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繼續枕著手臂, 初次用打量一個男人的目光, 看向他：「你知道……我們剛才在說什麼嗎？」 他的眼睛清澈見底, 仍舊看著窗外夜色：「什麼？」 玻璃上, 都是她的倒影, 如此清晰。 「在說我們一定會贏。」 她說。 「是嗎, 」他聽得出來, 她心情不錯, 自然自己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這麼有信心？」 不一定信心滿滿，但不妨試試。她想。 很久沒有這種想要挑戰一個人的感覺了, 有什麼沿著心臟留出, 在血液里蔓延開來。熱烈的，讓人躍躍欲試的，想要挑戰，或者超越的強烈渴望。 他察覺到一絲異樣，終於將視線轉回來。 這一刻的目光交匯, 讓Dt感覺像是突然被看穿了什麼, 但這種感覺一閃而逝。 inin將Dt帶過來的宵夜打開, 不停驚呼這個我好愛吃，那個也好喜歡啊, 忍不住轉過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兩個：「我最愛吃的只有一份……」艾情揮揮手，怒其不爭地嫌棄他：「你吃你吃, 誰讓你最小。」小孩子也真的不客氣, 拆開就塞了滿嘴。 那晚，Dt過來吃了頓宵夜就離開了。 一整個星期，三個比賽日，從十六分之一決賽到最後的總決賽，看起來很快，可每一場都是面對著這個項目的頂級玩家，艾情已經做好了褪掉一層皮的心理準備。 雖然，她只是個領隊。 休息日過後的第一個決賽日，體育場地更換到了比較大的室內場館。 十六組參賽選手，分為四大組。每一組只直播種子選手、去年大區冠軍的比賽。 Dt和inin直接進入直播流程。 因為是決賽，每一組都要進行三場比賽。 先進行直播的是Dt那組。 等到第一場結束，並排而坐的gun、grunt還有艾情同時發現了這個場地的問題所在：現場管理太差，Dt發起的兩次偷襲都被觀眾的喝彩聲提前暴露，失了先機。 「以為看鬥牛嗎？」grunt不爽地吐槽，「美國好幾次線下比賽都這樣，還能不能讓人好好比賽了？」gun雙臂環抱，沒吭聲。 艾情悄悄看過去，發現他睡著了。 還真是，無條件信任Dt嗎？ 不過十六分之一決賽還算是平穩。 上午，Dt和inin都分別以小組第一的身份出線。 稍作休息後，進入了八分之一決賽。 如果說十六分之一決賽還有別的國家選手的影子，八分之一決賽分明就變成了韓國的主戰場。除了Dt、inin兩個歸屬中國俱樂部的人，只有一名來自美洲區的選手還留在場上。 「我終於有點體會到，外國人和中國比乒乓球和跳水的感覺了，」艾情擰開一瓶水，笑著遞給inin，「壓力大嗎？」 inin愁眉不展，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大啊。」 「有什麼好有壓力的，」艾情笑著，用自己手裡帶著冰的礦泉水瓶子，貼了貼他的額頭，「競技而已，有輸有贏，我們又不是代表國家出征的運動員。俱樂部屬性，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 顯然，這些話不太有效果。 在inin上場前，艾情拉過他的小胳膊，拽到自己懷裡，給了大大的擁抱，換了另一種方式來給他打氣：「inin啊，姐姐下半年的獎金就靠你了啊！」 十五歲的小男孩和她差不多高，猛地被她的擁抱弄得面紅耳赤。 忙不迭就知道點頭：「我一定贏！一定贏！」 旁觀觀看這一幕的gun和grunt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太可怕了，P俱樂部的領隊怎麼和保姆一樣，還要充當安撫隊員心理的知心大姐姐。 Dt拿起俱樂部黑色外衣，套在了自己的長袖T恤外，隨著他穿上衣服，主席台漸漸壓暗了所有燈光。 他走過艾情身邊時，看了眼inin，被看得小男孩立刻從艾情懷裡鑽出來，一副我真的是被迫的、絕不是搶你女人的表情，就這麼屁顛屁顛地紅著臉上場了。 八組背靠著彼此的電腦前，座椅都是空著的。 除了從對面休息區走入的一個美國人，餘下的人，都是從中韓休息區走入。 韓國選手們都很輕鬆，幾個俱樂部的人分別走在一起，就像是在國內尋常訓練一樣的狀態。這就是……星際強國的氛圍啊，這种放眼望去都是自己的人比賽，緊張情緒什麼的，根本就不會存在吧。 