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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所屬書籍: 將軍這樣不得體
狂風呼嘯,黃沙漫天,粗狂的沙粒遮住了陽光。 白日竟比夜晚還要昏暗。 幕遠清舔舔乾裂的唇,微眯著如蒼鷹一般犀利的眼神,掃視著四周。 「將軍,我們已經困在這大漠深處多日了,如若在不找到出路,我們必定會困死在……」副將語調急躁的說著,但話說一半就硬是吞了回去。 慕遠清目光森然的看著副將,冷冷的吐出一句話「擾亂軍心,回去領罪。」 慕遠清不動聲色的摸了摸羊皮囊,這黃沙來的太過蹊蹺。 隊伍剛踏入腹地,就像是啟動了某種陣法,群蛇四走,雄鷹離巢,就唯獨將他們死死困在這裡進出不得。 就連訓練有素的戰馬,也像受驚似的逃走了。 啁啁—— 「鷹,是鷹!」眾人激動的指著天空。 慕遠清深鎖的眉心微微舒展,大手一揮「跟著鷹!」 鷹的出現,就證明周圍是有路可走的。 雄鷹在眾人頭頂徘徊了一陣,接著就往一處方向飛去。 眾人見此,邁著踉蹌的步子,緊緊的跟在它的身後。 或許是真的有奇蹟出現,雄鷹領著他們逐漸離開漩渦的中心。 眼見風力漸小,快要衝出重圍之時,一支白羽箭由下而上,逆著狂風將那隻鷹給射了下來。 鷹垂直而下,又被旋風飛卷的毫無蹤影。 慕遠清眼底深處閃過一道寒光,他拿起一架弓箭朝著天空射了出去。 但箭羽勉強飛出不過兩米,便被黃沙折成了兩半。 恐懼瞬間佔據眾人的心頭。 且不說風的阻止如何,能比過威名遠揚的鎮北大將軍慕遠清臂力的人,也著實令人害怕。 慕遠清咬破下唇,讓血液充當清水,溢滿口腔的血腥味,迫使他集中精力。 「你們是走不出這裡的!」一聲如銀鈴般清脆的女聲幽幽傳來。 「是誰?誰在哪裡?」慕遠清鎖定了前方,透過厚厚的黃沙,一道妙曼的少女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那少女輕聲而笑,甜美的嗓音,在此時卻如同深夜的鬼魅,令人心慌害怕。 「你真的看的見我嗎?」少女質問,緊接著那道影子又突然出現在左側。 兩道身影,卻又像是同一人。 「裝神弄鬼!」慕遠清鎮定的說著。 傳聞漠北荻族精通詭譎戰術,能令晴天下雨,夏日生雪。 剛才的陣法,怕是與這少女脫不了干係。 刺殺敵方將領楚行雲,乃軍中機密。 照此狀況,若不是混入細作,他怎能誤入了敵人奸計? 想不到他的軍營里,真的混入了細作。 少女的兩道影子突然指著一個方向說「從這裡走,就能離開!」 慕遠清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反正我不是好人。」少女輕哼一聲,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慕遠清環顧四周,就像是跌進迷霧,根本無法辨別方向,他又憑什麼相信她?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把鷹射死不就是為了將我們困死在這裡嗎?」一個士兵歇斯底里的喊著。 少女輕哼「你們以為跟著老鷹,就能找到出路?別開玩笑了,居然排隊當人的晚餐。」 她接著又道「羊皮囊里裝沙……中原人真會自欺欺人。」 眾人又是一驚,這又是一種什麼說法? 他們的壺裡可是有水的。 「鷹的駐巢在懸崖!」少女語氣不耐「茫茫大漠,怕是沒有比垂危的人類更可口的食物了。」 黃風太大,鷹無法下降抓捕獵物,只能利用眾人尋找出路的急迫心理,將大家引入又一困頓之地,進而吞食。 補水充饑,好陰毒的法子。 慕遠清舔了舔唇上的傷口。 原來他的命,竟如此值得別人費心。 「多謝姑娘!」慕遠清道謝,但也並不覺得對方是真的要幫他。 至少……他的壺裡真是沙。 「出去後,在最高的沙丘上放一袋金子,至於重量嘛……」少女猶豫了一下「看你的誠意。」 慕遠清微微鬆口氣,這能用金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隊伍漸漸離開黃沙區時,慕遠清不自覺的回頭。 只見風中,站著一位穿著青綠色衣裙的女子。 她一閃而過,就如同沙漠中,海市蜃樓下的綠洲,令人留戀。 待眾人走遠,一隻鷹從沙堆里跳了出來。 它抖了抖羽毛里的沙粒,一腳踢開腳邊的白羽箭,然後身子一躍,跳進了綠衣女子的懷裡。 它「咕咕」的叫了幾聲,在她懷裡蹭了蹭,似是在邀功。 女子捏著它的脖子,如丟沙袋般將它丟了出去,毫不留情的離開。 鷹垂著腦袋,委屈的跟在後面,蹦跳的樣子像只麻雀。 「阿凌!」一道柔和的男聲喊住女子。 「你為何……」男人的語氣里有些責備。 「為何大好時機放過他對嗎?」凌上攻轉身,看著高馬之上,一身鎧甲的楚行雲。 他的身後,是一隻全副武裝的精銳小隊。 凌上攻雙目微嗔「我說過,不要利用我,甚至是我的鷹。」 一年前,她來到楚軍營帳暫居。 也不知何時起,楚行雲開始用她的鷹傳遞情報。 沙漠中,用鴿子傳信才是奇怪的。 收人恩惠,作為報答,她無話可說。 可如果只有這樣,她睜一隻眼也就算了。 但是,這次居然想利用它來引敵入翁。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利用,還有就是趁人之危。 