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是我想太多?
顧橋真是一個十分靠譜的人,她找到的那個店,實際看起來比在視頻里看還要好。盧晚晚里里外外轉了幾圈,她愛上這裡了。
影舟市這幾年搞旅遊業,開發了不少人文景觀,店面就在風情街上,人流量很大。只要不是她們的東西太難吃,賺錢基本上是沒有問題的。
這麼一個黃金店鋪,突然空出來了,剛巧又被顧橋看到了,這簡直是運氣爆棚。盧晚晚和顧橋沒能見到房東,他事先已經簽好了協議,交給中介全權代理了。盧晚晚在簽字的時候,注意到,房東好像是個外國人,寫的英文名字,相關證件顯示是美籍華裔。
交了半年房租給中介,她們總算把這個店盤下來了。
「盧小姐,我聽說你們要開蛋糕店,我正好知道,隔壁街有一家蛋糕店關門了,設備都很新,正在賣二手呢,你們要不要順便去看看?」中介小哥好心分享了這個消息。
盧晚晚當即眼前一亮,說:「好啊,好啊,麻煩你了。」
因為隔著一條街,步行還是挺遠的,中介小哥提出要開車過去。
當看到中介小哥開的車的時候,顧橋驚了一下,拉著盧晚晚竊竊私語:「要不咱別開店了,咱也去干房產中介吧。」
盧晚晚不明所以,問:「怎麼了?」
顧橋一努嘴,說:「瞧見了嗎?輝騰!停產了還能買到新車,可見夠有錢的!現在中介都這麼低調嗎?」
盧晚晚一瞧,果然是「大眾帶字母」。她「嗯」了一聲說:「你要不要和中介小哥發展一下?有錢又低調呢!」
顧橋作勢就打了她一巴掌:「去你的,姐姐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
盧晚晚忍俊不禁,點頭說:「你是啊!」
「皮癢了!」顧橋追著盧晚晚一頓打。
中介小哥為她們開了車門,說:「二位請上車吧。」
「好了,別鬧了,辦正事。」盧晚晚在顧橋的追打下舉手投降了,兩個人先後上車。
後排扶手中間是個攜帶型冰箱,中介小哥問她們要不要喝點什麼。
顧橋也不客氣,自己拿了一聽可樂,給盧晚晚拿了蘇打水。
中介小哥踩著油門,性能是真的不錯,起步快,又很穩。顧橋還是第一次坐這麼貴的車,她有點興奮,跟中介小哥聊起來:「你們平常辛苦嗎?」
中介小哥大吐苦水,有些人光看不買,無論三九酷暑,他們中介都得陪著。
「那賺得多也可以啦。」顧橋安慰道。
「一點都不多呀,姐,我們全靠提成。」中介小哥又嘆了口氣。
「不能吧,你這車小兩百萬呢,賺得不多,怎麼養得起車啊?」顧橋驚嘆道。通常買得起豪車的人,也得保養得起,像這種車,保養一次就是一兩萬,窮人哪裡開得起。
「什麼?」中介小哥驚呆了,猛然間從旁邊一輛車超過來,他嚇得汗都出來了。
「怎麼了?」盧晚晚問。
中介小哥搖搖頭說:「沒什麼,咱們慢點開哈,安全第一。」然後就開始了全程龜速,被無數車按了喇叭。
顧橋和盧晚晚對視了一眼,真奇怪。
好在隔壁街也不遠,開了十五分鐘總算是到了。說是二手設備,可盧晚晚看著幾乎就是新的,也是大品牌的烤箱,價格只要原價的四折,她馬上付了錢,然後聯繫搬家公司給搬過去。
設備的原主人還幫忙聯繫了廠家,進行二次安裝,預約到了後天。
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顧橋和盧晚晚都沒想到,一天工夫就把這些棘手的問題都給解決了。剩下的就是準備原材料,開始營業了。而房子的預付款三十萬,也就這麼給花光了,盧晚晚按著計算器,一筆筆的錢,簡直就是流水,她有點佩服她老爸以前做生意的頭腦了。
