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樹……洞?」清衡君皺眉,樹洞他當然知道。但跟矯情有什麼關係嗎?
「你跟我來!」夜曇拉著他,一路跑出天葩院。清衡君受她牽引,只能隨她奔跑。在徐徐清風中,她發梢飛揚,掃過他的臉,紫色裙裾在清風中飛揚,半掩了他的視線。
他抬手,想要握住那一寸細膩柔滑,但手伸到一半,便凝在半空。
夜曇一直帶著他,來到建木之下。
建木紮根於四界,枝椏直聳入雲,高不可見。
「這一定是整個四界最有氣勢的樹洞了,簡直完美。」夜曇一邊讚歎,一邊在樹下刨出一個坑洞。她把清衡君拉到洞前,說:「現在,你可以把心裡話都對這個洞說啦。說完之後,把洞埋起來,誰也不知道。豈不妙哉?」
「啊?」清衡君看看這個洞,夜曇忙捂住耳朵,背過身去:「你說吧,我不聽。」
清衡君抬起頭,建木透過千萬年的歲月凝視他,沉默無言。
刨開的樹洞像是咧開的嘴,像是喚他,又像是笑他。他搖搖頭,說:「我好歹也是天界神族少典氏,怎麼用得著如此幼稚之物。」
說完,身後的夜曇沒反應。清衡君回過頭,才發現她很認真地捂著耳朵,是真的一點也沒有聽。他扒拉下她的手,夜曇高興道:「你說完了?」
她說這話時,眼神清澈如水。清衡君不期然間,看見她眸子里自己的樣子。他心神微動,急於掩飾,只得嗯了一聲。夜曇於是蹲在地上,很認真地把樹洞埋好。
清衡君眼看著那一襲濃紫,比天界的雲霞更絢爛多姿。他問:「你又在幹什麼?」
夜曇說:「把樹洞的嘴巴堵上啊,這樣就不怕它對別人胡說啦!」
清衡君微勾了唇角,說:「是嗎?」明知幼稚得無聊,他卻忍不住添了一抔土。夜曇把樹洞踩得實實的,說:「以後呀,你要是有什麼不可見光的事,就來這裡說給樹洞聽。」
清衡君望定她,她眸中水光搖搖,淹沒他,令他窒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失了神魂般輕聲說:「好。」
或許,那些不可見光的失落與惆悵,是需要像這樣,一粒一粒放到陽光下仔細地曝晒。以免霉爛腐朽,成為隱瘡。
他跟夜曇剛填好樹洞,身後有聲音問:「你們在幹什麼?」
單是聽見這個聲音,清衡君腿肚子都發抖:「兄、兄長……」
果然,不遠處,玄商君大步行來。夜曇倒是不怕他,眯著眼睛凝視了半晌。玄商君的目光在剛剛填好的樹洞上一掃,又看看夜曇髒兮兮的手,他眉頭微皺:「你又喝醉了!」
清衡君一臉莫名其妙:「什麼?」
夜曇警覺地後退一步:「我才沒有醉,本公主的酒量……」
「酒龍詩虎、量如江海。」玄商君真是滿心無奈。少典辣目的記憶,與他無限重合,像是昨日發生的事。他上前,將夜曇打橫抱起。
夜曇沒有掙扎,還順著竿子往上爬:「對!九丹金液算什麼,本公主還能再來三百壇!」
玄商君沒理她,回頭對清衡君說了句:「這些日子,你無事可做嗎?」
「啊?」清衡君連眼睛都不敢往他那兒看,說,「我……」
玄商君沉聲說:「如果我永遠不能蘇醒,你也要這樣一世無為嗎?」
清衡君愣住。
玄商君也沒再同他多說,抱著夜曇,一路回到天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