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客房
當將軍就該當成易國如這樣啊!老奸巨猾機關算盡的多好啊,不像關老頭子,死腦筋要忠心不二,說什麼頂天立地無愧於心,最後還不是死在皇家的刀口下頭?有啥意思啊,不如禍害遺千年呢。
唏噓一聲,她問:「嬤嬤您想出去嗎?」
荀嬤嬤輕笑:「我都已經五十三歲了,外頭等著我的人,大概也早就同別人過上了好日子,還出去做什麼?」
說是這麼說,語氣里卻分明是有怨的,好不容易盼著出宮能與良人長相廝守,卻被人關在這華麗的牢籠里,半世孤獨。
風月道:「好歹出去看看,也比死在這裡,連個碑文都不會有的好。」
單純的丫頭,這地方,哪裡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荀嬤嬤搖頭,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髮髻:「你要是能出去呀,就幫嬤嬤去城南的荀家村看看,看一個叫阿虎的人,已經有幾個孩子了。」
這語氣聽得人鼻子泛酸,風月有點怔愣,隨她一起掃著過道上的灰塵,小聲問了一句:「宮裡當真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以至於大將軍要這樣為難人嗎?」
見不得人的東西?荀嬤嬤抿唇,看了一眼四周,輕聲答她:「別的老身不知,但這易家,見不得人的東西就多了去了。」
「嬤嬤別說。」連忙捂了耳朵,風月道:「作為下人,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奴婢才不想死呢!」
微微一愣,荀嬤嬤失笑,伸著食指點了點她的眉心:「你這機靈鬼,可惜了將軍府沒個少爺,不然你定然能飛上枝頭。」
「飛上枝頭的事情奴婢就不想了。」放下手,風月認真地看著她道:「但奴婢會努力出府,替嬤嬤去看看阿虎的。」
眼眶微微泛紅,荀嬤嬤張了張嘴,似乎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又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陪她掃地。
「老身在這院子里太久了,除了來學規矩的人,再也沒人跟老身說話。上天這是看老身太苦了,所以送你這麼個貼心的丫頭來。」
「嬤嬤過獎。」慢慢掃著地,風月側頭看了一眼右邊。
東院的守衛依舊森嚴,或者說是更森嚴了。
「嬤嬤,那裡頭要掃嗎?」她問了一聲。
荀嬤嬤抬頭,看了看東院,道:「那兒只有得了大小姐和將軍允許,才能進去。」
「如此,那奴婢就不掃了。」風月笑道:「嬤嬤先去休息,奴婢把這兒的灰塵弄乾凈,就去復命。」
「好。」荀嬤嬤點頭:「我在院子里做些麻團,你等會餓了,就來吃。」
風月怔愣,喉嚨有點發緊。
她是帶著目的來的,沒想到竟然被人疼愛了一把。這種感覺還真是……意外地窩心。
「好,奴婢等會就去。」
荀嬤嬤轉身走了,風月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回過頭,拿著掃帚就將府里巡視了一遍。
她能去的地方,基本下人也打掃過了,沒什麼灰塵。
微微一笑,風月拉著個家奴就問:「大小姐現在在何處?」
易掌珠正和殷戈止一起坐在涼亭里,三家姑娘因為殷殿下嫌棄,被禁止靠近,只能坐在遠處的水廊上嘆氣。
嘆著嘆著呢,就看見風月過來了。宋若詞來了精神,立馬過去把人攔住:「不是說打掃將軍府嗎?又過來做什麼?」
風月自信地笑道:「掃完了。」
「這麼快?騙誰呢!」馮懷夢從宋若詞後頭伸個腦袋出來道:「你肯定沒用心掃。」
輕哼一聲,風月搖頭:「奴婢將這將軍府里里外外都掃乾淨了,任何地方三位能找出一兩重的灰塵來,奴婢可以受家法!」
家法?三個姑娘的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將軍府的家法可不是開玩笑的,軍法的板子直直地往身上打啊,男人都受不住,更何況是女人?
看一眼那邊的易掌珠,宋若詞掂量了一下,立馬跑過去拉了她小聲稟告。
「一兩灰塵?」易掌珠神色微動,看了看宋若詞,轉頭對殷戈止道:「殿下家的丫鬟可真是大言不慚。」
「怎麼?」找不到東西的殷戈止心情不太好,語氣都分外沉重。
易掌珠連忙道:「她剛才跟這幾位小姐打賭呢,說是要能在將軍府里找出個地方有一兩重的灰塵,她就甘願受將軍府的家法,殿下,這話,她能說么?」
看了遠處那穿著人家家裡的丫鬟衣裳,站得筆直的人,殷戈止動了動眉梢,而後道:「她自己說的大話,有什麼後果,也都由她自己承擔。」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易掌珠笑了,起身道:「那好,咱們去找找吧。」
這院子里有個地方,風月姑娘是絕對不可能去打掃了的,而那兒的灰塵,也絕對不止一兩重。
易掌珠走得興奮,連宋若詞都看出來她是胸有成竹。
那青樓的丫頭死定了!
