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這天晚上,許清嘉回家的時候,天都黑了。北城門外還有值守的官員,大家輪換班盯著現場,災民也有城中富戶送去了熱粥,倒是那些縣令差役們只能卷著餅子繼續幹活了。
許清嘉的意思,自己縣裡的事情自己理,雖然大主意他拿了,大問題他解決了不假,假如小事情上還要州府人員做幫手,那就是縣上人員的無能了。
胡嬌一天往城門口派永喜永祿跑了七八趟,倆小子腿都要跑細了,還不見大人迴轉,最後胡嬌也死心了,知道許清嘉恐怕是不能回來了,只能吩咐灶上婆子將飯菜給溫著,她自己將許胖妞摟在懷裡哄她睡。
許胖妞昨晚跟親爹玩的十分開心,今晚死活不肯睡,小腦袋在胡嬌懷裡拱來拱去,越過她肩頭一直往門口瞧,小嘴裡還喊著:「爹爹……」
胡嬌在她肉乎乎的小屁股上輕拍了兩下,念叨:「你那爹就是個工作狂,忙起來連你娘我都不記得了,還能記得你?你個小沒良心的,到底是爹親還是娘親?」
「妞妞叫著爹爹,自然是爹親了!」
房門口忽響起這話,胡嬌驚喜回頭:「你回來了?事兒都辦妥了?」她自己瞎琢磨出來的,原本只是想著替許清嘉分憂,成於不成她心裡也極為擔憂。哪知道在兄長鬍厚福與夫婿許清嘉的互相協助下,竟然也辦的有模有樣,胡嬌心裡未嘗沒提著,只焦躁不好對人言。
許清嘉滿面笑容,春風得意,進來就將她們娘倆摟在懷裡,在她額頭上響亮的親了一口,看到小閨女幽怨的小眼神,也在她的小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小丫頭才眉開眼笑,伸著小胖胳膊求抱。
當爹的伸出手去接孩子,卻被當娘的在手上拍了一巴掌:「還不快去洗洗,一臉的灰塵也敢往人身上蹭!」居然還敢親上來!
許清嘉只得去洗漱凈面,順便將官服脫下來。
許小胖妞伸出去的胳膊落了空,雙眼裡頓時蓄了淚花,大有開腔要哭的姿勢,胡嬌忙抱著她輕哄:「好乖乖別哭,你倆哥哥這會兒可都睡下了,這一哭就全都吵醒了。你爹馬上就來了,妞妞不哭啊!」
小丫頭眨巴眨巴眼睛,人是不哭了,可眼睛卻盯著許清嘉消失的方向。
直等她老子收拾乾淨了,來抱了她,這才破涕為笑。
「這丫頭是跟了誰了,小倔脾氣!」胡嬌在她的額頭上輕彈了一下,見她居然咯咯笑了,只能搖頭嘆息,「再這樣粘著你爹,明兒就跟著他去衙署辦公去,省得在家裡人不來就念叨!」
許清嘉對許小寶與武小貝原來就算是慈父了,但是自從有了許胖妞,就能瞧出來其實他待倆兒子還是很嚴格的,讀書識字一樣不能差了,平時有個小毛病也必須要及時糾正。但對許小妞子那就是全然的放縱了。
臘月帶著冬至從廚房裡將溫著的飯菜端了來,胡嬌接過孩子來,許清嘉狼吞虎咽吃飽了,又有乳母抱著孩子去哄,丫環乳娘全退下去了,房裡只余他們夫妻倆,許清嘉這才有暇講今天發生的事情。
「……這次的事情多虧了阿嬌與哥哥,不然眼前困境還真不好化解。或是災民們過不了冬,真的亂起來,我這官也就當到頭了!」他將胡嬌摟在懷裡,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親昵之情不言而喻。
胡嬌食指輕佻的挑起他的下巴:「你拿什麼謝我呀?不如……給大爺我笑一個?!」
許清嘉在外面當了一天的官老爺,回來倒是十分配合老婆的玩笑,立刻呲出一嘴白生生的牙齒,給他家老婆奉送了個燦爛的笑,還曖昧眨眼:「要不要我以身相許啊?!」
胡嬌頓時笑場,在他臉上摸了摸:「瞧著最近小黑臉又成了個小白臉,我就勉強……勉強接收吧!」
同知大人將老婆打橫抱起,幾步到了床上,正欲解衣,胡嬌卻翻身坐起,「剛吃完了飯,消消食罷,別想這些有得沒得。」
許清嘉摟了她一起靠在被垛上,二人頭靠著頭小聲說話。
「看來這事兒解決了,明兒小寶小貝就可以繼續去樓家上課了。這些日子各家女眷沒少往咱家跑,這下大家都可以安心過個年了!」
胡嬌近幾日還特意跑到自家開的鋪子里去查帳,以備萬一。兩家鋪子都是來了雲南郡之後,胡厚福陪著她重新開的,裡面賣的還是胡厚福從各地搜羅來的東西,也收藥材與特產,前面是鋪面,後面卻是個大院子,裡面房子充做了倉庫,也算是胡厚福在雲南郡的據點之一了。
