私物都能送出去!你不知道吧,剛才方誌晨把你的肚兜拿出來展示給整條街的老少爺們兒看,不出半日你就揚名了!你現下高興了?」 虞思雨聽了這話只覺全身的血液全往頭皮涌去,幾乎要將她本就不甚清明的腦袋擠爆,她立時跳起來嘶喊,「什麼肚兜?孫女兒何曾送過他肚兜?老祖宗,他是陷害我的!我與他私下裡只見過一次,略說了幾句話,根本沒送過他任何東西!」 她忽然想到什麼,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上前抱住老太太雙腿急急開口,「那晚虞襄也在,我與方誌晨究竟什麼情形虞襄最清楚。老祖宗,您把虞襄喚來問問就知道了,你讓人去喚啊!」 她那晚確實準備了信物要送給方誌晨,卻是一塊質地上好的玉佩,並非什麼肚兜。若非虞襄及時出現,她早送出去了,現在想來當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只一點,虞襄得說實話才成! 思及此處,虞思雨剛放下的心頭大石又高高提了起來,心中懊悔為何總與虞襄作對。她要是記恨自己,今兒只消隨意說兩句就能把自己打落深淵。 老太太一腳將她踢開,冷哼道,「找襄兒來做什麼?污了她耳朵?你是嫌知道你醜事的人還不夠多是嗎?!」 虞思雨跌坐在地,一時間心如死灰,卻沒料門外忽然傳來輪椅的轉動聲,然後便是一道清越嗓音響起,「襄兒不請自來,還請老祖宗恕罪。」 被兩個壯實婆子推到老太太跟前,她並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的陳述,「既然姐姐讓我做個見證,我便做個見證。姐姐當晚只與方誌晨說了幾句話,並未交換信物,至於私定終身,倒也有那麼點意思,卻正巧被我打斷,故而未定成。方誌晨此舉是借毀壞姐姐清譽來傍上咱們侯府,所作所為令人不齒。老祖宗,萬不可將姐姐嫁給這樣的人。」 虞思雨聽呆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虞襄能為自己說話。 虞妙琪掐了林氏一把,林氏才如夢初醒,徐徐開口,「可是現在事情已經鬧大,若是不把思雨嫁過去又該如何收場?難道真把那母子兩個殺了?滿京的人都盯著咱們侯府,他兩個若是出了事,言兒還不被言官群起而攻之?咱們現在非但不能動他們,還得保著他們,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事情解決。至於思雨是否清白,現在再爭論這個實在沒甚意義。」 林氏說得很有道理,老太太露出沉思的神色,虞襄也不說話了,廳中只剩下虞思雨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她膝行上前,垂死掙扎,「不,老祖宗,您不能把孫女兒嫁給他啊!您別忘了,孫女兒剛剛才訂了親,也是有夫家的人了,我夫家還跟您帶著親,您要如何向他們交代?」 剛說到這茬,晚秋捧著一方小冊子進來,結結巴巴回稟,「老,老夫人,李家把大小姐的婚書和庚帖退回來了,說是,說是這樣的媳婦他們家不敢要,怕污了門楣。」 虞思雨如遭雷擊,徹徹底底沒了言語,像一條陷入灘涂瀕死的河魚,拚命鼓盪著胸膛試圖從空氣中尋找一絲活下去的契機。 電光火石間乍然響起一串輕笑,卻是虞襄毫不留情的嘲諷將她切割的支零破碎,悔不當初,「瞧瞧姐姐這是什麼眼光,頭一個卑鄙無恥,不折手段;後一個背信棄義,落井下石。早說過讓你莫被眼前的富貴眯了眼,你怎偏就不聽?落得今日這個下場也是姐姐自個兒作的。可憐,可悲,卻也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