安嘉先晚上有一台手術,打了個電話祝賀她們盤下店鋪,約好了改天一起慶祝。顧橋臨時有個應酬,孔經理親自來樓下接她,家裡又只剩下了盧晚晚和顧念了。
顧念在寫幼兒園布置的作業,學習漢語拼音的拼讀,為明年上小學做準備。盧晚晚在家輔導他功課,偶爾能聽到樓上傳來聲嘶力竭的吼聲:「5乘以3就這麼難嗎?3乘以5等於15你不是知道嗎?反過來就不會了?」
盧晚晚和顧念打了個寒噤。
盧晚晚率先表態:「你放心,我不會這麼輔導你的。」
顧念也表態:「我也沒有那麼笨啦!」
兩個人擊掌,達成共識。
晚上九點,顧念上床睡覺,顧橋還是沒回來,盧晚晚已經習慣了,她去廚房煮了一碗解酒湯,用小火溫著,等到顧橋回來就能喝。
盧晚晚打開電腦,有一個文件夾,裡面放著的都是她之前做糕點的筆記,以及照片。她曾經刪掉過許多筆記,像熔岩蛋糕、千層蛋糕這些,都是她曾經給任初做過的,本來說再也不做了的。盧晚晚現在又有點後悔,開店肯定還是什麼品種都要有的,她又默默地去網上找來教程,自己一點點整理,一點點回憶當時自己研究的各種食材的比重。
她累得腰酸背痛,覺得自己真是有病,分手了幹嗎要整理這些東西呢?整理給誰看呢?都丟掉了,難道就真的能夠徹底忘記嗎?那個人現在不還是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盧晚晚嘆了口氣,她趴在桌子上,敲了敲腦袋,能不能不要想任初?
剛剛這麼說完,她腦子裡又冒出一個念頭來,任初在國外這幾年過得好不好?他表面上好像沒什麼變化,但是脾氣越來越差了,是不是過得不順心?
鬼使神差地,盧晚晚點開了任初的微信,想要看看他的朋友圈,卻沒想到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她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手機給扔出去。
任初:「廚房下水管漏水了。」
盧晚晚拍了拍胸口,冷靜回復:「請找個工人去修一下吧。」
任初:「那麻煩你明天叫人來修一下,我初來乍到誰都不認識,沒想到買到了一個問題房子。」
她有點想罵髒話了,這廝怎麼能這樣,什麼叫問題房子,這說話的口氣,赤裸裸的道德綁架,好像她是個奸商一樣。
沒過一會兒,任初又發了一條:「我要出差,不趕緊修好的話,地板全都會被泡壞,這房子就得重新裝修了。」
當然不可以!
雖然房子已經不是她的了,但到底是她的成年禮物,她不想變得面目全非。他要出差,看來只能她去處理了。
盧晚晚回復:「好的。」
任初:「所以你還有鑰匙?」
她還真的有一把,不是她故意留下的,是放在顧橋這兒,昨天交易房子的時候,她沒帶過去。她昨天也沒有想到,房子馬上就可以賣掉,所以是情有可原的。
盧晚晚打了一長串話,想要把事情說清楚,但是發過去了以後,又馬上給撤回了,她幹嗎要解釋那麼多?
盧晚晚又發了一條說:「抱歉,請你更換新的門鎖,這是安全常識。明天我會去幫你修好水管,不用謝了,再見,任先生。」
任初看到這條的時候,沒忍住笑了起來,故意強調不用謝,這種倔強的口氣,果然是盧晚晚。
任初放下手機,躺在盧晚晚那張公主床上睡下了。
盧晚晚等了許久,那人還真的就沒有再回復,沒有感謝她,簡直太沒有禮貌了!