她感慨，暗暗祈禱， 希望《密室風暴》能像魔獸和DotA一樣，成為中國的強項。 inin低頭在插自己的白色鍵盤時，Dt走到了屬於他的電腦前，將滑鼠和鍵盤放在桌上，拉上了自己運動服外衣的拉鏈。 隨著拉鏈閉合，右臂連著胸口露出K&K標誌。 黑色的隊服，暗銀色標識，艾情看著這個畫面，有些出神。 K&K在韓國時，還不是這個顏色設計的隊服。 而自從韓國歸來，忽然整體替換了隊服顏色，這個配色，這個字母設計，都是曾經olo戰隊的設計。黑色是gun，暗銀色是olo，這是她當年給出的建議。 …… 她用餘光去看和自己並肩而坐的男人。 這是你的執著嗎？ 曾經的槍神。 直播屏幕上，同時跳出了三組畫面。 分別直播去年三個冠軍區，韓國、美洲、歐洲。 「去年美洲區八個出線選手，全部是韓國人，」gun忽然出聲，看上去並不是在和grunt說話，因為這些grunt肯定比他還要清楚，「冠軍是inin。」 「嗯，」她輕聲說，「韓國的確很強。」 「這一點來說，我很佩服olo，」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起曾經的隊長，情緒太過複雜，停頓了很久才說，「他總喜歡挑戰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比如，在北歐最強大時，挑戰他們的經典項目反恐精英，在韓國強大時，挑戰他們的經典項目星際爭霸嗎？ 「是啊，」她想起退役前的olo，輕聲說，「他喜歡開荒。」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是olo最喜歡做的。 這就好比，在中國不去選擇兵乓球，而選擇棒球一樣，成長環境完全天壤之別。 所以他哪怕是在最後退役，總積分也沒到達最高峰。一定程度上，他只是做了奠基石，讓那個項目不要在中國徹底低迷。 所以從這一點來說，她也一直很佩服grunt，從入行起就挑最難的遊戲。 屏幕上忽然出現了大範圍激烈交火。 她的目光迅速被吸引， 是Dt那場，交火分布在各個區域，就連實況轉播的解說都有些詞不達意。爆發的太突然，gun的目光也被吸引過去，突然說：「你來說說看。」 我？艾情碰巧也在分析戰況，掃了inin那裡一眼，非常棒。 所以不再擔心，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給他分析戰局：「Dt對面的這個在韓國戰網總積分第四，擅長蟲族，但因為缺席了幾次大賽，他最近慣用的戰術還是個迷。 之前的預選賽，對手都比較菜，看不出他的真正實力。 上午十六分之一決賽，又沒有直播他的比賽，所以……」 「懂了，」gun接話，「Dt之前就是做了功課也沒用。」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艾情點點頭，「所以我也不了解他的慣用戰術。只能根據這一局給你簡單分解，剛才他開局，選擇了提速開。再看布局，顯然，他對著Dt，先有了一顆想要防守的心。」 gun忍不住揚起嘴角：「很生動的講解。」 好像從再見面開始，這是gun第一次露出這麼輕鬆的笑容，艾情愣了幾秒後。 再次爆發了交火。 「現在，Dt剿了他的三礦，強行逼他分多線，自己正面在大範圍圍剿……」她說話的語速越來越快，根本沒有發現，其實後來gun都沒有在仔細聽了。 他在看她。 好像，陷入了一些曾經的回憶里。 「蟲族現在只有一個基地了，」艾情眼睛放著光，笑眯眯地，像是偷吃到零食卻沒被大人發現的小孩一樣，「留給他反抗的時間不多了！最多六分鐘，Dt一定能拿下這局！不！三分鐘！」 她相信Dt。 一陣喝彩聲，忽然炸開。 比她預想的還要迅速，短短一分鐘內，Dt勢如破竹，一路長驅直入搗毀了對方最後一個基地。 game over！ 這是八組裡第一場結束的比賽。 毫無懸念的一局。 這是她第一次看Dt的星際比賽實況直播，基本功紮實，從開局的兩角布眼，到後期的開礦圍剿，沒有破綻。 是的，沒有破綻，從基本功、操作，到戰術，到地圖的了解。 所以…… 她看向另一側已經穩操勝券，咬著下嘴唇，興緻勃勃對著電腦操作的小inin。 所以，我要怎麼贏你呢？ D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