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慕將軍,這樣不得體。」凌上攻怒道,誰要和你同乘一匹馬。
「得體與否取決於你。」慕遠清拉韁繩。
隨著母馬群的離開,公馬群果然跟了上來。以至於瞌睡的士兵醒過來時,為時已晚。
田二雖有眼疾,但是與馬熟悉,馬很聽他的話。
倒讓凌上攻意外的,是裡面居然有那個要脫她褲子的張達。
他嘴裡只是吹著口哨,馬也乖乖的跟他跑。
西戎兵沒有了馬,只能靠雙腿去追。
凌上攻很興奮,她做了以前很想做的事。
她從慕遠清的懷裡鑽出來往回看,只見一匹白馬上,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趕了過來。
月光太過明亮,在凌上攻的眼裡,那人就像慢動作一樣。
凌上攻瞪大雙眼,她怕一眨眼,那人就消失了。
「阿木——」凌上攻撕心裂肺的喊著。
是她!
她不會看錯的,一定是阿木。
遠處的阿木一怔,手下的馬鞭掉在了地上。
「幺奴,今夜馬趕不回來,小心王子回去剝了你的皮。」西戎兵威脅道。
阿木咬牙,夾緊馬腹追了過去。
凌上攻直起身子,就要從馬上跳下來,而慕遠清拎住她的後衣領。
「不能暴露身份。」這算是偷襲,而且偷馬並不光彩。
「滾開!」凌上攻照著他的手就啃了一口,而對方依舊不鬆手。
慕遠清不悅,手下的兵聽令禁止慣了,遇到個刺頭反而不習慣。
阿木自然也看到了凌上攻,拉近韁繩,希望距離她進一點。
馬群跑的很快,漸漸的,那些西戎兵追不上了,只能跑回去搬救兵。
阿木的鍥而不捨,引起了張達他們的注意。
他們張開弓箭,朝著阿木射了過去。
阿木也早有防備,幾次射擊都躲了過去。
慕遠清鬆開凌上攻,拉起弓箭對準阿木。
「她不是西戎人。」慕遠清箭術雖比不上她,但也是百步穿楊。
慕遠清不語,在他眼裡,只有我方和敵方。
凌上攻來不及阻止,慕遠清就把弓箭射了出去。
阿木躲閃不及,肩膀射中一箭,狠狠的摔下了馬,接著就有人把她抓住了。
「她只是個女人,她還什麼都沒有做。」凌上攻氣的發抖。
「防範於未然。」慕遠清理所當然。
凌上攻被他的模樣氣瘋,她從箭桶里抽出弓箭折斷,狠狠的插進馬的雙眼。
「阿木快跑!」凌上攻用盡全身的力氣吼著。
馬失去了雙眼,方向錯亂,發瘋似的跑出去。
凌上攻抱緊慕遠清「我也防範於未然。」
人在馬背上很容易失重,慕遠清即使有三頭六臂,在被她拖住的情況下也無法脫身。
「族長……」
「將軍……」
眾人顧及馬群,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越跑越遠。
慕遠清想不到她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馬跌跌撞撞的奔向斷崖。
「鬆開,不然我們都會死。」慕遠清嚴厲的說。
「我本來就是來刺殺你的,大不了一起死。」凌上攻不鬆手。
慕遠清沒有想到她是倔驢,眼看就要摔下斷崖。他抱著凌上攻,身子一歪,一起滾到地上。
凌上攻差點吐血,最先著地的居然是她。
他們兩人在地上滾了不知道幾圈才停下來,馬嘶吼了一聲,衝下了懸崖。
凌上攻緩了很久才爬起來,她踹了一腳身旁的慕遠清。
這貨真是不懂的憐香惜玉,她渾身就像是被人拆了一樣。
良久,凌上攻發現他沒有反應,於是又推了推他「慕遠清?」
慕遠清則緊閉雙眼,紋絲不動。
不會是……暈了吧?
凌上攻確認無誤,然後左右看了看,搬起一塊石頭。
阿爹說過,不要趁人之危。
她打不過慕遠清,但做一回小人又如何?
她跨坐在慕遠清的身上,高高的舉起石頭,對準他的臉。
慕遠清突然睜開雙眼,深沉的眼眸中是刺骨的殺氣。
他抓住凌上攻的手腕「不自量力。」
他只是輕輕一用力,凌上攻的手就沒了力氣,石頭被迫丟到一邊。
慕遠清將她推到,翻身而上。
「你要幹什麼?」凌上攻有些害怕。
荒山野嶺,孤男寡女的,會被吃的渣連都不剩的。
慕遠清桎梏住凌上攻的手,突然移到她的脖子,然後用力一握「本將軍想不明白,誰會用個腦子不好的人做刺客。」
「你才腦子不好。」凌上攻又默默的閉上嘴。
他冷冷一笑「沒人告訴你,女人的皮囊是最快的進攻方式嗎?」
凌上攻感覺脖子涼涼的「你……你倚強凌弱,算什麼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等會不就知道了?」慕遠清陰森的眼神,似是要將她拆骨入腹。
「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凌上攻扭動身體。
臭流氓!他還真想啊!