夥計掌柜還是當初南華縣的老人,安頓好了之後又請了來,很是忠心能幹,凡事一應不用胡嬌操心。
許清嘉伸出胳膊來,讓她枕靠在自己懷裡,夫妻倆仰望著帳頂,他忍了又忍,才終於道:「我今日瞧著尉遲大人似乎氣色不佳。本來我對他也沒什麼意見,就只覺得此次事□□關重大,便不曾向衙署官員透露。他這是生氣我沒告訴他實情呢還是生氣我沒跌根頭呢?我就想不明白了!」
從心裡講,許清嘉真不願意與尉遲修為敵。
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的好。
「假如他真的一心為雲南郡百姓著想,你解決了這麼大問題,無論他身體多不適,是不是都應該在露喜色呢?!如果面色鐵青,非常生氣,那……大約是想看你摔一跤吧!」胡嬌身在局外,不必天天與尉遲修打交道,純粹就事論事。
許清嘉身在局中,聽了她這話,也不得不在考慮接受「尉遲修不是同伴而是敵人」這種假設性的可能。
他心底里其實十分沉重。
自入仕以來,許清嘉想的就是做一個好官,造福一方百姓,而不是把有限的時間都花在官場的勾心鬥角之上。但事實上這類事情其實從來不可能斷絕。在他身上也不會有特例。
懷裡摟著的胡嬌目光清亮,似乎從來不會被這種事兒困撓。許清嘉一直覺得他家老婆是個神奇的存在,她的心思說起來很簡單,沒什麼太多要求,家常日子就足以過的有滋有味,別人欺到她頭上來,惹急了直接粗暴鎮壓,壓根懶的跟人家玩彎彎繞。可是如果細算起來,又不簡單,無論是從教養孩子的細節,到在南華縣審案,還有今次的藥材糧食交易,總是透著種大智若愚。
有時候他都要懷疑她這小腦袋瓜里都裝了些什麼。
就像現在,她摸摸他的臉,笑的十分甜美:「無論尉遲修有什麼招,好的壞的,你只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自己立身正,難道還怕他構陷?等做出了政績來,誰還能擋著了你的路?!」她此刻談性正濃,還直起身來,盤膝坐在他面前,替他暢想未來官途:「夫君你想,只要你為官,每在一地便能造福一方,到時候大家提起你來,無不是你的能幹。別人都靠阿諛上司陞官,或者往京中送禮,你靠政績往上爬,這卻是誰也抹不掉的!」
許清嘉被她說的笑了,她說的這條路是為官之中最難的一條。
阿諛上司或者往京中打點都是捷徑,唯有靠政績陞官最難,卻又是正途。
好在他身邊的這一位,出乎意料的心正,見識比之一般後宅婦人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現在許清嘉都常常忍不住佩服胡厚福:「舅兄到底是怎麼將我家阿嬌養的這麼聰明的?!」
在許清嘉面前,胡嬌最喜歡被誇聰明了。
這簡直是讓她找回自信的不二法寶。
她聽到誇獎,頓時樂的唇角彎彎,還趴下去在許清嘉唇上親了一下,被後者按著後腦勺重重親了上來,大掌按著她的後背不讓她起身,兩具身子緊緊貼在了一起。
乳娘正欲抱了許胖妞進來,聽得房裡動靜,又將她抱走了,摸著小丫頭柔軟的頭髮輕笑:「妞妞今晚還是跟奶娘一起睡罷!」
小丫頭昏昏欲睡,壓根不知道乳娘說了些什麼。
第二日許清嘉才進了衙署,高正便迎了上來,小聲向他回稟:「大人,昨兒抓住的那幾個人,其中有三個人交待了,他們是奉了通判大人的令前去各縣煽動百姓鬧事的!」
抓了人回來,高正連夜審問,恰北城門外放糧的還沒完,問出名姓便讓差役去戶口簿上查有無此人,姓名年齡家中人口田畝,但有對不上號者,必是假冒的。
這招十分厲害,被抓的人身份立刻就被揭破了,至少不能現編個九縣境內百姓的名字了。
來回折騰了幾次,又上了刑,其中的三個人便撐不住招了,聽到是尉遲通判授意,高正也傻眼了。
他是抱著許清嘉的大腿升上來的沒錯,可沒想過州府官員鬥爭這麼殘烈的,說是共治,通判卻在背後使這麼惡毒的手段,當真是沒看出來。
真是一夜都沒睡,天亮前在案子上趴了一會,半夢半醒間卻做了個惡夢,等到醒來背上都汗濕了,卻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總歸是十分的不舒服。便一早守候在了州府衙署。
「可有證據證明這些人不是攀扯通判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