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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所屬書籍: 一生一世,美人骨
深夜到訪,不用說,一定是為了文幸。 梅行並非是周家人,這件事發生後,周生辰母親自然要避免所有人靠近文幸。他得了消息,卻不能看到人,最後只能來找周生辰。 兩個人在客廳里談話,時宜給他們泡了茶。 關上門,自己在書房裡看書。 本來挺安靜的,忽然就聽到一聲碎響。 時宜嚇了一跳,拉開門。梅行順著門開,看了她一眼,非常抱歉地笑笑。然後又轉去看周生辰,強行把情緒壓了下來,聲音也低沉了很多:「抱歉,我剛才太激動了。」 周生辰搖頭:「沒關係,我在醫院時,比你激動的多。」 兩人同時彎腰去撿碎片。 「不要用手撿。」時宜忙阻止,從廚房拿了乾淨的毛巾。周生辰自然接過來,將所有碎片一一撿起,用毛巾仔細包住,再遞給她。 「還需要給你泡新茶嗎?」 她問梅行 「不用,很晚了。」梅行笑了笑,從沙發上起身,就勢告辭。 送走客人後,她收拾了他的茶杯,拿到廚房清洗。 客廳里始終安靜著,她覺得有些異樣,匆匆收拾好,走出去,看到他仍舊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竟然拿著一張紙,在不停對摺著。 紙不斷被折小,直到已經小到無法再對摺。 他聽到她的腳步聲,抬眸看她,忽然笑了:「一張紙,最初所有人都認為,它只能真實對摺八次,後來又有理論證明,用機器對摺,可以達到九次。」 「然後呢?」她猜,肯定還有人推翻過。 「後來,又有人算出來了十二次。」 「算出來?」 他嗯了一聲:「這是一道數學題。」 「真的?」時宜在他面前半蹲下來,拿過他手裡的紙,「學數學的人,真奇怪,摺紙也要拿來算嗎?」 「奇怪嗎?」他兀自帶笑,「你小學沒學過?」 「小學?」時宜更驚訝了。 她努力回憶,自己應該……沒學過吧? 學過嗎?這種問題要怎麼算? 她想的認真,凝神看著那張被折成一疊的紙。 「假的。」 「啊?」她茫然看他。 「我說的是假的,」他笑了一聲,「你小學不可能學過。」 時宜這才意識到,他在和自己開玩笑。周生辰已經站起身,走到浴室去放水洗澡,他難得會有閑心用浴缸,她給他拿了乾淨衣物,抱到浴室時,看到他正在脫長褲。 或許因為周生辰母親很高。 他們家兄弟姐妹三個,都不矮。 他站在浴缸旁,雙腿修長筆直,因為從小注意培養的關係,站姿坐姿,包括現在這種半彎腰試水溫,腰身的弧度……都很好。 時宜把衣服放竹筐里。 在他躺在浴缸里後,走過去,低聲說:「我幫你洗吧。」 「好。」 淡淡的水霧裡,她在掌心裡倒了些洗髮液,替他揉著頭髮:「別睜眼。」周生辰也很聽話,任由她擺弄指揮,最後她用溫熱的毛巾,疊好墊在他脖頸下,然後拿著淋浴噴頭,仔細給他沖洗乾淨頭髮。 被水沖洗後,發質變得很柔軟。 略微擦乾後,他坐直了身子,額頭有些短髮滑下來,凌亂地擋了眼睛。 「舒服吧。」她自得其樂,伸手替他撥開擋住眼睛的頭髮。 那雙眼睛,波瀾不驚。 她低頭,在他眉骨上親了親:「我知道你難過,不知道怎麼勸你。」 他輕捏住她的下巴,讓她頭壓得更低了些:「你以前,難過的時候會做什麼?」 時宜回憶了會兒,笑:「看《說文解字》,因為不用動腦子。」 他也笑:「上次我問你,看沒看過《說文解字》,你說看過一些,我就覺得挺有趣的。為什麼喜歡看……嗯,」他略微措辭,「古代的『字典』。」 她笑:「我有那麼多時間,能翻的就都翻翻了。」 那麼大的藏書樓,她看了十年,也不過看了兩層的藏書。 餘下的,只是記得一些名字。 他額前的頭髮又滑了下來。 眼睛裡,除了燈光,就只有她。 她的手順著他的頭髮,滑過臉側,到肩膀,再滑下去。最後捧起一捧熱水,淋到他身上,輕輕替他揉捏起肩膀。她的手也燙,他的身體也熱,揉捏了會兒,他就捉住她的腕子:「時宜?」 「嗯?」她看著他,眼睛裡也只有他。 周生辰伸出手,把她整個人都抱進了浴缸里,放在自己身上。 時宜的睡衣被水全浸濕了。他的手輕易就穿過所有的屏障,很溫柔地進入她的身體,始終很有耐心地撩撥著她。 足足一個小時,兩個人都耗在水裡。 到最後竟讓她筋疲力盡,他卻始終沒有要他。最後周生辰把她直接抱出了浴缸,兩個人都擦乾躺倒床上,他才輕聲說:「對不起,今天……不是很有心情。」 時宜沒吭聲,疲累地和他的腿纏在一起,側躺著摟住他的腰。 她很快就要睡著了,卻又掙扎著從夢裡迷糊地醒來一瞬,叫他的名字:「周生辰。」 