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昏迷了好啊,昏迷了就不會看見接下來的殺戮了。
怔愣片刻,殷戈止心裡一松,伸手便將那穿著禁衛衣裳的人抱了起來,遞給了觀止和靈殊。
靈殊眉頭緊皺,轉身之間,飛快地說了一句:「王爺的令已經傳下去了。」
說罷,紅衣一轉,跟觀止一起,趁亂想帶風月走。
「站住!」雨幕之中,石丞相倏地站了起來,指著他們便道:「不能放走了殺害陛下的兇手!」
四下之人駭然,剛剛還哭得很傷心的皇后和太子也紛紛起身,儀駕後頭跟著的護衛,瞬間將這寺廟團團圍住。
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殷戈止輕輕抬手,抹了把臉,脫了綉著三爪龍紋的銀袍,輕輕將魏文帝的臉蓋住,而後抬頭,看著石鴻唯問:「丞相說,誰是殺害父皇的兇手?」
劈手指向紅衣的「關清越」,石鴻唯怒道:「只有關家餘孽有殺害陛下的動機!在場都是皇親國戚,皇上最器重信任之人!只這女子,是被王爺強行帶來的!現在皇上被謀害,王爺必須給咱們個交代!」
「對,給百官交代,給天下人交代!」太子一黨的人頓時紛紛響應。
掃了這些人一眼,殷戈止搖了搖頭:「關清越離父皇五步之遠,絕無殺害父皇的可能。」
「五步怎麼了?」皇后怒道:「五步之外,難道就不能用暗器嗎?」
「能。」殷戈止冷笑:「可要在我面前用暗器,還讓我絲毫察覺不到,是不可能的。」
眾人都是一愣,皇后皺眉便叱:「這還用說么?人是你帶來的,定然是受你指使,要謀害陛下!」
雷聲遠了,殷戈止的動作不再僵硬,眼神也瞬間凌厲起來:「本王指使?敢問皇后娘娘,本王為何要殺父皇?莫說本王不會做有違倫常之事,就算是本王失了理智要奪位,那豈不是該連太子一起殺?!否則名不正言不順,這皇位也不會落在本王身上!」
皇后啞然,目光偏向地上,左右動了動。
見皇后沒話說了,石鴻唯便皺眉道:「天下誰人不知殷沉璧足智多謀?既然敢謀害聖上,定然是將後頭的事情都算計好了的!要是老夫沒想錯,接下來王爺怕就是要說皇上是被太子所害,太子想篡位!」
果然是學問有大成的石丞相啊,瞧這話說得,瞬間就將殷戈止的後路堵死,叫他想指認太子都不成。
殷戈止臉色有些難看,垂眸微微思忖。
這樣的局勢,對他而言很不利,畢竟剛剛離魏文帝最近的,恰好是他與「關清越」。眼下皇后、丞相皆是太子一黨,針鋒相對,他得找個突破口才行,不能貿然開口。
見他不吭聲了,石鴻唯大喜,哼了一聲抹了把雨水就想再說!
卻不料,旁邊突然跳了個人出來。
「石丞相既然這麼說了,那我就當真要問了!」向來不管不顧的封明站了起來,開口便大聲道:「敢問太子殿下,是否因為大皇子歸國封親王、得金印、覺得自己東宮
之位岌岌可危,便想謀害聖上,以求趁著太子之位還在之時,早些登基?!」
殷沉玦聞言色變,垂頭不敢吭聲。
皇后大怒:「封明你大膽!沒有證據,怎敢如此揣測太子!」
「沒有證據就不能揣測嗎?」封明笑了:「那敢問石丞相手裡的證據是什麼?能如此揣測手握金印的孝親王!」
石鴻唯一愣,眼神沉了沉:「封大將軍真不愧是當年幫著關清越越獄之人,瞧這話,字字句句都是偏幫亂臣賊子的!」
「錚」地一聲,有長劍破雨劃來,帶著清冽的水氣,停在石鴻唯的脖頸間。
石鴻唯一愣,訝然回頭,就見殷戈止面無表情地捏著劍柄,沉聲道:「父皇駕崩之前已經將昭罪狀念完,說關家無罪。現在父皇屍骨未寒,丞相若是再敢在父皇面前喚被平反之人為『亂臣賊子』,就莫怪本王送您下去陪著父皇!」
帶著內力的聲音,穿透雨幕,響徹半個龍台山,震得下頭跪著的大臣們心裡一緊。
石鴻唯微微皺眉,僵硬著身子道:「王爺若是想殺老臣,直接動手便是,何苦找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冠冕堂皇的借口?」殷戈止轉眼,問了下頭一句:「有誰熟讀大魏律法?」
武澤跪了出來,拱手道:「微臣熟讀!」
「那就將大魏律法第三條念給丞相聽聽。」
武澤拱手,一字一句地念:「國以君為尊,以先祖先帝為至上之尊,但凡有冒犯者,悖其訓誡,亦或不尊其旨意,上至皇親,下至黎民,皆處以斬首之刑!」
字字鏗鏘,聽得石鴻唯臉色一白,立馬改了口:「臣失言!」
皇后看得焦急,跺腳道:「有話好好說,先將這劍放了!陛下還在此,怎能動兵器!」