門鎖有響動聲,盧晚晚放下手機,從貓眼看了看,是顧橋回來了,她趕緊開門。沒想到顧橋身邊還有個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從外形和穿著看,應該是顧橋經常說的孔經理。
「你是顧橋的朋友吧,她喝多了,我送她回來。」
「您是孔經理吧?」
孔經理沒想到被認出來了,再加上顧橋醉得厲害,他頓時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笑了笑說:「真是對不住,顧橋喝得有點多。」
「謝謝您送她回來,交給我就行了。」盧晚晚接過像一攤泥一樣的顧橋。
孔經理也沒有多逗留,轉身就走了。盧晚晚對他的印象一般,讓顧橋喝這麼多酒的上司不會好到哪兒去。
盧晚晚拿了醒酒湯,準備強行給顧橋灌進去,但是她萬分不配合,灌了一口,灑了半碗。
「乾杯!」顧橋突然睜開眼,咧嘴傻笑起來。
「好好好,乾杯!」盧晚晚把醒酒湯的碗放在顧橋手上,自己拿水杯跟顧橋碰了一下,顧橋端起來幹了。
盧晚晚哭笑不得。
給顧橋把酒氣醺醺的衣服脫掉,又幫她卸妝洗臉貼面膜護膚,一系列事情做完已經凌晨兩點了,盧晚晚困得要死,直接睡在了顧橋旁邊。
第二天一早,安嘉先來了,他剛下了夜班,帶了早餐過來。
「晚晚呢?」安嘉先問。
「我去叫她。」顧橋噘著嘴唇,小口咬著包子,不讓自己精緻的妝容受到破壞。
「晚晚,起床吃飯啦。」顧橋戳了戳盧晚晚。
盧晚晚翻了個身,沒起。
「快點聽話,吃完飯再睡。」顧橋又說。
盧晚晚還是不起。
「你還得送顧念上幼兒園呢,乖啦。」顧橋哄著她說。
盧晚晚猛然一掀被子,滿臉的起床氣。
顧橋笑容滿面道:「哎呀,我們晚晚最好了,還給我卸妝敷面膜,早上起來驚喜死了!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少來!」盧晚晚一臉殺氣地起床了,臉都沒洗,直接去餐廳吃飯。
安嘉先看著雞窩頭的盧晚晚,驚了一下說:「你都不收拾一下嗎?」
盧晚晚呵呵了一聲。
安嘉先看向了顧橋,顧橋翻譯道:「她說你不是外人,所以你不配看收拾後的她。」
三個大人加上顧念小朋友一起吃早飯,盧晚晚的起床氣還沒好。
顧橋時間來不及了,最後拿了個包子就要走,走到門口又問:「寶貝兒,我還忘了問你,賣房子順利嗎?買主人傻錢多嗎?」
「噗……咳咳……」盧晚晚正巧喝粥,一口全都噴出來了,然後開始劇烈地咳嗽。
安嘉先放下筷子,幫她拍背。
顧橋穿了的一隻鞋也脫了下來,又坐回來問:「這麼激動幹什麼,買主到底是誰啊?難不成是個明星?」
盧晚晚咳嗽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沒誰,你快去上班吧。」
顧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再一看時間,果然來不及了,穿上鞋就跑了。
安嘉先摸了摸顧念的頭問:「吃飽了嗎?」
「吃飽了。」
「哥哥送你去幼兒園。」安嘉先說。
「我送吧,你不剛下夜班嗎?」
「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我怕你的起床氣把車給炸了。」
盧晚晚哼了一聲,放下筷子,安心回去睡覺了。
顧念的幼兒園離得不遠,開車只需要十五分鐘,但是今天出奇地堵車,安嘉先買了杯咖啡提神。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到後面有車跟著他,仔細看了好幾眼,沒發現什麼異象。
安嘉先搖了搖頭,看來最近壓力有點大,他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顧念和安嘉先說了再見,跑進去上課了,和那些躲在家長後面,死活不想去幼兒園的小朋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家寶寶好乖啊,我家孩子上幼兒園就跟要他命一樣。」旁邊的家長羨慕道。
安嘉先笑了笑說:「從小培養的,他覺得幼兒園是個非常好玩的地方……」
安嘉先跟人順便聊了一會兒育兒經,他自己都有點恍惚了,竟然跟一個真的爸爸一樣。
盧晚晚還是沒睡飽,她被微信給吵醒了。
又是任初,還是一條語音:「盧小姐,水管修好了嗎?」
盧晚晚尖叫了一聲,還讓不讓人睡覺啦!她咬著牙回了一條語音:「馬上!」
對著被子發了五分鐘的脾氣,盧晚晚起床了,洗漱完畢後在家裡找鑰匙,足足磨蹭了一個多小時才出門。等到達任初剛剛買下的那套公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盧晚晚開門進去,還沒忘記換拖鞋,門口正好有一雙她以前的粉色毛絨拖鞋。盧晚晚沒想到任初沒給扔掉,還給她翻出來放門口了,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影舟市賣房子流行送傢具,所以盧晚晚幾乎什麼都沒帶走。她原本也沒在這裡住過幾天,所以幾乎是空的,不然任初也不會那麼快就搬進來。儘管如此,客廳沙發上還是放了一小包東西,旁邊貼了字條寫著:幫我丟掉,謝謝。
盧晚晚的瞳孔瞬間放大,這個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是一本日記,她學生時代寫的東西,上面還寫著她暗戀安嘉先的點滴。她仔細回憶起來,大概是高中的時候怕被爸媽發現,所以把日記本藏在這裡了。真是該死,她為什麼賣房子的時候沒想起來呢?任初會不會已經偷看了?