他摸了摸她的手,應了聲。 「我愛你。」 他嗯了一聲:「我知道。睡吧。」 她踏實下來,沉沉睡去。 迷糊中,她感覺手腕冰涼著,好像是被他套上了什麼。 次日很早就醒來,時宜發現他竟拿出自己一直仔細收藏好的十八子念珠,在昨晚給自己戴上了。她身上本就戴著他送給自己的平安扣,現在又是十八子念珠,雖然周生辰不說,但是她能感覺得到,他怕自己真的出什麼事情。 這一波幾折,她都開始怕。 怕稍有一步走錯,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她和周生辰到醫院時,昨晚樓下的那些人已經不見了。但是仍舊在各個出入口留著人,負責監視周文川的一切動向。周生辰親自帶著梅行一同入內,不再有人敢阻攔,畢竟周家的人也都知道這位梅少爺和周家的關係。 他們坐在樓層單獨隔開的餐廳。 落地窗,將外邊看得清晰。 他們坐在南側,而周文川和王曼就坐在餐廳的另外一側。 非常詭異的場面。 但是除了時宜,似乎所有人都覺得如此很正常。她想,或許這種家族內鬥,真爭出你死我活後,還是要為對方籌辦不失體面的喪事。 坐了會兒,周生辰就暫時離開,去看今天出來的報告。 這裡只剩了她和梅行。 時宜隨便看了眼樓下,卻又看到了杜風。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存在?她始終沒有問周生辰,一定程度上來說,她有些愧疚自己還給周家引來了這個「麻煩」。她的視線停頓的時間過久,梅行也發現了,順著她看了眼,隨口道:「這不是你朋友身邊的國際刑警嗎?」 「國際刑警?」 「他們這些人,負責調查恐怖活動,毒品,軍火走私……」梅行略微沉吟,似乎在思考,「從不萊梅那次的槍戰開始,他就開始調查周家了。」 一瞬間獲取了太多信息。 時宜腦子裡飛速地將從德國回來後,所有的事情都串聯起來。 所以不萊梅那場槍戰根本就不是意外,那麼……很有可能是周文川做的。後來她回國,這個杜風就出現了,周生辰知道不知道?他一定知道,就連梅行都這麼清楚,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刑警的身份。 她看著一樓杜風的背影,有些出神:「他現在……在調查周文川?」 梅行不置可否,冷淡地笑了笑:「周家的二少爺,也的確值得他們好好調查一番,我覺得……差不多快有結果了。」 周生辰始終在和醫生說話,她心裡發慌,沒有接話。 比起周文川如何,她更擔心的是文幸的生死…… 「昨晚……」梅行眸光很深,看著她。 「啊?」時宜不太明白,回看她。 「很抱歉,打壞了你的茶杯。」 她恍然,笑一笑:「沒關係的。」 都不是什麼值錢的茶杯,不知道為什麼能讓他再提起。 他也笑了:「讓我請你喝杯茶吧?」 他沒等時宜回答,已經起身去,問餐廳的人要了兩杯熱的港式奶茶。 他親自把茶端來,放在時宜面前。 「謝謝,」時宜笑,「我以為你會請我喝中式茶。」 「中式茶……應該都比不過你泡的。」 他說的時候,聲音有些低沉,有些玩笑的感覺,可是又像是發自肺腑。 時宜有些尷尬,她想要找個話題帶過去:「文幸她……」 梅行低聲打斷她的話:「文幸如果這次能度過這關,我會帶她離開中國,在國外定居,」他說,「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一定會的,」時宜笑著說,「她知道你這麼說,肯定會好的。」 「不過要先幫周生辰,做完他想要做的事,」梅行搖頭苦笑,「我不知道上輩子欠了他什麼,就這麼義無反顧陪著他,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語氣轉換的很快,這次真是玩笑了。 時宜噗嗤笑了:「上輩子啊?欠他的人,太多了。」 梅行忍俊不禁:「真的?你知道?」 「真的,我知道。」時宜笑著,用玩笑的語氣告訴他。 如此的笑容…… 梅行有些出神,時宜不解看他。 他忽然輕聲說:「時宜,不要對著我笑。我真怕,我會和他搶。」 她愣住。 梅行這一瞬看她的眼神,讓她想起在周家老宅時,文幸說起的那個用來選妻子的對子…… 很快,她就認真告訴梅行:「好,我記得了。」 梅行坦然笑了,有種說出心意的悵然感,舉杯去喝自己的那杯奶茶。 曾經她機緣巧合替他泡過茶,他記在心裡,也還給了她。 情不知所起,愛而不能得。 卻只有這麼一杯茶的緣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