殷戈止頷首,扔了劍,負手而道:「聖上駕崩,關係重大,既然大家都覺得父皇是被謀殺,那在場的人,一個也別走。本王已經讓人去傳太醫和仵作,稍後,相信會有真相。」
殷沉玦有點慌了,皺眉道:「這麼大的雨,難不成大家都這樣淋著?」
「好說。」抬手指了指後頭的廟宇,殷戈止道:「可以去裡頭躲避。」
說罷,躬身下去將魏文帝的屍體撈起來,帶頭就往那邊走。
眾人紛紛行禮,太子卻是嚇得跳到了一邊,畏畏縮縮地看著,跟在皇后身邊往前走。
這等形狀,在場的人都看在眼裡。朝中不乏立場中正之人,見此場景,心裡都有了計較。
皇后覺得不安,輕輕拉了拉石鴻唯的袖子。
石鴻唯眯眼,看了看四周圍著的護衛,突然道:「文武百官畢竟是外人,此廟宇有兩層,一層就留給陛下和皇室各位主子,其餘人上樓去吧。」
封明皺眉:「為何?都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妥。」
「封將軍年紀輕,很多殯葬的規矩想來是不清楚的。」石鴻唯冷笑:「陛下剛剛駕崩,身邊只能留親近有血緣之人,閑雜人等,都
該迴避。」
「那也該讓龍體在高處,豈有讓臣子上樓的道理?」
「龍體不宜搬上搬下!」一拂衣袖,石鴻唯怒道:「此中規矩,封將軍還是莫插手的好!」
旁邊的大臣推推擠擠地開始往樓上走,殷戈止冷眼瞧著,不少護衛跟著上去,這些人等會怕是想下來也不成了。
輕笑一聲,他安靜地等著,等著四周只剩下皇室中人和石鴻唯,才開口道:「石丞相不打算上去?」
「老夫還有話想同王爺說。」眼神幽深,石鴻唯一揮手,外頭的護衛便悄無聲息地進來,將在場的二十餘皇室之人統統圍住。
「丞相這是做什麼?」有皇子慌張地問。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除了南平尚沉浸在皇帝駕崩的悲傷之中,其餘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殷戈止轉頭,伸手將觀止和靈殊以及那昏迷不醒的人一併護在身後,然後才不急不慢地看向石鴻唯:「丞相但說無妨。」
「陛下是為誰所害,你我心裡都清楚。」一臉嚴肅,石丞相拱手道:「誰都忌憚王爺的無雙武藝和深沉心計,就連陛下也不例外。如今陛下駕崩,太子無依,老夫實在擔心王爺會謀朝篡位,故而,想送王爺一程。」
風從外頭卷進來,吹得殷戈止墨發微揚,他抿唇,淡淡地開口道:「父皇是死在誰手裡,本王心裡很清楚,現在就等一個證據,便可報這殺父之仇。丞相若是想在證據到來之前對本王下手,那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一聽這話,石鴻唯輕笑:「不客氣?王爺打算怎麼不客氣?為防有人造反,老夫可是特意調了五百精兵守住此處。王爺縱是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
像是配合他的話一般,四周站著的護衛紛紛刀劍出鞘,寒光凜凜,嚇得其餘人紛紛低呼。
然而,對面的殷戈止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身上只著貼身長袍卻半分不顯單薄,反而瞧著令人生畏。
「多年前的關蒼海,就是因為不善言辭,不會反抗,所以連冤也沒能為自己喊一聲。」輕嘆一口氣,他抬眼,目光掃過殷沉玦,掃過石皇后,最後落在石鴻唯的身上,低聲道:
「多年之後的今日,本王不會讓悲劇重演。誰該死,誰才死。不該死的,你們別想動一根毫毛!」
「喝!」
話音落,外頭驟然響起一陣如雷般的士兵喝聲,像是響應他一般,聲音之大,迴響於整個山林,半晌難散。
石鴻唯沒反應過來,往外走了兩步,伸頭看了看。
「啟稟主子。」觀止這時候才開口:「救援令已經傳達至澧都,澧都護城軍和禁軍共計三千餘人正在趕來,一千護城軍已經集結在廟宇四周,確保皇室宗親們的周全!」
此話一出,皇親國戚們紛紛鬆了口氣,石鴻唯卻是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殷戈止。
目光平靜地與他對上,殷戈止薄唇輕啟:「本王打仗從來先布援軍,石丞相功夫沒下夠,看來今日要大敗而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