殷戈止起身,慢悠悠地跟在後頭走,看著易掌珠路過風月身邊,笑著說了句什麼,也看著風月自信地屈膝頷首,然後放慢步子跟在這群小姐後頭走。
那小腦袋瓜里,又在打什麼主意?
眯了眯眼,他走快幾步,到她旁邊低聲問:「在哪兒?」
眼裡滿是惆悵,這丫頭可憐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跟著她們走就對了,易大小姐找的地方,就是藏東西的地方。不過殿下,要是奴婢真的挨打了,您能不能放奴婢一段時間的假啊?」
微微皺眉,殷戈止道:「你找打?」
「不打不行啊。」指了指前頭幾個滿臉興奮跑得賊快的姑娘,風月聳肩:「您覺得奴家不挨打,她們能這樣想也不想地就帶路嗎?」
心裡一沉,殷戈止狠狠掐了她一把,瞧著旁邊的假山,徑直將人拉到山石後頭,飛快地扯開了自己的衣襟。
「喂。」風月嚇傻了:「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想幹什麼?!」
「閉嘴。」冷漠地看她一眼,殷戈止道:「把袴脫了。」
風月瞪大了眼。
前頭的易掌珠拉著幾個人嘀咕了好一陣子,說得個個都興奮不已,走路的步
子都快了不少。孟長姜不經意地回了一下頭,喊了一聲:「殿下,走快些啊!」
方才分明跟在她們後頭的,怎麼一轉眼落了那麼遠?易掌珠也回頭,站著等著。
殷戈止面無表情地跟上來,後頭的風月低著頭,臉蛋紅撲撲的。
「怎麼了這是?」挑了挑眉,宋若詞道:「可是知道要輸了,所以心虛?」
「一言既出,就算輸了也沒什麼好說的。」清了清嗓子,風月道:「但是各位打算去哪裡找?東院不是不讓外人進嗎?」
「無妨。」易掌珠擺手,看著她笑道:「我說可以進,你們就可以進。再說了,也不去書房,就在東院的客房裡看看。」
風月臉上陡然出現驚慌的神色,伸手拉了拉殷戈止,又指了指易掌珠,顯得分外著急。
見狀,易掌珠半點也不耽誤,拉起殷戈止就衝進了東院,一把將護衛都掃開,徑直推開了客房的門。
灰塵鋪天蓋地而來,嗆得幾人直咳嗽。易大小姐卻特別高興,一邊咳嗽一邊指著裡頭道:「這裡的灰塵,你掃了嗎?」
殷戈止和風月都站得遠遠的,一個臉上微微驚訝,一個眼裡惶恐不已。
「這……奴婢進不來,沒有打掃,也是奴婢的過失嗎?」風月委屈地道:「易小姐要是說這兒奴婢能進來,奴婢一定掃得乾乾淨淨的!」
「現在說這些不是晚了?」宋若詞哼笑:「是你自己說的『將軍府里里外外』,這東院,難不成不是將軍府的?」
「奴婢……」
「說好的願賭服輸。」孟長姜道:「你可不能抵賴!」
「掌珠。」殷戈止開口了,還沒說下去呢,易掌珠就沉了臉:「殷哥哥要替她求情?」
「不是。」他皺眉:「在下只是覺得這屋子髒得過分,先讓風月打掃了再讓她受家法吧,不然這麼髒的地方,誰來清掃?」
有道理,緩和了臉色,易掌珠想了想:「不過父親說過,這屋子不用打掃,就這麼放著就成。」
殷戈止眯眼,滿臉的嫌棄。
易掌珠瞧著,想了想,道:「不過打掃一下也是好事,反正沒什麼貴重的東西,平時也沒人住的,風月,你自己打的賭,可要願賭服輸啊。」
可憐巴巴地低頭,風月道:「奴婢認了,只是這屋子這麼臟……」
「殷哥哥說的要你掃,你不想掃?」
「……不,奴婢掃。」委屈萬分地看了殷戈止一眼,風月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看起來可憐極了,也看得幾位小姐舒坦極了。
總算能有個機會治治她了!
殷戈止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太髒了,在下先走一步。」
「是。」宋若詞應著,推了推易掌珠:「大小姐也去歇著啊,這兒有咱們監工,保證她不敢偷懶!」
「好。」易掌珠點頭,連忙追著殷戈止出去。
接過家奴遞來的帕子和掃帚,風月扯了紗巾遮住口鼻,深吸一口氣,輕輕地跨進那滿是灰塵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