掙扎無果,凌上攻乾脆伸出舌頭。
慕遠清的手更加用力「你不覺得現在咬舌自盡晚了嗎?」
帶兵多年,居然被個女刺客氣的昏頭。
無視命令,不守軍規。
凌上攻咬舌無望,還不如當日讓他中毒身亡。
「嘶嘶——」
一陣細小的吞吐聲傳來,一個黑影從身旁的岩石上跳下來,對著慕遠清的手腕就咬了一口。
一條蛇的另一半身子,恰好落到凌上攻的臉上。
慕遠清捏住蛇頭,另一隻手從蛇尾往前一捋,蛇膽等內臟從蛇嘴了吐了出來。
慕遠清眼前一陣暈眩,他四肢軟綿的倒在地上。
「你被蛇咬了!」凌上攻驚呼。
臉色慘白,手腕處的牙印泛黑。
回頭看那條挺屍的尖頭蛇,這下估計要老天爺都幫不了他了。
慕遠清果決地扯下衣擺的,將手腕的上端綁住。
可是蛇毒擴散的太快,以兩個黑色牙印的為中心,大片皮膚擴散成了暗紫色,就連手指都開始泛紫。
毒性擴散得超乎了慕遠清的想像!
眼前開始模糊,胸口的悶痛,幾乎暈厥讓他過去。
他要死了!
看著躺在地上艱難呼吸的人,凌上攻,第一反應居然是慶幸。
「這是報應!」凌上攻憤憤的說著。
想到那些冤死的族人,凌上攻覺得卸下了塊石頭。
「你就死在這裡吧!」她毫不猶豫的轉身。
可是沒走幾步,那塊卸下的石頭又壓在了胸口。
凌上攻心情複雜的回頭望了望。
慕遠清就那樣蜷縮在地上,綁住手腕的衣服雖然延緩了毒素蔓延,但是在過一會,即使救過來,這隻手是保不住了。
「我幹嘛心裡不舒服,又不是我咬的。」凌上攻摸著胸口。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
「咳咳咳……」身後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凌上攻抬頭,看著頭頂那一片墨藍的天空,繁星點點,就像是一雙雙眼睛,壓的她透不過氣來。
她走了,阿木怎麼辦?
凌上攻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扭過折了回去。
「你……」在慕遠清驚愕中,她低下頭,開始吮吸他手臂上的傷口!
凌上攻一邊吸,一邊吐著毒液,地上的血液慢慢由黑色變成深紅,再到鮮紅……
「為什麼回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我不是救你,是救自己的良心。」凌上攻把蛇膽挑出來,塞進慕遠清的嘴裡。
苦澀之味在嘴裡泛開,慕遠清眼前反而更加恍惚了起來。
「你是怕我死了,你的那個阿木也會死吧?」慕遠清無力的躺在地上。
凌上攻冷笑,她當然知道,阿木會被大卸八塊。
讓他死的東西還在後面,現在還不是時候。
眼前的女子被分成了無數個,慕遠清努力的眯著眼。
這是他第一次,想要好好看看一個女人。
凌上攻不會醫術,只是會玩毒藥。
蛇毒過後,最要命的就高燒。
結果,慕遠清真的就發起高燒來了。
「你真的是傳說的慕遠清嗎?」名震邊關的大將軍?怎麼比只菜雞還弱?
慕遠清聽得到她的嘲諷,只是毫無反駁之力。
凌上攻試探他的額頭,一片滾燙。
她嘆口氣,一切都是為了阿木。
凌上攻拽著慕遠清的腿,奮力的拽了一段距離。最後因為實在是拽不動了,才放手。
這裡距離剛才偷馬的地點很近,西戎人估計過一會就趕過來了。
慕遠清這個狀態,真是偷馬把自己砸進去了。
「唔……」慕遠清痛苦得呻吟出聲,額頭不斷冒著汗。
凌上攻氣的咬牙切齒,但也是無可奈何。
私仇歸私仇,慕遠清在漠北是什麼地位她是知曉的。
如果他真栽在這裡,那麼就是三個國家的戰爭了。
到時候生靈塗炭,又有多少人會和她一樣無家可歸呢?
「水……喝水……」慕遠清小聲的呻吟著,樣子十分痛苦。
凌上攻犯愁,水源那裡是回不去了,而且她要是走開,怕會有野獸把他拖了去。
轟隆隆——
凌上攻把頭貼在地面上,不遠處已經有馬群來了。
她汗毛都豎起來了,那是西戎人追來了。
「慕遠清你醒醒……」凌上攻拍著慕遠清的臉。
「水……水……」慕遠清閉著眼囈語。
凌上攻咬咬牙,她抓起地上尖銳的石子,往胳膊上划了一道。
鮮血湧出來,她立刻把胳膊伸到慕遠清嘴邊。
慕遠清舌尖一觸碰到水,他立刻野蠻地抓住她的胳膊,像野獸一樣貪婪地吮吸著。
凌上攻緊咬著下唇,手腕傳來的刺痛,讓她不自覺的打顫抖。
凌上攻的心中五味雜陳,她不是白蓮花,而她正在救的卻又是她的仇人。
似乎是傷口凝固了,慕遠清竟然啃咬開她的傷口。
凌上攻咬著牙,又在胳膊上划了一道。來來回回,胳膊上已經布滿了傷口。
凌上攻覺得天開始變冷了,四肢像是灌了鉛一樣行動遲緩。
她無力的靠在一邊,馬蹄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她現在能不能反悔啊?
凌上攻嘲笑自己,她真矛盾,現在居然後悔救人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凌上攻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一歪頭昏了過去。
肖羽下了馬,看到躺在地上的兩個人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扶起慕遠清。
「將軍……將軍……」肖羽眼看叫不醒,拿出水壺潑了慕遠清一臉水。
慕遠清睜開眼,嘴裡全是腥味。
肖羽把他扶上馬「將軍,西戎人馬上追來了。」
慕遠清點頭,他看了看水壺。
他記得,昏迷中他是喝過水,而且那水很甜。
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