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比我重要?
「……」
低頭仔細打量她好一會兒,陸景行氣得簡直想一扇子敲她腦門上:「怎麼是你!」
懷玉很無辜:「是我不是正好么?你既不用找我麻煩,也不用找他麻煩了……」
「那你剛才怎麼不吭聲?」他咬牙,「等著看我笑話呢?」
「不是不是。」懷玉擺手,「我是守一個丫鬟的本分呀,君上跟你說話,我插嘴就不合規矩了!」
還規矩呢?李懷玉什麼時候能把規矩當回事,他陸景行三個字倒過來寫!
展開扇子氣呼呼地扇了會兒,陸景行沒好氣地問:「找白皚幹什麼?他最近正忙著呢。」
江玄瑾道:「選仕都過了,他還忙什麼?」
「選仕過了也要忙……你怎麼知道他去選仕了?」陸景行一愣,一副驚訝的表情看向他,接著眼神就有點慌亂,眸子四處轉著道,「白皚雖是以前的飛雲宮面首,但他身上一無明罪,二沒有被朝廷通緝,按理說是可以參選的。」
這一套神色轉換流暢自然,表情真實到位,看得旁邊的懷玉暗暗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江玄瑾慢條斯理地道:「本君不是來問罪的。」
真要問罪,也不會這樣帶著個「丫鬟」親自來陸府一趟了。
陸景行有點遲疑,捏著扇子搖啊搖,想了許久才鬆口道:「裡面請吧。」
江玄瑾頷首,抬步跟著往裡走,不經意一側眼,就見旁邊這人一副熟門熟路的表情,像是已經來過千百回了。
察覺到他的目光,懷玉側頭:「怎麼啦?」
「沒怎麼。」收回眼繼續看向前頭,他面無表情地就跨進了花廳。
白皚沒一會兒就來了,站在花廳里看著江玄瑾,眼神很是戒備:「君上找在下所為何事?」
「你參選答題之時,可還順遂?」
怎麼突然問這個?白皚一臉茫然,然後皺眉道:「題目不難,答得應該不算差,但……在下也不記得自己是否落過印鑒了。」
懷玉安靜地站在旁邊看,就瞥見江玄瑾神色微動,朝她伸出了手:「拿來。」
她連忙將袖子里的卷子遞過去。
「這可是你寫的?」
接過來細細看過,白皚道:「是,這的確是在下所寫……」
「還真是你寫的?」懷玉一臉驚訝,「但這印鑒是江二公子的啊!」
白皚一聽,連忙翻到卷尾,一看那印鑒就皺了眉:「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江玄瑾神色凝重:「你當日答完,為何會忘記落印鑒?」
「在下當時來不及了,抓緊最後一點時間落完筆,自己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落印了。」白皚一臉誠懇,「可這卷子當真是我寫的,怎麼會變成江二公子的?我與他都不在同一個院子考。」
寒門和豪門是有區別的,寒門學子無身家背景,交了銀子就在個大雜院子里參考。而豪門弟子,御史在他們參考前就會將名單送給陛下過目,kǎo shì的地點是在掌文院。兩個地方相去甚遠。
江玄瑾道:「卷子收上去,都是在掌文院里審。」
也就是說,在審的時候兩堆卷子弄混了也是有可能的。
「可也不能把在下的卷子落了別人的印吶?」白皚有些氣憤,「這要是君上沒拿來,在下還被蒙在鼓裡。」