那幾本日記,是密碼鎖,紙已經泛黃了,鎖上有幾個手指印,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打開過。盧晚晚抱著僥倖心理,或許任初沒打開吧,畢竟有密碼呢。密碼是什麼她一下子也沒想起來,她試了試自己的生日,「吧嗒」一聲打開了。她有點窘,用生日做密碼的習慣到底是什麼時候養成的?
任初是知道她生日的,所以他到底有沒有看過呢?
盧晚晚搖了搖頭,就算看過又能怎樣,他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暗戀過安嘉先,他也不是她什麼人,她沒必要在意。
盧晚晚把日記本扔到一邊去,但是腦子裡忍不住又想,任初看過了以後是什麼反應?會不會嘲笑她那酸臭的文筆?
盧晚晚要瘋了,這種感覺就像是黑歷史被公佈於眾。尤其那個人還是任初,她懊惱死了。
這件事像是一枚炸彈,就埋在了盧晚晚的心裡,她時不時都會想一想,任初到底看過了沒有。
客廳的地面上沒有水漫出來,廚房的地磚也很乾凈,她檢查了一下水管,好像沒有漏水,她開始懷疑任初是不是在誆她。
她拍了張整齊的廚房照片發給任初,問:「哪裡漏水?」
任初隔了一會兒才回她:「我擦乾淨地面上的水之後,關閉了水管的閥門。師傅沒告訴你嗎?還是你打算自己給我修?」
盧晚晚看到這條信息,扁了扁嘴,她被懟了。任初這個人就是口碑不好,脾氣也不好,改不掉的。她不和他一般見識,打電話給物業,叫來了一位維修師傅。
師傅擰開水管閥門後逐一排查,終於發現了哪裡漏水,截掉一部分原來的水管,焊接了新的上去,工程相當複雜,盧晚晚看得急死了。
她還得去接顧念放學,眼看著已經四點了,她出聲催促:「師傅,還要多久呀,我還得接孩子放學呢。」
「馬上了。」
這已經是師傅說的第四個馬上了,在第六個馬上到來的時候,終於修好了。盧晚晚付了錢,竟然要兩百塊,她有點肉疼。她鎖好門,帶上自己的「垃圾」,離開了公寓。
臨近下班高峰期,路面上已經開始了擁堵,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越來越急,打電話到幼兒園請老師幫忙照顧一下。顧橋早出晚歸,接送孩子基本不可能,安嘉先近期黑白顛倒,也不能太指望他,所以盧晚晚急得不行。
腦海里已經不斷開始湧現拐賣兒童的慘案了,她甚至都開始聯想孩子丟了怎麼找。她趕緊搖了搖頭,太不吉利了!
幼兒園門口,家長早就排起了長龍,孩子們陸續被家長接走,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孩子在老師的陪同下,等待著家長的到來。
冬日白晝天短,才不到五點,已經日暮西山,逐漸寒冷起來。
任初的車就淹沒在這群家長之中,他已經在這一天了,從早上安嘉先送孩子來上學開始。他覺得范毅說得對,他是有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幹嗎,等那孩子放學?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孩子快走光了,安嘉先沒來接孩子。任初忽然意識到,會不會是盧晚晚來接孩子?她被他使喚去修水管了。他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的這個決定了,那個孩子等在門口臉已經凍紅了,盧晚晚怎麼還沒有來?