所以,她才將鷹「射」了下來,阻止後續的事情。 「可是凌阿爹,還有族人……」楚行雲想做解釋,卻被凌上攻阻止。 「我族人的事,自有我親自去解決。」凌上攻彎腰去撿一把破舊的弓箭。 她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箭身,然後抬腿踹了一腳鷹。 「把黃金帶回來。」凌上攻接著又補了句「繞著人走,別被發現了。」 鷹啄米般的點點頭,雙翅一展飛了出去。 「少將軍!」副將懊惱的看著遠處,恨不得拔劍追過去。 楚行雲攔住他,別有深意的搖搖頭。 凌上攻背起弓箭,對著楚行雲說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作為感謝,我告訴你,非荻族人啟動陣法必有反噬。」 沒走兩步,她又回頭說道「我不知阿爹何時教的你。」 阿爹說過,荻族承襲鬼術,凡事逆天而行,必會自食惡果。 兒時相識一場,她並不想讓他狼狽的死去。 楚行雲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不由得蹙眉「你去哪?」 「去做我自己的事。」凌上攻負氣的轉身,兩隻水滴形的綠色耳墜大幅度的搖晃著。 「少將軍,凌小姐去的是慕營……」副將緊忙提醒,要是被敵人扣押,又要損失不少兵力。 楚行雲靜靜地點頭「我知道。」 似乎對方去哪裡,與他並不相干。 副將尷尬的抓抓頭,後又想起來什麼,諂媚道「少將軍的黃沙陣果然厲害,您是何時學會連荻族的秘術……」 楚行雲似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只是自顧自的喃喃道「是啊……又是何時教的我呢?」 他抬頭看著墨色的天空,那閃爍的繁星,像阿凌的眼睛。 只是眨眼間,烏雲遮住了天際。 宣城,慕烈軍營地。 慕遠清站在一把龍頭弓前,手指流轉在鑲嵌著紅寶石的龍眼之間,然後手指突然撥動弓弦。 燈光搖曳,將他的影子拉長,投放到了牆上。 一隻逆流而上的箭…… 他目光逐漸深邃,究竟是怎麼射出來的? 「文清,查到是誰了嗎?」慕遠清問著一旁書生模樣的人。 文清淡淡一笑,綻開梨渦「掌柜的是說,細作?還是女子?」 文清今早出門打哈欠時,就看到一隊從磚窯里爬出來的「泥人」。 當看到為首的人時,心情更是舒暢無比。 他未見過如此狼狽的慕遠清,要是能挖出和那青衣女子的過往,那他真是替他那,因騎驢而奔波千里的屁股報了血仇。 慕遠清眉尾一挑,眼神自動忽略滿目八卦的文清,轉向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渾身血痕的人。 「拖出去。」他命令著。 話音剛落,幾個彪悍的士兵就準備將那人拖下去。 那人突然抬起頭,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將文清嚇的跳了起來。 「慕遠清,你以為能活著離開北漠,告訴你,這裡就是你的墳墓,滅我族人,我就是化作惡狼,也會將你埋在黃沙里,替他們報仇。」這人是在黃沙陣中,企圖動搖軍心的副將。 慕遠清唇角上勾,說不出的冷魅「我就在這裡。」 不等那副將繼續嘶吼,士兵已經將他拖了出去。 「留整。」慕遠清又加了一句。 文清疑惑的問「什麼整?」 慕遠清反問「你可知,我營中有多少弓箭手?」 「一萬。」文清閉眼回答。 「百發百中的弓箭手又有多少?」慕遠清又問。 「至少五千。」文清眯起眼睛,不知對方是何意圖。 「那……」慕遠清拿起龍頭弓,對著帳門口放著空箭「可有狂風中逆流射中目標的。」 他手臂拉成滿弓的樣子,像是真的在攻擊目標。 文清睜眼輕笑「開玩笑,這北漠的風都能把我的胖驢吹走,還射箭呢?你腦子進沙了吧!」 慕遠清也不反駁,他將弓箭往文清身上一丟。 文清接過弓箭,猶如抱著塊巨石,身體前傾,撲倒在地上。 「明日募兵。」慕遠清覺得渾身的血液在沸騰。 棋逢對手,做久了常勝將軍,第一次嘗到輸的滋味,居然是喜悅。 文清雙目微瞪「募兵?你募什麼兵?誰願意來?」 食人花的軍營,誰願意進來? 此時,一位士兵雙手捧著一張紅黃相見的薄衣走了進來。 「將軍!」士兵彎著腰,雙手奉上。 慕遠清腳尖微轉,士兵會意,接著又遞給了文清。 文清不假思索的伸手摸了摸「手感彈滑,但細細品來,卻又略微粗糙。不是絲綢,也不是棉麻……」 「完整的。」慕遠清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文清疑惑的抖開薄衣,臉色瞬變,立刻將它丟遠。 人皮…… 完整的人皮…… 留整……原來就是留完整的人皮? 城外。 凌上攻站在斷崖之上,背後是一輪鋒利如刀的彎月。 「冬瓜,那就是宣城。」她摸著懷裡的老鷹,雙眸之中是無盡的恨意。 「慕遠清……」凌上攻轉身,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夜幕之中。 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我來了……」徘徊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