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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所屬書籍: 我的憂鬱小姐
    說起上班這件事,別說朋友們了,陳素素本人也覺得挺突然的。她還以為,在抑鬱症徹底治癒之前,不會去上班呢!畢竟,家裡也不差錢,她就算一直不上班,也沒什麼的。哪裡知道,消息來得那麼突然,決定做得那麼快。     那天是周五,陳素素照例在上午九點走進「心知心理諮詢」,找范心知做諮詢。范心知是陳素素爸爸陳一凡的朋友,對陳素素可謂是盡心儘力。范心知幫陳素素做了階段例行抑鬱測試後,很遺憾地告訴她,她的抑鬱值依然是重度。     范心知說:「兩年了,中途給你換過諮詢師。每次諮詢,你也都認真配合,效果卻並不理想,我分析過這裡面的原因,雖然表面上看,通過諮詢你的心結已經解開了。但實際上,你仍然對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     諮詢的失敗,浪費的不僅是陳素素的時間,還是范心知的時間。陳素素感覺很抱歉,默默低下頭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范心知和陳素素接觸了兩年,可謂是非常了解她。又是心理諮詢界大拿,最擅揣摩人的心思。范心知看著陳素素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便微笑著安撫陳素素:「這不怪你,心理諮詢畢竟不是萬能的。個體的狀況也不相同,有些人,心理問題靠諮詢就能解決。而有些人,只能靠自己。」     「那我應該怎麼做呢?」陳素素問。     「走出去,打開自己,去經歷、去受傷、去接納、去了解。」     這樣的話,太寬泛又太含糊,跟每一個有心理問題的人說,其實都沒什麼問題。范心知是爸爸的朋友,又足夠專業,陳素素不相信,她只是故意說了這樣一句玄而又玄似是而非的話來應付自己。陳素素疑惑地看著范心知,等著她進一步解釋。     范心知說:「去找份工作吧!多接觸一些人,一些事。多說說話,看看和你完全不同的人是怎麼生活的,或許會給你啟發。」     「可是,我之前就是在工作場合犯病的。」想想之前工作的地方,陳素素的心裡就忍不住打了退堂鼓,咬咬嘴唇說。然而她並不抗拒出去工作,她信任范心知,也迫切地想要治好抑鬱症,像個普通人那樣生活。所以,但凡范心知給予的建議,她都會認真思考,酌情接受。——儘管心裡可能會覺得害怕,不敢邁出那一步。     「不要去做之前那種人際關係複雜,或工作內容複雜的工作了。不要再待在象牙塔中,去一個環境相對簡單的地方,接觸一些想法相對簡單的人,做一份不那麼心累的工作,會對你的病情有所幫助。」范心知說。     「那我應該去做什麼工作呢?我兩年沒上班了,不知道現在的職場環境是什麼樣的。」     「這樣,我跟你爸爸打個電話,商量一下。」范心知結束了這次的諮詢。     陳素素不知道,范心知和陳一凡究竟是怎麼商量的。她只知道,其後不久,陳一凡就來問她:「去房地產公司上班好不好?」     陳素素本來以為,可能會在房地產公司做一些文案、策劃類的工作。哪裡知道,陳一凡告訴她,他和范心知都認為,她去做銷售會相對比較好。     銷售?房地產銷售?售樓處內穿著黑色套裝、黑色絲襪、黑色高跟鞋,手上拿著厚厚的資料夾,對每一個進門的客戶笑臉相迎的銷售?Excuseme?英國名校畢業,上一份工作還是在投行,這一份工作居然是房地產銷售員,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些吧!陳素素忍不住腹誹。     然而陳素素並沒有拒絕,她本來就不是個性很強的女孩。在家宅了兩年,也實在是悶了,遲早還是得工作,換個行業也好,反正她的目的是為了多接觸人,讓自己的心理問題有所突破。上什麼班,掙多少錢,反而是其次了。更何況,她將要工作的地方是錦陽湖壹號售樓處。——錦陽湖壹號,華里集團的項目,周素華公司里的項目。天知道她多想更多地了解一下周素華這個女人。搞清楚爸爸媽媽這麼多年貌合神離的真正原因。     這十幾年來,陳素素曾多次試圖搜集過周素華的信息,電視上、網路上、雜誌上,關於周素華,基本有兩個聲音。一個是說,周素華為人溫婉而明媚,是典型的小女人。另一個說,周素華對手下異常嚴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陳素素更相信後面這種說法。她始終相信,一個離異獨自帶娃的女人,若只有溫婉和明媚,是撐不起華里集團這麼大的場子的。     陳素素一直都知道,華里集團的起家,陳一凡在其中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陳素素還知道,雖然華里集團做大之後,有了自己的法律部門。爸爸的律師事務所沒再兼任華里的法律顧問,但遇到關鍵問題時,周素華仍然會給爸爸打電話。而爸爸也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其中,是感情的因素多些,還是利益的因素多些,誰也說不清楚。雖然爸爸從來沒有承認過對周素華有著非同尋常的感情,還反覆強調媽媽想多了,但媽媽始終堅信。搞得陳素素對此也將信將疑了。     真相到底如何?大概也只有爸爸和周素華最清楚了。     媽媽因為這件事,一直過得不開心。