任初有點坐不住了,到底是盧晚晚的孩子,他生出了惻隱之心。任初下車,買了熱飲過去,遠遠地沖那孩子揮了揮手,問:「喝嗎小孩?」
顧念其實早就看見任初了,他跟老師小聲說了什麼,然後鬆開了老師的手,跑過來。
任初遞給顧念一杯熱巧克力,顧念喝了一大口,暖暖的。
任初看他嘴角沾著熱巧的樣子好笑極了,蹲下來給他擦了擦,突然板起臉來問他:「陌生人給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喝,爸爸媽媽沒有教過你嗎?」
顧念哼了一聲:「你不是壞人。」
「你怎麼知道?」任初問。
顧念指了指任初那車:「犯罪成本太高了,我姐說,這車可貴。」
任初笑了,覺得這小孩挺有意思,又說:「開好車就是好人嗎?那開途銳SUV的是不是好人啊?」
顧念眨了眨眼睛:「我哥哥也開這車,是好人!」
「你哥哥?」任初的笑容僵硬了,不應該是爸爸嗎?安嘉先剛買的途銳SUV。他又仔細盯著顧念看了好一會兒,覺得顧念真眼熟,他有點不迷茫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顧念。」
「顧橋是你姐?」任初不自覺聲調提高了,他整個人激動起來。
顧念點了點頭說:「是呀。」
「我認識你姐。」
「我知道呀。」顧念又舔了一口熱巧,真甜。
任初笑了:「你怎麼知道?」
「我在晚晚那兒看過你的照片,不然你給的東西我可不敢喝。」顧念眨了下眼睛,咧著嘴笑了起來。
「我能親你一口嗎?」任初問。
顧念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任初在顧念的臉上親了一下,說:「你小時候我抱過你,今年你應該五歲了。」
任初說完又親了顧念一口。他沒說謊,顧念小時候他的確抱過,也就那麼一次,軟軟的小小的孩子,差點嚇著他。
任初以前沒有多喜歡孩子,此刻看見這孩子突然喜歡得不得了。這孩子剛剛說什麼?在晚晚那兒見過自己的照片?是不是說明……
「顧念!」盧晚晚喊了一聲,她遲到了快一個小時,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任初,他來找顧念做什麼?她心裡如臨大敵。
顧念扭頭看見了盧晚晚,掙脫了任初就跑過去,給了盧晚晚一個擁抱,說:「晚晚,那位叔叔請我喝熱巧了。」
任初整個人一驚,他怎麼成叔叔了?不應該是哥哥嗎?他怎麼突然長了個輩分啊!
盧晚晚警惕地看著任初,一把抱起孩子,扭頭就跑。
任初:「……」
盧晚晚跑遠了,她才反應過來,她有什麼可跑的?剛剛自己的行為也太奇怪了,最近為什麼發生了如此之多的悔不當初啊!她叮囑顧念:「剛才看見那個人的事兒,不許跟你姐和安嘉先說,記住了嗎?」
顧念伸手要封口費,盧晚晚眯了眯眼睛:「你可想好了啊,你平時可全靠我向你姐彙報你的日常表現呢。」
顧念小臉扭曲:「大人欺負小孩了。」
盧晚晚嘿嘿笑了起來,帶著顧念買菜回家。
顧橋晚上回來詢問今天的情況,顧念果然守口如瓶。晚上洗完澡,顧橋跑到盧晚晚的房間來,神神秘秘的樣子。
「你要幹嗎?」盧晚晚問。
「我們晚晚就是長得好看,驚艷了我們孔經理。既然你們已經見面了,就不用我再介紹你們認識了,要不要加個微信呀?」顧橋說。
盧晚晚趕緊搖頭:「先立業後成家,早點睡吧你,明天我還得去店裡呢,廠家來安裝設備了。」
顧橋一想也對,說:「顧念明天早上我來送,你多睡一會兒。店裡有什麼需要,給我打電話。」
盧晚晚比了個「OK」的手勢,蒙上被子開始睡覺。
她入睡很快,但是做了一整晚的夢。夢裡,血淋淋的任初一直在追她,問她到底為什麼要分手。在那隻血手馬上就要抓住她的時候,盧晚晚醒了,一看錶,九點半。她坐在床上喘息了一會兒,起床出門去店裡。
今天工人要來安裝烤箱設備,盧晚晚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踏上去店鋪的道路。這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家店,盧晚晚幻想著,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賺大錢,然後走上人生巔峰了。她爸媽也會跟著享福,顧橋和顧念也不用那麼辛苦。
工人安裝好了設備,盧晚晚訂購的原材料也陸續送來,她叫了個家政阿姨過來,幫她一起打掃。一直忙到晚上七點,總算初見成效。
盧晚晚坐在櫥窗前的地毯上,看著街邊亮起的霓虹燈,猛然間想起,這家店還沒有起名字。距離開業,好像還有點遠。
關上店門,盧晚晚準備打車回家。
影舟這幾天降溫了,太陽下山以後非常冷,寒風刺骨,比起淺島市差遠了。盧晚晚裹緊了身上的毛衣外套,揮動的手都凍紅了,也沒見到一輛車停下來。
突然,一輛黑色的車從她面前駛過,漂亮的一個擺尾,側後方停車,動作流暢得讓人羨慕。盧晚晚抻著脖子看了一眼,這車有點眼熟,也是輛輝騰,最近開輝騰的人真多啊。她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就看見任初從車上下來了,穿著黑色的大衣,身姿挺拔,丰神俊秀。
盧晚晚剛想要躲開,可任初根本沒發現她,直接去了旁邊的奶茶店排隊,買了一杯奶茶,其間有好幾個小姐姐去跟他搭訕。儘管任初始終冷著一張臉,也沒阻礙大家的熱情。
盧晚晚「嘁」了一聲,招蜂引蝶。
買完奶茶,任初往回走,走到車邊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什麼,徑直朝著盧晚晚走過來。盧晚晚瞥了他一眼,心跳快了不少,她左顧右盼,不如找個地方躲起來?假裝不認識呢,會不會太刻意了?
