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如此下場
寒鐵所鑄的長恨刀,被這人拿布條隨意一裹,背在了身後。
殷戈止抬眼,很是正經地道:「江湖俠客,刀劍素來不離身。」
「我呸!」風月咬牙:「江湖俠客跟您有什麼關係,好端端的喝個茶,您能輕鬆點嗎!」
「不能。」眼波流轉,殷戈止睨著她道:「我怕有人會打這刀的主意。」
風月:「……」
心虛得火氣頓消,她抹了把臉,在他旁邊坐下,將剛剛震落出盤子的綠豆糕都撿回去放好,然後端到他面前笑道:「怎麼會呢,這兒除了徐懷祖,誰還會打刀的主意?」
深深地看她一眼,殷戈止點了點頭:「也對。」
然後就捏了塊兒乾淨的綠豆糕優雅地吃起來,完全沒有要將刀解下來的意思。
風月磨牙,一邊盯著他的動作一邊想,有什麼辦法能將這玩意兒從他背上弄下來呢?
脫他衣裳!
可是,她的犧牲是不是也太大了點?雖然她不在意這些,但現在這局勢,跟殷戈止親近多讓她彆扭啊!不行,心裡有陰影!
扭頭就想打退堂鼓,結果這頭扭過來,正好對上窗戶外頭兩張期盼的臉。
安世沖朝她輕輕作揖,目光真誠。徐懷祖無聲地作「痛哭流涕」狀,還拿口水往自己眼瞼下頭沾!一副她不幫忙他都不活了的樣子!
冤孽啊,本來就是這廝自己闖的禍,結果為什麼報應到她頭上?一張美人臉很是扭曲,風月眯眼,惡狠狠地朝徐懷祖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殷戈止覺得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見窗戶外頭風吹樹動,秋初的落葉紛紛揚揚的,別的什麼也沒有。
再回頭,面前的小美人也已經恢復了巧笑倩兮的模樣,手托著下巴,眨巴著眼看著他。
微微挑眉,殷戈止問:「你為什麼換女裝了?不是出門在外,小心為上么?」
「哎呀,妝濃成這樣,誰認得出來啊?」嗔怪地用食指點了點他的心口,風月嫵媚地道:「奴家是突然有點懷念這身衣裳,所以讓人送來穿穿。」
說著,手腕一揚,那紅色的綢緞飛出來,落在他的肩上,順溜地滑到他懷裡,很是曖昧地停在某個地方。
身子一僵,殷戈止抬頭看了她一眼:「想做什麼?」
「瞧公子這話說得,奴家還能吃了公子不成?」笑盈盈地起身,風月往他懷裡一坐,伸手在他胸口畫圈圈:「就是突然很想看公子穿那套白色的衣裳,奴家親手縫的那套。」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再看看懷裡這人,殷戈止眼神古怪:「你瞎了?這就是你縫的那套。」
風月:「……」
尷尬地咳嗽兩聲,她跺腳:「哎呀,我就說么您總是穿著不肯脫,原來是喜歡奴家做的衣裳?那早說啊,奴家帶了尺子,您脫了外裳,奴家給你量量,回去再做一套送您!」
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天知道做衣裳多費勁啊,雖然她有學過女工,但真的不太精通……
殷戈止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考慮劃不划算,眼睛往窗檯那邊瞟了瞟,
然後才點頭:「好吧。」
眼眸一亮,風月立馬伸出爪子去扒人家衣裳!十指動作飛快,殷戈止只覺得背後一輕,不悔刀就掉了下去。
「公子。」風月仰臉,笑眯眯地道:「這個奴家替您放著吧?」
殷戈止盯著她,搖頭:「太重了,我自己來。」
「奴家拿得動的。」
「我也拿得動。」
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算正常,光看臉,一定覺得氣氛融洽,郎情妾意。
然而,往下頭一看,不悔刀上有四隻爪子死死掐著,纖纖玉手想往自個兒這邊扯,那鋼鐵般的手掌就是寸步不讓!看得窗外的兩個腦袋上冷汗直流。
加油啊!風月姑娘!
要比力氣風月是比不過的,那就只能拼演技了!
嘴唇一咬,眼裡的淚水瞬間湧上來,她委屈地抬頭,看著面前的人問:「您就這般信不過奴家嗎?奴家是會貪圖這把刀的人嗎?」
眼神微微一頓,殷戈止有些失神,竟然鬆了手。
就趁這個時候!風月嚶嚶嚶地哭著,手上卻一使勁兒,直接將刀搶過來,往窗戶的方向一扔!
「呯!」徐懷祖被砸了個頭昏眼花,眼冒金星地抱著刀,被安世沖迅速地拖離了案發現場。
風月反手就抱住殷戈止的腰,以阻止他追上去,餘光看著那兩人翻牆走了,才鬆了口氣。
大功告成!
