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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卷 第十章 最後一著

  侯希白現身王玄恕後方登階處,哈哈笑道:"兄弟!又碰頭哩!咦!因何你們的面色都這麼難看?希望我沒有錯過見傅采林這千載一時之機。"   寇仲頹然道:"我們現正處於絕對的劣勢中,弄得焦頭爛額,茶飯不思。"   侯希白與告退的王玄恕擦身而過,到跋鋒寒旁坐下,道:"窮則變!變則通,我真不信天下會有能難倒我們的人,寇仲永遠是無敵的最佳統帥。哈!說來聽聽。"   跋鋒寒道:"沒時間啦!一個時辰後,我們將在唐宮內的凌煙閣見識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的傅采林,看他如何以劍奕敵?"   侯希白大喜道:"終可得償這個心愿,坦白說,三大宗師中,我最想見的人是他。"   寇仲嘆道:"我已失去所有心情,最好今晚大被蓋過頭,睡他娘的一個不醒人事。"   侯希白皺眉道:"什麼事這麼嚴重?"   寇仲苦笑道:"第一天到長安,已可能同時失去我們的寶庫和李世民這兩大憑恃,你說我們除睡覺外,尚可做什麼呢?"   侯希白聳眉道:"我會去請教師仙子。"轉向徐子陵道:"子陵!對嗎?"   寇仲虎軀一震。   跋鋒寒訝道:"聞言心動的該是子陵而非你呀?"   寇仲苦惱道:"師妃暄三字似令我靈機一觸,偏又說不出具體的實況。"   徐子陵平靜的道:"妃暄回靜齋哩!"   侯希白失聲道:"什麼?"   "啪!"   三人愕然往寇仲瞧去,見他一掌拍在腿上,雙目放光道:"有救哩!"   不待眾人開口問他,彈起來道:"不過也只是兩三成機會有救,我出去打個轉,半個時辰後回來,然後拉大隊去見師公。"   侯希白道:"我在成都見到你的致致,她著我告訴你,會親到長安來會你。"   寇仲剛掠至樓階處,聞言劇震止步,失聲道:"什麼?長安現在兵凶戰危,怎可讓她涉險。"   跋鋒寒油然道:"這叫愛夫情切嘛!"   侯希白顯是在非常興奮的情緒中,向跋鋒寒豎起拇指贊道:"老跋一語中的。致致早知少帥必有如此反應,故著我明告少帥,她今趟來長安,是要獎賞少帥。"   寇仲一呆道:"獎賞?希望不會變成懲罰便謝天謝地。"   說罷沒入樓階下。   徐子陵向侯希白道:"希白是以什麼身份進城。"   跋鋒寒笑語道:"子陵的意思是你究竟是爬牆還是經城門入城,因現在城門早關上了。"   侯希白道:"這叫有風駛盡?,我是亮出少帥的朵兒叫門入城的,驚動到他們的頭兒劉弘基。幸好他與我有些兒交情,肯先放我入城再上報李淵,還親自送我到這裡來。"   接著忍不住問道:"妃暄返回靜齋是什麼意思?在此時刻她怎可以離我們而去?"   徐子陵道:"仙心難測,我們不用費神去想。青璇刻下在城內玉鶴庵,要去和她打個招呼嗎?"   侯希白道:"當然要去見她,卻非今晚,明天我們一起去拜會她。子陵去吧!記緊及時回來。"   東大寺,靜室。   寇仲在蒲團坐下,面向了空,嘆道:"我們很慘!"   了空微笑道:"很少見少帥這麼缺乏信心的,少帥是否為秦王被逐往宏義宮煩惱傷神?"   寇伸大訝道:"大師不出憚室半步,竟可知道剛在不久前發生於深宮內的事,真教人想不到。"   