就在她內心天人交戰的時候,任初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盧晚晚石化,他瞎了嗎?
任初走到便利店,買了個三明治,又出來了,彷彿剛剛看到盧晚晚站在那裡一樣,問:「盧小姐?」
太做作了!盧晚晚在心裡罵他,假裝不認識是嗎?她也會啊!盧晚晚鎮定自若,朝任初笑了一下說:「這麼巧啊,任先生。」
「盧小姐這是要做什麼?」任初又問。
「打車回家。」
「這個地方很難打車的,要不要送你一程?」任初說得非常自然,彷彿只是一句客氣的話。
盧晚晚內心又開始糾結了,她要是不答應的話,顯得她矯情,況且真的打不到車。答應的話,會不會有藕斷絲連的感覺?
「走吧。」任初說著,拿過了她的背包,徑直往車子走去。
「哎,我的包!」盧晚晚追了上去。她在心裡告訴自己,是為了追回自己的背包。
車上開了26℃的暖風,非常舒服,盧晚晚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睛不敢到處看,直勾勾地望著前方。
「盧小姐住在哪兒?」
「金甌公寓。」
「怎麼走?」
「導航走。」
任初沉默了兩秒鐘,忍不住說:「你還是個路痴嗎?」
盧晚晚訝異地扭過頭看他,彷彿聽錯了一樣,她喃喃道:「任先生在吐槽我?」
「沒有,我在陳述事實。」任初邊說邊開始導航,設置好目的地以後,又說了句,「最近有看新聞嗎,乘客跟司機打架出車禍了。」
盧晚晚原本還想說什麼,聽到這句以後直接閉嘴。
任初瞥了她一眼,她的臉氣鼓鼓的,像個包子,他的嘴角不禁上揚。
一路無言,任初安全把盧晚晚送到了家,她下車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謝謝任先生送我,再見。」盧晚晚禮貌地說。
「還是不要見了。」任初道。
盧晚晚張了張嘴,突然有點難受。她轉身要走,突然聽到任初叫她:「盧晚晚!」
她回過身,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任初脫下大衣,三步走到她面前,披在了她的肩上,說:「都快零度了,你怎麼還穿個蚊帳就出來了?」
盧晚晚鼻子一酸,低著頭不敢看他,多年前,他也是這麼說她的,然後給了她一件衣服。盧晚晚吸了吸鼻子,一抖肩膀,任初的大衣掉在了地上,她故作瀟洒地說:「時尚你懂不懂啊,頭髮弄得跟鋼絲球一樣!」
說完,盧晚晚就跑掉了。
任初撿起了地上的大衣,對著玻璃看了看自己的頭髮,理髮店做的頭髮,像鋼絲球?