冰冷的氣息開始漫溢,正在高興的某個不怕死的人背脊一涼,立馬想收回手。
然而,來不及了。
殷戈止看起來很生氣,當真是氣極了,一把捏住她的手將她壓在床上,半闔著眼目光清冷地問:「騙我?」
心虛地咽了口唾沫,風月搖頭:「實在是逼不得已啊公子!」
「我這般信任你,你卻騙我。」眼裡流露出濃濃的失望和受傷,殷戈止聲音都沙啞了:「我以為即便你我為敵,你也不會捨得利用我。」
哪兒能不捨得啊?能利用肯定把他利用個底兒掉都不帶猶豫的!
心裡這麼想,可一看人家這麼傷心,風月也實在覺得愧疚:「抱歉啊,下次不這樣做了。」
殷戈止抿唇,怒意和氣憤翻湧之下,直接低頭吻住了她!
風月反手就要推,身上這人卻像是住在她腦子裡似的,低聲道:「你就這麼討厭我?」
好吧,剛利用完人家就要把人家推開,也的確有點過分了。風月心一橫,眼睛一閉,隨他親吧!
可是,這親著親著的,倒是莫名渾身發燙,身子也下意識地弓起來,想貼近他一點。
風月覺得很羞恥,身上這是個畜生啊,是敵人的兒子!她怎麼能想這種事兒呢!
然而,得她這一點反應,殷戈止竟然主動了起來,完全不像以前那般等著她伺候,反而是像地獄裡來的魔鬼,拉扯著她一點點往下掉。
「不……」
「別出聲。」清冷的聲音染了點動情的味道,像能蠱惑人心似的,慢慢地就奪去了人的理智。
完全失去理智之前,風月成功地說
服了自己,她想:就當是進了一次倌館吧!
抱著刀狂喜的徐懷祖壓根不知道自己促成了什麼好事,只認認真真地練起秘籍來,生怕下回師父再搶刀。
然而,他想多了,第二天的師父態度十分慈祥,看著他就像看著了親生兒子一樣,目光里透著濃濃的父愛。
顫顫巍巍地抱緊了自己的刀,徐懷祖躲在安世沖背後小聲問:「師父這是怎麼了?」
剛剛從外頭拿了消息回來的安世沖一本正經地道:「魏文帝已經下旨要重審關將軍一家通敵叛國之案,師父大概是覺得能彌補過錯,所以開心吧?」
「你說什麼?」殷戈止背後跳出個風月姑娘,瞪著他問:「重審關家之案?!」
「是啊。」被她這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安世沖抿唇:「街上正熱鬧呢,都在說這件事。」
剛剛在兒女情長上頭糾結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風月側頭看了殷戈止一眼,問:「殿下是不是覺得,只要關家翻案,我就不會記恨了?」
殷戈止垂眸:「我沒有那麼想。」
但至少,可以贖一點罪。總不能讓關家一輩子頂著這罪名,碑都不能立。
「嗯,那多謝殿下了。」點點頭,風月整理好衣裳,跨出門檻道:「既然關於關家的消息已經等到,那奴家也就先告辭了。」
「風月。」殷戈止微微皺眉:「你生氣?」
「我沒生氣。」步子沒停,風月邊走邊瀟洒地揮手:「只是這幾天腦子不太好使,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麼,光顧著看你們的熱鬧了。現在時候差不多,也該回去做點別的事情。」
邁開步子跟上去,殷戈止沉聲道:「你想做的事情,需要深思熟慮,不可玉石俱焚。」
「您一直拉扯著奴家,不也就是怕奴家玉石俱焚傷著您父皇么?」小聲說了一句,風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嫵媚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指了指後頭道:「您的二位徒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奴家走,您可得留下來圓謊。」
「關清越!」殷戈止伸手抓住她,眼裡難得地露出了焦急:「你就不能再等等嗎?現在急著殺了他,對關家有什麼好處?案子還沒翻,你碑都刻不了!」
「我不急,但也不能再被您拖在這兒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殷戈止沉了臉,咬牙問:「與我在一起,是浪費時間?」
昨晚剛剛才溫暖過的人,一早起來,怎麼就又變得拒人千里了?不是說女人身體歸誰,心便歸誰么?這個關清越,為什麼完全不吃這一套?!
回頭拋了個媚眼給他,風月笑盈盈地道:「殿下何必如此糾纏?不像您那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樣,倒像是急躁衝動的年輕小子了。」
說罷,抽回自己被他捏住的手腕,紅衣飄飄,像蝴蝶一樣飄出驛站大門,融進了來往的人潮中。
獃獃地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殷戈止垂眸,掐指算了算。
拖了這三天,已經算他了不起了。她無心,饒是他再怎麼費盡心思,也只能算他無恥糾纏。
堂堂殷大皇子,竟也會落得如此下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