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活下去吧
這話說得太過誘人,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風月覺得她懷了這孩子真是太幸運了!
可是,搖搖頭冷靜一下,她眯眼,黑了臉看著他道:「王爺這一張嘴可真是厲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事實如此,怎麼就成我說出來的了?」隔斷處的人道:「就這兩條路,你看著選吧。」
冷笑一聲,風月抱著枕頭睨著他:「我要是帶著你的太子一起去死呢?豈不是更痛快?」
「痛快?」輕蔑地看她一眼,殷戈止搖頭:「你還不了解我?你帶著這孩子死了,那我會娶其他的女人,生更多的孩子,太子之位不會空缺。到時候你和你這未出世的孩兒在陰間凄凄慘慘,我卻可以擁著我的美人,坐看這萬里江山。」
一聽就知道不划算!
風月有點懵,抱著枕頭想了好一會兒,看向靈殊。
偷摸著掐一把自己的大腿,靈殊眼裡瞬間湧出了眼淚:「主子,且不管這個孩子會是什麼身份,他也是您的骨肉啊!是關家血脈的延續!您怎麼忍心帶著他去死呢?小孩兒多可愛啊,您不是最喜歡抱著奴婢捏么?可奴婢都十四歲了,是個大孩子了,還是奶娃娃捏著舒服,真的,不信您生下來試試!」
很有道理的樣子誒,風月沉思,腦海里浮現出個小小的影子,穿著虎頭鞋、戴著虎頭帽,跌跌撞撞地朝她的方向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奶聲奶氣地喊:「娘親!」
心裡驟然一軟,她伸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肚子,腦子終於反應了過來。
她這半死不活的人,竟然能孕育新的生命?那生命鮮活地存在她的肚子里,會一天天長大,最後變成一個可愛的奶娃娃,虎頭虎腦的,一咧嘴就笑出沒長全的小奶牙。睜著清澈茫然地大眼睛,扯著她的衣角一步步地跟著她往前走。遇見為難的事情,會憋紅臉小聲地問她:「娘親……」
神色驟然溫柔,風月想明白了!她生的孩子,自然是關家的後人,關家的後人,能多活一個是一個,怎麼能死呢!
眼睛亮了亮,她扭頭便問:「大夫還說了別的么?」
一聽這話,靈殊高興得當真紅了眼。主子肯這麼問,那就一定還想活,還想生孩子!
「大夫說您身子不好,要好好養著才行。」哽咽了一下,靈殊連忙道:「奴婢已經準備好了許多補身子的葯,這親王府上還能做葯膳,只要主子好生聽話,這孩子一定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風月皺眉:「還要住在這兒?」
「不然呢?」殷戈止問:「你想去哪兒?」
魏文帝已經死了,石氏一族即將伏法,她什麼都不用做了,自然哪兒也不用去。
往床上一倒,風月閉眼:「嗯,那我再睡會兒,飯做好了叫我。」
「好。」殷戈止淡然頷首,轉身便和靈殊一起退了出去。
門關上,他才張開手心。汗水被風一吹,涼成一片。
很多時候他都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鎮定,比如剛剛,看著風月那游移
不定的眼神,聽她說那一句一起去死,他心都快停跳了。
幸好,幸好她還想活。
「王爺?」旁邊的靈殊擔心地看著他。
回過神,殷戈止微微勾唇:「去給你家主子準備些吃的吧,我隨意走走。」
「是。」靈殊應了,提著裙子就往廚房的方向跑。
觀止在旁邊瞧著,微微有些心疼地上前扶著他:「主子,您坐會兒吧。」
僵硬地跟著他走到庭院里的石桌邊坐下,殷戈止捏了捏拳頭,眼神平靜地道:「觀止,我有孩子了。」
「屬下知道,您保重身子,別太過激動了。」
「我沒有激動。」伸手指了指自己毫無表情的臉,殷戈止一本正經地道:「你看,本王很鎮定。」
「……」伸手摸了摸鼻尖,觀止搖頭:「主子,您這表情是挺鎮定的,可聲音抖得也太厲害了!」
他都聽到了裡頭激動不已熱血沸騰的感覺,要不是主子一向冷靜,現在怕是想圍著王府跑幾圈,然後站在屋頂上咆哮!
「你不懂。」微微垂眸,睫毛輕顫,殷戈止道:「你不會知道我是什麼感覺。」
廢話,他又沒孩子!觀止撇嘴,心想這是擠兌誰啊?要不是一直陪著主子生里來死里去的,他能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嗎!