盧晚晚跑得飛快,她只讓任初送到小區門口,生怕被別人瞧見。她低著頭跑,也沒注意前面撞到了人,一抬頭就看見安嘉先捂著被撞疼的下巴,問她:「你跑這麼快,被鬼追了?」
盧晚晚一聽,可不就是被鬼追了嘛!不不不,任初比鬼還要可怕!她給安嘉先點了個贊:「你當醫生以後,語文變好了。趕緊回家吃飯吧!」
今天輪到安嘉先輔導顧念功課,顧橋照舊加班,盧晚晚研究著給店裡訂購一些傢具。確定好了送貨地址和時間後,她滿心歡喜地去做家務。做飯的人不洗碗,這是他們家的規矩,所以安嘉先做飯,得她來打掃最後的戰場。洗盤子的時候,她猛然間想起,店裡好像沒有訂購餐具。她手上這幾個丑不拉幾的碗,是顧橋淘寶買的,實物和圖片嚴重不符。看來還是得去實體店看看才行。
安嘉先把顧念哄睡了,正準備走,盧晚晚擦乾淨手過來問他:「你周五什麼班啊?」
「到凌晨,怎麼了?」
「想去買點東西。」
「那你開車去,周五早上我把車鑰匙給你留家裡,你自己去拿。」
盧晚晚眉飛色舞:「謝啦!」
盧晚晚洗漱完了,顧橋剛回來,大喊著累死了,然後洗漱上床睡覺了。盧晚晚想跟顧橋說說見到任初的事情,可一開房門,顧橋已經睡熟了,她又不忍心叫醒顧橋,只好改天再說。
盧晚晚躺到床上,突然收到了一條微信,源自於中介小飛:「盧姐,明天有空嗎?去辦一下過戶手續,需要您簽字。」
那豈不是又要見到任初了?盧晚晚打從心裡有點不想去,最近見任初的次數有點頻繁。她遲疑著沒有回復,沒隔幾分鐘,又收到一條中介小飛的信息:「盧姐,客戶反映您公寓馬桶堵了,排水做得不好,說您房子質量不過關。明天您有空嗎,咱們一起去修修?」
盧晚晚感到十分神奇,問:「馬桶堵了跟房子有什麼關係呀?」
中介小飛:「可能是客戶想壓價,沒事兒,您別擔心,有我呢,明天我陪您一起過去。」
盧晚晚:「謝謝你。」
中介小飛:「別客氣盧姐,您順便帶上證明,我們把過戶手續也辦了。」
放下手機以後,盧晚晚滿腦子都是,任初又在鬧什麼幺蛾子?
第二天一早,盧晚晚去原來那個公寓樓下等中介小飛。
氣溫比昨天還要低,盧晚晚穿了一件粉色的水貂毛大衣,圍巾、手套全副武裝,像一隻熊。等了十幾分鐘,中介小飛才打電話來說,他在緊急處理公寓的驗房問題,讓盧晚晚先上去。
盧晚晚咬了咬牙,馬桶堵了通一下不就好了嗎?她跑去超市買了個皮搋子,剛巧遇見了一個阿姨,是他們家以前的老鄰居,和她媽媽一起跳過廣場舞,當年一起買了這個小區的房子。
盧晚晚乖巧地打了招呼,那個阿姨拉著她聊了一會兒,好一頓誇獎。
「哎呀,晚晚學習成績可好的了,考上了Z大呢,醫學院高才生呢,現在在哪家醫院啊?」
盧晚晚:「……」
「晚晚今年二十六歲了吧?結婚了沒呀?有男朋友嗎?」
盧晚晚:「……」
「晚晚越長越好看了呢。」
盧晚晚十分汗顏,她聽不下去了,趕緊說:「阿姨,家裡還有事,改天去拜訪您。」
「哦哦,下水道堵了是吧,快回家吧。」阿姨看到盧晚晚手上的皮搋子,提醒道。
「阿姨再見!」
盧晚晚轉身跑上樓。她敲了敲門,沒有人答應,過了大約五分鐘,她貼在門上聽了一下,裡面好像沒人?她掏出鑰匙,直接開門。幸好上次她忘了把備用鑰匙放下,不然今天就進不來了。
盧晚晚進門,換好了拖鞋,轉身去把門口買的東西拿進來,門還未關上,突然背後有人說:「你怎麼進來的?」
盧晚晚嚇了一跳,她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電梯門開了,樓下碰見的那個阿姨追了過來,說:「晚晚呀,馬桶堵了你得用點管道通,阿姨給你送來了……這是……你男朋友?」
盧晚晚猛然一回頭,看見任初只圍著一條浴巾,身上還帶著水珠,再看熱心的阿姨,滿臉寫著驚訝。她心中警鈴大作,暗叫一聲不好!