的確,要是江深不說,誰也不知道這答卷是白皚寫的,一旦放榜,本該是白皚的魁首,就無聲無息地變成江深的了。
「這倒是巧啊。」李懷玉小聲嘀咕,「卷子弄混就算了,還幫著落了個印。」
「還能說是巧?」陸景行輕哼道,「分明是有人故意為之,欺負寒門子弟不知道事兒,拿了好卷子去給貴門中人討功名,這種事又不是頭一次發生。」
江玄瑾問:「以前還發生過?」
「你難道不知道?」陸景行嗤笑,「前年張家的那個魁首是個什麼德性?紈絝子弟,肚子里半點墨水也沒有,怎麼寫出的錦繡文章,還得了朝里一片稱讚?你真當那東西是他自己寫的不成?」
「這只是你的推論。」江玄瑾抬眼看他,「可有證據?」
「有證據還能放了梁思賢逍遙這麼多年?」陸景行搖頭,「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卻沒法放到面上來說的事情,畢竟卷子在掌文院那群人手裡,誰也看不見。」
這倒是真的,就算是紫陽君去,也沒能看見完整的三甲卷子。
白皚很是不忿地道:「我現在能怎麼辦?去衙門擊鼓鳴冤?」
「別。」懷玉搖頭,「你鳴冤,人家還當換你卷子的人是江二公子,可他沒有啊,他比你還生氣呢。」
美滋滋地睡了一覺、以為自己終於逃過了入仕的江深,莫名其妙就成了魁首,他定然也很想去擊鼓鳴冤。
江玄瑾起身,朝白皚微微頷首:「此事本君定會還你一個交代,還請按捺兩日。」
「那好。」白皚拱手,「在下恭候君上佳音。」
一切順利,李懷玉看著江玄瑾的側臉,輕輕鬆了口氣。
兩人離開陸府,江玄瑾一路都半垂著眼,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
懷玉勾著他的手輕聲問:「你想什麼呢?」
「梁思賢這個人。」江玄瑾道,「才華橫溢、學富五車,很難讓人相信會做出以權謀私的事情來。」
呵呵笑了兩聲,懷玉道:「你家二哥也才華橫溢、學富五車,寫起相思的詩句來簡直是情比海深,忠貞不二,但你看他是個專情的人嗎?」
這個類比實在是太生動,江玄瑾被說服了:「還是得徹查一番才是。」
「辛苦你啦。」懷玉伸手替他捏著胳膊,垂眸掩蓋了眼裡的一點點心虛。
江玄瑾沒看她,只低聲喃喃:「這個梁大人之前也與丹陽有不小的過節。」
「怎麼人人都與丹陽有過節啊?」李懷玉漫不經心地道,「她是不是做了很多的錯事,惹眾怒了?」
錯事?的確做過很多,但有些以前認為是錯的事,現在再看,其實丹陽也有丹陽的道理。只是,她的道理不為法規所容,終究是要被桎梏的。
想起飛雲宮那抹燦爛如晚霞般的影子,江玄瑾皺眉,突然覺得心裡有點沉重。
「別想她啦!」懷玉笑著拉著他往前走,「快回去找你二哥,這事兒再慢些,指不定就橫生枝節了。」
馬上就要放榜,江玄瑾回神,也不敢再拖延,回去江府便讓江深找印鑒,遍尋不著,又讓乘虛夜探掌文院。
結果那印鑒還真被找著了,就在掌文院梁思賢平日的辦事桌上。
於是第二天,江玄瑾引江深去了御前,將情況稟明,懇請皇帝徹查。
李懷玉穿著丫鬟衣裳跟著江玄瑾去掌文院看,就見宣紙漫天,梁思賢被人押著,很是狼狽地沖他們這邊喊:「君上,下官是冤枉的啊!」
江玄瑾看他那字字泣血的模樣,微微有些心軟,甚至想這些人是不是太粗暴了些?還沒查實,怎麼就能這樣對一個學官呢?