了空淡然自若道:"貧僧與秦王方一直保持密切聯繫,這麼大的事他們當然須知會我。"   寇仲是因侯希白提起師妃暄,故而想到了空這條線上。了空現在該是以慈航靜齋和以寧道奇為首的佛道兩門在長安的代表,其影響力難以估計,可做到他們做不來的事。   苦笑道:"若李世民被禠奪兵權,又或貶往遠方,我們等若被斷去一臂,勢難成事,所以不得不來請大師指點迷津。"   了空雙目閃耀著深邃動人的智慧芒光,旋又閉上雙目,好半晌後重睜開來,道:   "今晚發生的不幸事件,行兇者手段毒辣,思慮縝密,且一舉命中我們的弱點,令我們反擊乏力。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少帥不能出面為秦王向李淵說項,因會弄巧反拙令李淵更肯定太子方面對少帥和秦王串謀的嚴重指責。少帥有否想過,能擬出此計者必是智力超群,且對你們有深刻認識的人。"   寇仲露出深思的神色,點頭道:"幸得大師提點,在大師說這番話時,我心中忽然浮現香玉山那小子的醜惡臉容,再從他出發思索,想到今晚把清涼齋夷為平地的火器,極大可能是來自趙德言一方。因為梁師都得到大批火器後,留下部份自用是合情合理的事。而這毒計必是香小子想出來的,他比任何人更清楚我和小陵的性格,更瞧破我和子陵是為撐秦王的腰而到長安來的。"   了空欣然道:"既弄清楚幕後的策劃者,我們可擬定反擊的策略,李淵方面貧僧可透過王通去痛陳利害,指出在目前形勢下若重罰秦王,不但內部軍心不穩,還會破壞與少帥的結盟,有百利而無一害,這該可說服李淵。"   寇仲喜道:"沒有比王通更適合的人選,李淵絕不會懷疑他是為李世民說好話,因為我們的一切煩惱全由他的揭發告密而起。"   旋又皺眉道:"大師與他稔熟嗎?"   了空道:"是數十年的老相識。貧僧修啞禪前,他不時找我談憚論佛,不過每趟均不歡而散,對佛教他一直有排斥之心,連帶對我們支持秦王不以為然,幸好妃暄把他說服。"   寇仲沉吟片刻,道:"我非是懷疑王通的辭鋒和對李淵的影響力,只是李淵自認定李世民毒害張婕妤以來,一直欲加罪李世民。說得好聽點是借打倒一方以消解三子之間一觸即發的流血火併。而既然眼前有此良機,豈會因王通一個外人的進言輕易放過,對李淵來說,他是不會認為貶責或驅逐李世民會令軍心瓦解的,因為唐室行的是府兵制,且建成挾新勝凱旋而回,加上妃嬪黨在旁搖旗吶喊,李淵會生出建成可在軍事上完全取代李世民的信心。"   頓頓續道:"至於與我的盟約,除了我與李世民暗裡的關係,否則該屬我和李淵問的事,故李世民的去留在李淵的角度看理應不會做成任何影響。"   了空淡淡道:"少帥的分析精微深到,令我對王通能起的作用生出懷疑。幸好太子府曹發生同樣的火器事件,李淵若厚建成而薄世民,如何令臣民心服?而我們更可從因爆炸遇害的人入手,倘能證實遇害者在爆炸前先被人處死,可反證是有人蓄意嫁禍秦王。"   寇仲點頭道:"大師之言有理,不過遇害者全變成肢離破碎、面目全非的焦炭,如何斷定他們於事發前曾遭毒手呢?"   了空道:"那要看行兇者用的是那種手法,如用的是內家手法,當有蛛絲馬迦可尋。   王通精通醫理,說不定能指出今李淵信服的證據。"   寇仲苦笑道:"我對香小子認識之深,不在他對我認識之下,若在背後籌劃的人是他,肯定不含在這方面稍有疏忽,他只須先把人弄昏使成。唉!   我也明白李淵這個人,他一心想保存眼前擁有的一切,李世民早淪為宮內的外人,親屬中的疏離者,令他去之而後快。