「誤會!阿姨再見!」盧晚晚接過阿姨手裡的管道通,然後毫不留情地把門關上了。
阿姨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群……
關上門以後,盧晚晚怒視著任初:「你怎麼不穿衣服就出來了?」
任初感覺到莫名其妙:「我在自己家,你如果不是非法闖入的話,是不會看到這一幕的。」
「房本上還沒改成你的名字呢!」
「你要毀約?」任初譏笑道。
盧晚晚在心裡算了算違約金,她忍了,那三十萬都花完了,她這房子不賣不行。她拎著皮搋子走到他面前說:「麻煩讓一讓,我去看看馬桶。」
「你生活這麼困難嗎?東西壞了都是自己修?」
「你懂什麼,這是生活的樂趣。」
盧晚晚繞過任初,去衛生間看了一眼。因為任初剛洗過澡,地上還有點水漬,她一腳踩進去,險些滑倒,幸好任初在後面拉了她一把,像拎小雞仔一樣把她給拎起來了。
「小心。」他說。
「謝謝。」盧晚晚有點不好意思。
任初鬆開了手,回房間去換了一身淺灰色的家居服。盧晚晚把地上的水掃乾淨了,兩個人一起盯著馬桶看,她發現裡面有一塊肥皂。
「掉東西了,撿出來馬桶就好了,你這根本就是小問題。」盧晚晚覺得任初有點胡攪蠻纏,這也值得找人修一下。
任初皺了皺眉:「你讓我撿肥皂?」
盧晚晚:「呃……我沖一下試試吧。」
盧晚晚按了沖水鍵,肥皂完美地卡住了。
盧晚晚:「……」為什麼會這樣?
「要不然,弄點開水,等肥皂自己融化?」盧晚晚尷尬一笑。
任初無奈地搖頭:「我不是讓中介過來嗎,你怎麼來了?」
盧晚晚聽著覺得他這話有問題,好像是她上杆子來的一樣。
「你來都來了,今天去辦一下過戶吧,你簽個字,省得後面再約了。」任初說。
「好。」
兩個人在客廳里對坐,等著中介小飛的到來,對盧晚晚來說,簡直是度秒如年。
任初給她倒了一杯水,往裡面放了一顆氣泡糖,水果布丁,還有蜂蜜,攪拌了一下。就像當初她給任初弄的果味汽水一樣,任初放在她面前說:「嘗嘗。」
「好喝。」盧晚晚嘗了一口,在心裡打了個90分,又說,「你現在還會這個了,配比濃度剛剛好。」
「好的東西嘗一次就能記一輩子。」
盧晚晚又品了一口,讚許地點頭說:「不愧是學神,記憶力真好。」
任初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笑,準確地說是介於笑和嘲諷之間,讓盧晚晚也無法分辨,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盧晚晚左右也沒事情做,就開始刷論壇,看看高手們最近有沒有曬新的糕點。任初拿來電腦,著手處理一些公務。兩個人在同一屋檐下,默默地做著各自的事情,不出聲不打擾,竟然十分和諧。
直到中介小飛來敲門,才打破了這份平靜。
三個人準備去房管局辦理過戶手續了,臨走的時候任初拿了個充電寶,塞給了盧晚晚。
盧晚晚一愣,任初說:「你玩了一上午手機,還有電?」說完他就走了。
盧晚晚在客廳愣了一下,然後追到門口說:「我沒有玩,我也在工作。」
任初笑了一下:「哦。」
「哦」是什麼意思?明顯不相信呀?盧晚晚有點生氣。
中介小飛覺得好像有狗糧在飛。
到了房管局,登記、填表、簽字,一系列流程跑完,足足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幸好有中介在,不然如此煩瑣的手續,盧晚晚要頭疼死了。按照之前他們擬定的合同,任初在盧晚晚簽字前已經把尾款打入了盧晚晚的賬戶里,又支付了中介小飛一筆費用。
雖然累得半死,但好歹是結束了。盧晚晚和那套房子徹底沒有關係了。他們三個人站在房管局的大門口,盧晚晚揮了揮手說:「我先走啦,再見。」她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再也不要見到了。
任初也揮了揮手,開車載著中介小飛離開了。盧晚晚站在路邊,又等了十幾分鐘,打不到車。她有點後悔那麼早跟任初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