這讓陳素素的童年以及青少年時期,有很長一段時間日子非常不好過。雖不至於缺衣少食,卻總得不到家庭的溫暖。父母在家時,還得看他們的臉色提要求,這才養成了察言觀色如驚弓之鳥的性子。這事兒范心知知道,陳一凡當然也知道,卻無能為力。現如今,陳一凡把陳素素安排到周素華公司旗下的項目上,不知道是否存了讓陳素素藉此解疑答惑的目的。但無論如何,陳素素是樂見這種安排的。——在周素華的勢力範圍內,卻不是她目所能及的地方,不必和她正面接觸,卻能感受她的魄力與強大,聽說她、觀察她,從別人的口中、眼裡了解她,這樣挺好。     這些年,陳素素和陳一凡並不是沒有談論過周素華。尤其是這兩年,范心知從原生家庭找原因,陳素素向范心知坦白童年及青少年經歷的很多事情之後,陳素素和陳一凡談論地更多了。可大多數時候,陳一凡並不願意細說,只是告訴陳素素,並不是她想的那樣。究竟是什麼樣呢?真相不得而知,陳素素從陳一凡的嘴裡得不到想要的信息,也只好靠自己的雙眼去觀察了。聽他談論到周素華時的語氣,捕捉他的微表情,看他是否撒謊,是否窘迫,在自己心裡暗自揣測,琢磨出一個答案。     就像這一次,陳一凡主動跟陳素素說,讓她到錦陽湖壹號去上班。陳素素邊和陳一凡談論著這件事,邊仔細觀察他一樣。陳一凡的坦然一如既往,只是他的手好像始終沒地方放。——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雖然語氣坦然,但手的動作仍然出賣了他。陳素素相信,他們之間,並不像他描述的那般清白。然而陳素素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內心的翻江倒海缺乏實質的證據,那便只是上不了檯面的暗自猜測罷了。雖然真相其實也並沒有那麼重要,但陳素素相信,只要她去找,始終能夠找到。雖然目前她並不知道找到真相之後能怎麼辦,畢竟,那些事都是上一輩的事,但,還是找找看吧,哪怕只是為幫媽媽求一個心安。     售樓處早上上班是九點,周素華跟陳一凡交待讓陳素素去報道的時間也是九點。八點多的時候,陳一凡就帶著陳素素來到了售樓處門口。先是被現場的場景嚇了一跳,很快,陳一凡就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顧不得跟陳素素多說幾句話,先撥打了周素華的電話。周素華聽了事情的經過,只告訴陳一凡,安心帶陳素素去上班,她會處理。     聽著周素華胸有成竹的話語,陳一凡也就收了電話,沒再多說什麼。雖然這些年,他不再兼任華里的法律顧問,但憑著對周素華的了解,知道她不是那種會輕易給自己挖坑的人,便也放心了。只一心一意叮囑陳素素入職後的注意事項,如要耐心對待顧客,和同事們好好相處之類的。     陳素素說:「這些我都知道,我上過班的。」     陳一凡看出陳素素的不耐煩,沉默了一下,不再提這些老生常談的話,而是把早已想好,在嘴邊存了許久的話殷殷說了出來:「得抑鬱症這件事情,就不要和同事們說了。」     陳素素沒想到,陳一凡會跟她交待這個,只抬眼疑惑地看了陳一凡一眼,沒有說話。     陳一凡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主要是怕別人不好理解,用有色眼光看你。」     「你跟周阿姨提了嗎?」陳素素邊問邊看向陳一凡,試圖從他的表情動作里捕捉到一絲慌亂。     然而這一次,陳一凡卻不高興了。他問:「為什麼你每次提到周素華的時候都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更相信你媽媽說的話,而不相信我?」     陳素素垂下眼帘,沒有說話。     陳一凡看著女兒謹小慎微,卻又頗有反骨的樣子,心中不落忍,便柔聲說道:「我跟她說了,但也交代她,不要跟人提。」     「嗯。」陳素素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陳一凡沒再糾結之前那個問題,而是就前一個話題絮絮解釋:「我主要是覺得我們國家心理衛生知識普及太差,很多人並不知道心理疾病是什麼,還以為是神經病。你跟別人說你得了抑鬱症,那些人未必會照顧你的情緒,反而還可能質疑你的工作能力。反正你也不會在那邊上多久的班,就不要跟大家交心了,這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陳素素想起往事,不由得心中一痛,「嗯」了一聲點頭答應。     爸爸說的話,她又何嘗不理解。她初中就出國讀書了,一直讀到研究生畢業才回國,受的是精英教育,回國後,也用那一套精英準則行為處事。在愛情上折了戟不說,公司的人事鬥爭中也吃了大虧,還引發了抑鬱症。吃一塹長一智,她又何嘗不知道人心隔肚皮,是時候收起自己,有所保留了。     這兩年雖然在家待著,但也不是完全與世隔絕的。雖然與人接觸不多,但每次遇到那些貌似關心實則幸災樂禍的眼神,多少還是會刺痛她。那些對她毫不關心,卻對「抑鬱症背後的故事」異常感興趣的陌生人,亦讓她覺得反感。在未治癒的情況下,想要摒棄這些雜音,大概也只有保持緘默了。     再無話,陳素素深吸一口氣,這才跟陳一凡打了招呼,推門下車,去了售樓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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