然而,當徐偃開堂求證於京都學子之時,看著那烏壓壓一片跪在下頭喊冤、認自己卷子的人,江玄瑾黑著臉收回了同情心。
不止江深和白皚,這一趟選仕,寒門中有三人卷子被替,落了印的人卷子甚至被裁掉印鑒,改落他人之名。
李懷玉看得咋舌:「真是一手遮天啊!」
江玄瑾心情不太好,側頭問她:「我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懷玉一愣,眨著眼道:「為什麼說這個?」
有些疲憊地摟過她的腰,將人反抱在懷裡,下巴抵在她頭頂,江玄瑾嘆息:「厲奉行如此,梁思賢也是如此,我慣以為他們是好的,結果背後都藏了這麼骯髒的東西。」
拍了拍他扣在自己腰前的手,懷玉道:「人心隔肚皮,不能全以表象定人呀。有人裝得正人君子,其實是陰險小人。而有人……看起來十惡不赦,但她說不定是一心為國。」
頓了頓,她又笑道:「當然啦,像我這麼表裡如一的人,說喜歡你就是喜歡你,臉上喜歡你,心裡也喜歡你!」
悶哼一聲,江玄瑾將她抱上馬車,眼神黯淡,看起來還是很不高興。
於是李懷玉就變著法兒地哄他:「咱們不急著回府了,讓車夫四處轉轉?」
伸手輕揉著她的腰,他低低「嗯」一聲,將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半闔了眼瞧著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墨色濃郁的眸子藏在下頭,深邃又動人。
懷玉看得有點忍不住,吧唧一口親在他的眼睛上。
江玄瑾有點惱:「你幹什麼?」
痞笑著摸了摸他的臉,懷玉道:「這還不明白我在幹什麼?那再來一下!」
說著,扯下他的衣襟又親在他臉上。
馬車跑得緩慢,一晃一晃的,外頭都是路過百姓說話的聲音,江玄瑾覺得這很放肆,可懷裡的人卻沒管,親他還不算,手放去他的背後,一節節地摸他的脊骨。
「再動便將你扔下去!」他色厲內荏地威脅。
懷玉挑眉,眼裡滿是戲謔:「你敢扔,我就敢大喊『紫陽君非禮』!」
江玄瑾一僵,立馬想將她放去旁邊。
「你敢推開我,我也喊非禮。」懷玉笑得得意極了,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扯他腰帶。
「你……」意識到她想幹什麼,他有些震驚。這可還是在街上,車簾晃動之間隱約還能瞧見外頭的人影。可懷裡這人像是天不怕地不怕,鬆開他的外袍,伸手貼著中衣緊緊抱住他,高高揚著的嘴角帶著溫熱的氣息貼上他的喉結。
「白珠璣。」他咬牙,很是嚴肅地道,「你不能在這裡亂來!」
本來還只打算調戲他一下,可一聽這話,懷玉不樂意地抬眼:「你知道有些人天生反骨嗎?你越不讓她做什麼,她就越會想做什麼。」
說著,貝齒輕輕一咬他的下巴,囂張地道:「我就是這樣的人!」
江玄瑾怒,想推開她吧,結果這人當真不要臉,一扭頭就當真朝車外喊:「紫陽……」
街邊的百姓立馬好奇地往馬車的方向看過來。
臉上緋紅,江玄瑾慌忙捂住她的嘴將人抱回懷裡,任由她接著占他便宜。
「可別出聲啊。」她笑得賊兮兮的,伸手鑽進他的裡衣,摸著他結實平坦的小腹,像是要數清他的肌肉紋理似的,來來回回,就是不肯停。
「你別太過分。」他聲音沙啞,貼著她耳畔恨聲道。
想起圓房那一晚,懷玉氣不打一處來:「到底誰更過分啊?我當時那麼求你,你不也沒放過我?」
這沒羞沒臊的……在房間里同在這裡能一樣?江玄瑾身子緊繃,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餘光瞥著前面那時不時揚起來的車簾,整個人都像是要燒起來了。
懷玉樂了,低頭小口啄著他,手很liú máng地繼續往下。
正在駕車的乘虛倏地就聽見車廂里一聲悶哼。
「主子?」他連忙問,「您怎麼了?」
「啊,沒事,你主子撞著頭了。」自家主子沒回答,倒是夫人的聲音從車簾後頭傳了出來,「你繼續駕車,往郊外走。」
郊外?乘虛很疑惑,但還是領命從了。