我愈想愈覺不妥當,在妃嬪太子黨的攔風點火下,明天一旦任李淵速戰速決的處理李世民,我們的心血將盡付東流。"   了空閑上雙目。   寇仲忽想起一事,問道:"大師寄身東大寺之事,李淵是否知情?"   了空閉目答道:"貧僧是以普通僧侶身份入城,沒有人曉得了空在東大寺。"   睜開眼續道:"王通若對李淵難起作用,岳山又如何?"   寇仲苦笑道:"岳山總不能每於關鍵時刻便現身,李淵不為此起疑才怪?何況談的更是李世民的問題,除非岳山是無所不知的神仙。"   了空微笑道:"岳山要對付的人可以是石之軒。他也可不用現身,只須託人送上書信,指出以石之軒為首的魔門兩派六道,正密謀扳倒李世民,故向李淵作出警告,當可教李淵三思。"   寇仲搖頭道:"仍是不妥當!首先李淵認識品山筆跡,難以假冒!其次岳山一向獨來獨往,怎會忽然找個人迭來如此重要的信函;最後是若岳山真的是岳山,好該先去找宋缺晦氣,那還有空閑理別人的閑事?"   了空道:"貧僧終是方外人,在這類事情上遠比不上少帥的腦筋,那就只好用最後一著。"   寇仲一呆道."還有什麼招數可祭出來應付?"   了空平靜的臉容有如不見半絲波紋的無邊際大海,道:"只好由貧僧親自求見李淵。"   寇仲訝道:"大師與李淵有交情嗎?"   了空道:"只有一面之緣,談不上任何交情。"   寇仲不解道:"那他怎肯聽你的話?"   了空微笑道:"我並不是要他聽我的話,而是代表梵齋主和寧道兄向他作出最嚴厲的警告,若他一意孤行懲罰秦王,我們將撤回對李唐的支持,改而全力支持你少帥寇仲。   我會於明早城門開做時入城,直赴皇宮見李淵,事後不論成敗,立即返回凈念禪院,長安的一切,將由少帥自行決定。若少帥選擇立即撤走,我們絕沒有異議。"   寇仲劇震道:"大師的話是否認真的。"   了空從容道:"佛門豈容誑語?了空所言,字字出於肺俯。未來如何,將決定於李淵一念之間,更要看他對與你們的結盟有多重視。少帥今趟肯到長安來,皆因妃暄從中斡旋,此為不爭的事實。從貧僧口中說出來的警告,對李淵該有一定的影響,希望能有回天之力。"   寇仲點頭道:"這確是最後和最辣的一著,失去你們的支持,首先巴獨會投向我少帥軍,李世民手下將領更含在憤恨交集下向我投誠,不過我卻須殺出長安城去。"   了空道:"那是最壞的情況,假若李淵想仍擁有眼前一切,該曉得如何取捨。"   徐子陵逾牆而出,以真氣轉換的秘法,橫過大街,借林立路旁參天巨樹的掩護,落在附近宅院一座建築物檐頂,然後逢屋過屋,全力展開夜行之術,往玉鶴庵方向掠去。   跋鋒寒和侯希白均以為他是去見石青璇,事實上他要找的主要目標是石之軒。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一代邪王,定因石青璇而忍不住到玉鶴庵留連擲躅。   他將對石之軒作出最後一次的好言相勸,如若仍是忠言逆耳,只好大家作一個了斷。   他心靈提升至前所未有澄澈空靈的井中明月境界,四周的事沒有一件能瞞過他,他聽到屋中婢僕的私語,小孩在床上的翻側,園內柏樹橫杆處的一頭夜鴉的蜷縮,拂體微風的波動,那感覺動人至極。   本不完滿的世界立時變得完美無瑕。   即使跟蹤者高明如石之軒,仍難瞞過他此時的靈覺,對此他有十足的把握,而這種無法解釋的信心,正是整個通明境界不可分割的部份,無喜無憂、圓滿自在。   