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濁心島,青葵開出長長的單子,相柳問也沒問,立刻派人加急送來。
她忙裡忙外,幾位魔族長老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女孩兒。她身上也被混沌之炁腐蝕了些,但可能進入時間很短,不太嚴重。她也並沒顧及自己的傷情,只是幫嘲風擦洗傷口。
魔族沒有合適的葯童,她一個人忙碌卻並不慌亂。
這個丫頭,雖然是凡間女子,可是她躍入歸墟之時,毫不猶豫。相比之下,二殿下頂雲簡直連個女人都不如。
屍魔之母白骨夫人也不打擾她,只是問魔尊:「魔妃還在落微洞,三殿下……是否還是讓她親自過來看看?自己親生兒子涉險,她想必也擔心得很。」
魔尊這才說:「來人,去請魔妃。」
身邊侍從答應一聲,迅速前往落微洞。但很快,又垂頭喪氣地回來,說:「回稟魔尊,魔妃說,三殿下這邊有尊上和各位長老在,她並不擔心。她是久病幽居之人,就不過來了。」
諸魔聽到這話,哪怕是魔族幾位長老,也不由心生慚愧。這些年,大家百般防範她,逼得她被幽囚於落微洞,稱病兩千多年。然而看看人家的心胸氣度。
魔後暗自咬牙,可是嘲風大功當前,她真是半點辦法沒有,還只能陪著笑假意關懷。
神族。
玄商君的情況就嚴重多了。
他全身上下已經連血肉都所剩無幾,乾坤法祖和少典宵衣一併用清氣為他重塑功體。但很快,兩個人就大汗淋漓地收了手。
神後趕緊問:「如何?」
乾坤法祖面色凝重,久久不語。少典宵衣用被子將玄商君蓋好,想了許久,說:「他元神即將潰散,單靠清氣……無法修復。」
神後再顧不得儀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質問:「你這話是何意?」
旁邊乾坤法祖說:「神後且息怒,容我等再想想辦法。」
神後這才出了內殿。她一出來,清衡君和紫蕪都圍上來,看見他兄妹二人,神後眼淚再也止不住。
夜曇趁人不備,偷偷溜出垂虹殿——不僅繼承了大筆遺產,還順走了玄商君的出入令牌。如今整個神族都在為玄商君而忙碌,正是逃走的好時機。她帶著蠻蠻,一路小跑到弄晴閣。
弄晴閣里,紫蕪不在——她當然不在,不是擱垂虹殿守著她哥嘛。
夜曇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只見內殿,一隻皮毛光滑的小老虎身穿一件織工精美的雲霞小背心,脖子上戴著星辰碎片的項鏈,腳上穿著精巧的小皮靴,正在玩球。那球里有甜甜的仙果,如果它玩弄得當,仙果就會掉出來。
這幾天它可是已經玩得很熟練了,隨便玩玩就能吃光裡面的果子。
於是紫蕪給它放了挺多,要不是天界的清潔訣厲害,只怕這甜果子吃多了,虎牙都要吃成蛀牙了。
因為這日子過得過於滋潤,夜曇一進去就驚呆了:「你在幹嘛?」
帝嵐絕瞥了她一眼,沒理她。夜曇揪住他的虎耳朵:「這才幾天,你就墮落到這種地步了?」
「幾天?」小老虎掙扎著吃完最後一顆仙果,才怒吼:「原來你也知道已經過去了幾天!」
夜曇把他抱懷裡,帝嵐絕四爪亂蹬:「這幾天你都在幹什麼?!跟少典有琴玩得太開心,所以忘記我還在等你了?!」
「我的大少爺,我不是讓你多養養傷嗎?!」夜曇抓起一根磨牙骨塞到他嘴裡,再把蠻蠻塞給它抱好:「少廢話,快走!」
帝嵐絕呸出骨頭,問:「玄商君死了?」
夜曇莫名其妙:「為什麼這麼說?」
帝嵐絕用爪子把蠻蠻的鳥頭扒拉下去,說:「天界的守備鬆散了很多。想來是發生了大事。」
夜曇一邊將他抱出去,一邊說:「雖然沒死,但是快了。」說到這裡,她的一丁點兒良心覺醒,感嘆了句:「這個人,其實也挺可惜的。這四界遍地偽善貪婪之徒,好不容易有個耿直的笨蛋,還這麼早就死了。」
然後她那點兒良心就耗光了,說:「不過吧,他為自己的道而死,也不需要我為他叫屈。走吧,本公主已經聞到了自由的香味兒……」
帝嵐絕混入天界的時候,就研究過逃離的路線。他帶著夜曇,很快離開了南天門,一路返回人間。
然而剛剛離開天界,夜曇額上虹光寶睛一閃,突然開始發熱。夜曇一手捂住額頭,隨手把帝嵐絕放地上。帝嵐絕發現不對,問:「怎麼了?」
夜曇捂著額頭,說:「少典有琴給我種下這個破法寶,只要觸犯天規就會發作。天規不準私自下界。那個老男人,真是做鬼也不肯放過我!」她剛罵了一聲,虹光寶睛熱度更甚,夜曇趕緊說:「啊啊,他不老他不老,他年富力強、貌比潘安、學賦五車……啊你這破法寶,等我把你摘下來,我非把你磨成粉用來喂狗不可……嘶……救命救命……」
帝嵐絕細看她的額頭,他指尖輕觸,那法寶確實有一種奇異的力量。他說:「藏識海有位大能,名叫東丘樞。傳聞有大神通,就連少典有琴也曾慕他之名,前往遊學。我帶你去找他,他或許有辦法摘除這法寶。」
夜曇被燙得呲牙咧嘴:「這位可敬可愛的先生在哪?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他了!」
斯由猛風起,洪流鼓冥壑。
藏識海。
一條瀑布垂懸於黛色溝壑之間,正是豁開青冥顛,瀉出萬丈泉。夜曇就站在瀑布之下張望,眼前卻只見水霧,哪有什麼人影?她問:「東丘樞就住在這裡?」
帝嵐絕整理衣冠,說:「嗯!要叫先生。」
夜曇捂著額頭,這回倒是乖順,她大聲喊:「東丘樞先生在嗎?!」
耳邊水聲轟鳴,帝嵐絕說:「這瀑布是法陣結界,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入藏識海。先生會設法考驗,你要……」他話還沒說完,突然,眼前水霧消散,現出一條幹乾淨凈的白石小路。一棵迎客松自崖邊探出身來,似乎真的在迎客一般。
帝嵐絕微怔——迎客松?這是准許我們進去了?
夜曇卻不管那麼多,既然有路了,當然就應該進去了!她順著白石路,一路向上攀爬。行不多時,就見半山腰上,現出幾間乾淨的院舍。
耳邊傳來書聲琅琅,這裡居然有人在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