「幫我做點事情。」殷戈止側頭,眼裡蘊含星河大海,明亮得讓觀止一愣。
「什……什麼事情?」
秋風越過院牆,划過那顏色驚人的眉眼,帶著殷戈止慢慢吐出來的話,吹進觀止的耳朵里。
風月沒睡著,她躺在床上很是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按照原來的計劃,她現在應該死了,所以後頭的路,她一條也沒鋪。但現在,她沒能死成,那這滿目的泥澤,她要往哪裡走才不至於掉下去?
腦筋緩慢地轉著,轉到最後,她有些不耐煩了,乾脆一揮手,都去他奶奶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秋高氣爽,親王府里很是繁忙,就算殷戈止總是在花廳接見人,不讓人驚擾主院,可風月還是能聽見不少動靜。
他要登基了吧?
眼下的魏國,讓他登基是最好的選擇,朝中的人不傻,若是盛世,還能為著私利折騰一番。可如今這岌岌可危的情況,不推殷戈止上去頂著,那誰也頂不住。
可憐的孝親王啊,被他父皇欺騙拋棄,最後還得留下來收拾這爛攤子。
看來大家的日子都不是很好過,風月也就放心了,抱著果脯罐子嚼著,胃口不錯。精神頭好一點的時候,她還跑去花廳外頭的窗戶下站著,聽聽牆角。
「王爺,關家有冤不假,可先帝已經給了不少封賞,您這些賞賜就未免過了。」喬堂傑愁眉苦臉地道:「關家就剩關清越一個人了,這麼多東西,實在沒必要。」
「如何沒必要?」神色嚴肅,殷戈止道:「好歹是聘禮,怎能寒酸。」
「就算是聘…
…等等,什麼禮?!」臉上的褶子都給嚇平了,喬堂傑瞪大眼,很是驚恐地看著面前這人。
拂了拂袍子上的暗紋,殷戈止氣定神閑地加重了語氣:「聘禮。」
一口氣沒緩上來,喬堂傑「嗷」地一聲就給跪了下去,連連磕頭:「王爺三思啊!登基大典在即,您下什麼聘禮啊?」
下給別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可為什麼偏偏是關清越啊?!
「民間有個詞,叫父債子償。」深深地看了面前這老頭兒一眼,殷戈止嘆息:「父皇欠關家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做為兒臣的,自然要替他償還,不然他在西天難安,便是本王不孝了。」
窗外聽著的風月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你真娶了我魏文帝才是難安呢,棺材板指不定都蓋不住,要翻了!
喬堂傑的嘴唇抖啊抖,眼淚直流:「王爺……」
「您不必太過感動。」殷戈止頷首,一臉深明大義的表情:「這都是本王該做的。」
「……」
登基大典的同時要立後,這算什麼?幾朝幾代,或者說放眼天下大國,就沒有哪個皇帝有這樣的先例啊!孝親王要這麼做,就等於將登基的殊榮共享於皇后,那這皇后,豈不是要被他寵得上了天?
自古紅顏多禍水啊!這關家之後,難免對殷氏心存敵意,當真讓她掌握大局的話……不妥!很不妥!
嚼著梅干,風月在窗外笑了笑,然後施施然地回了主院,進門就喊:「靈殊,準備茶水,等會就有客人來了。」
靈殊滿臉茫然,心想誰會來主院做客啊?不過主子都這麼說了,她還是乖巧地去泡了一大壺新茶,洗好杯子等著。
沒一會兒,喬堂傑就帶著幾位重臣氣勢洶洶地過來了。
孝親王不好對付,那從關清越下手就行了啊!他們特意留了個人拖住殷戈止,然後便打算來找這關家女將軍談談心。
然而,一推開門,卻見個丫鬟笑臉盈盈地道:「果然是來客人了,各位大人裡頭請。」
剛積攢好的氣勢,在看見那一盞盞備好的香茗之時,散了一半。
心裡發虛,喬堂傑打量著主位上坐著的那個姑娘,試探性地開口:「敢問是關氏?」
「御史大人。」風月起身,笑著頷首:「請坐。」
不愧是關家的兒女,舉手抬足之間都是攝人的氣勢,就算穿著簡單的長裙,也硬生生將他們這一群老臣的氣場壓住了。
有點慫了,喬堂傑在椅子里坐好,乖乖地雙手捧著茶,悶聲開口:「敢問關姑娘,知道王爺欲娶您之事么?」
「聽說了一點。」風月道:「王爺看人一向頗有眼光。」
「……」這是誇殷戈止呢,還是誇她自己呢?喬堂傑愕然,搖搖頭,心想姑娘家家的怎麼可能跟孝親王一樣不要臉呢?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他的錯覺。
輕咳一聲,他重振精神,開口道:「王爺登基在即,諸事繁多,老夫覺得,這時候立後,不是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