他生出在屋宇土翻翔的美妙感覺,體內真氣隨心意而變化運動,一切出乎天然,全無斧鑿痕迹。   就在此刻,他感到石之軒在前方玉鶴庵的園林內。   寇仲使出渾身解數,多種惑敵試敵的手段,到肯定沒有人能跟在他背後而不被察覺,始往司徒府方向奔去。   時間無多,他必須準時赴師公之約。幸好東大寺和司徒府距離不遠,在他來說只是十數起落的工夫,半刻鐘後,他已和宋師道、雷九指、任俊、查傑、彤彤五人坐在內堂說話。   寇仲以最扼要的方式闡明眼前局面,道:"麻常方面情況如何?"   雷九指道:"我們的人到得七七八八,全部經由陶幫主的心腹親信安排,分別藏身於長安大河上游的數條漁村,短期內該沒有問題。"   寇仲道:"立即通知麻常,著他把庫內部份兵器弓矢移走,末得我指示,不可重返寶庫。"   雷九指點頭答應,道:"此事可在兩天內辦妥。"   寇仲問起籌辦錢莊的事,任俊答道:"池生春勉強籌足金子,昨天我們才把十萬兩黃金送入國庫。約需十天時間,黃金將溶鑄為有貞觀字樣的金元寶。"   宋師道道:"長安的富商巨賈紛紛爭著入伙,我們福榮爺的股本被攤薄至三成半。"   寇仲道."既曉得香貴的行蹤,錢莊的事再非關鍵,你們可否找個借口暫離長安避避風頭,讓我們少去一個破綻。"   查傑立時色變,垂下頭去。   寇仲哈哈笑道:"只看小傑反應,便知他和喜兒已到難捨難離的地步。嘻!這根本不是問題,喜兒是自由身,只要她心甘情願,你愛帶她到那裡士都行。唔!不過還是把她安頓到梁都安全些兒。"   當他目光掃過彤彤,後者亦俏臉微紅,避過他的目光,往任俊偷看一眼,始垂下螓首,寇仲會意,心懷大慰,卻不說破,只向任俊笑笑。   任俊神情尷尬,道:"錢莊成立在即,我們分到各地打點,是順理成章的事。"   雷九指請纓道:"喜兒的事,包在我身上,由我向清夫人解釋,不過若我們全體撤離長安,將會教人生疑,讓我留下好啦!這樣對清夫人也有個好交待。"   寇仲微笑瞧著雷九指,直至雷九指不自在起來,眯眼道:"你在看什麼?"   彤彤掩嘴偷笑,宋師道則和任俊交換會心微笑,只查傑對這恩公不敢有絲毫異樣之色。   寇仲啞然失笑道:"我忍不住瞧你,是因為你很好看,整個人像年輕了十年似的,似乎不止是賭場得意那麼簡單。"   轉向查傑道:"小傑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雷大哥是否每晚陪你去和喜兒下棋。"   查傑囁嚅道:"我不知道!"   寇仲、宋師道、任俊、彤彤再忍不住,爆起鬨堂大笑。   雷九指老臉一紅,罵道:"好小子,竟斗膽管我的私事。"   寇仲賠笑道:"不是管,而是關心。雷大哥你留在這裡暫時該沒有問題,婠婠不會在事情末成熟前發動什麼殺著,至於撤離的細節方面,你們仔細商量,不可露出任何痕迹。"   接著向宋師道道:"致致要到長安來。"   宋師道駭然道:"什麼?"   寇仲沉聲道:"到致致抵達長安後再說吧!那時或者事情已急轉直下。我寇仲是絕不容李世民任人宰割的。他奶奶的熊!麻常取得兵器後,準備隨時混進城內,以應付突變。正如畢玄所說的,沒有選擇時,一切只能憑武力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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