懷玉回頭,看著面前這低頭咬著自己肩膀的人,痞里痞氣地湊在他耳邊道:「你要小心啊,乘虛的耳朵尖著呢,可不能出聲叫他察覺了。」
說著,手上調戲他的動作卻是沒停,甚至越發放肆大膽。
江玄瑾看她的眼神已經是想shā rén了,雙手死死地掐著她的腰,輕喘一口氣將頭靠在車壁上,一張素來冷清的臉上被艷色侵佔,眼神憤怒又掙扎。
美色無邊啊……
李懷玉咽著唾沫想,要是當初江玄瑾不被先皇看上先封個紫陽君,她在遇見他的時候,肯定會先把他搶回飛雲宮當個面首。
可惜了,江玄瑾對丹陽是沒有半分好臉色的,還是只有白珠璣能調戲他。
「江玠~」在他耳邊輕呵著熱氣,懷玉一邊喊他一邊逗弄他的身子,那臉上的壞笑,活脫脫就是個山上下來的土匪。
江玄瑾被她戲弄得無力招架,身子實在難受,忍不住就張口繼續咬上她的肩膀,低低地哼兩聲。
青珀色的織錦長袍凌亂地同淺橘色的丫鬟衣裳纏在一起,瞧著有些好看。
時辰本就不早,等馬車晃晃悠悠地到了郊外,月亮都已經升起來了。車一停下,李懷玉掀開帘子伸出個腦袋就朝乘虛道:「去找點泉水,你家主子渴了。」
「是。」不疑有他,乘虛很老實地就走了。
懷玉笑著回頭,輕輕撫著江玄瑾的背,柔聲哄他:「沒人了沒人了,別惱了。」
臉上潮紅未退,江玄瑾狠狠地瞪她一眼:「你真是……」
「我色膽包天,不懂規矩,胡作非為!」懷玉很是坦誠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然後伸手替他攏上外袍,「但你心情好了呀。」
江玄瑾一怔,皺眉看著她。
所以這麼調戲他,是因為方才他心情不好?江玄瑾氣極反笑:「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信?」
「管你信不信呢!」她撇嘴,一副無賴相。
江玄瑾:「……」
乘虛回來了,恭恭敬敬地把水壺遞上來:「主子。」
掀開車簾,江玄瑾一手捏水壺,一手捏李懷玉,將她拎到路邊,沒好氣地道:「伸手。」
懷玉乖巧地照做,就著他倒出來的水把手洗了,一邊洗一邊嘟囔:「自己有潔癖,連我也管?」
「嗯?」
「該洗,的確該洗!」懷玉認認真真地搓著手。
乘虛在後頭看得一臉茫然,不是說渴了么,怎的又洗上手了?
郊外月色醉人,懷玉懶洋洋地靠在江玄瑾懷裡,打了個呵欠道:「不想回去了,就在這裡歇了多好。」
睨她一眼,江玄瑾搖頭:「不可能。」
這地方全是草木,哪裡是能住人的?
「我也知道不可能,就是隨口說說,馬車坐得太悶了。」嘟囔兩句,懷玉動身就去爬車轅。
然而,剛站上去,手就被人一拉。
江玄瑾站在車轅邊,扯了她的手就翻了個身,將她拉下來背在了背上。
李懷玉:「?!」
「我也覺得有點悶。」他冷淡地說了一句,伸手勾了她的腿背好,抬步就往回走。
懷玉傻眼了,後頭的乘虛也傻眼了。這是什麼意思?要把人背回去不成?可從這裡走回主城非得花上半個時辰,更何況他還背著一個人。
江玄瑾的背寬闊而溫暖,讓人覺得很安心。懷玉驚訝了一會兒也就釋然了,很是輕鬆地將手搭在他肩上垂著,隨著他的步子一晃一晃的。
「你真可愛。」她笑。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誇男子當用何詞,回去我好生教你。」
「別教,教了我也覺得你可愛。」她笑得更歡,「我對你好一次,你就非要對我好一次,半點也不肯欠?」
他不吭聲,手勾著她的膝蓋,背脊挺得很直。
這樣的姿勢其實背上的人會很不舒服,但是李懷玉開心得很,搖頭晃腦地看著天上的月亮,鼻息間都是這人身上的梵香。
「你背累了就放我下來啊,乘虛駕車跟在後頭呢。」
「嗯。」
應是應了,卻沒做,江玄瑾背著她慢慢走,當真是一路走了回去,快到江府的時候,背上的人已經睡著了。他遠遠看著江府的牌匾,勾唇笑了笑,墨瞳里盛滿了這一路上照下來的月光。
乘虛在後頭看著,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梁思賢被關押候審,選仕**之事慢慢暴露於人前,百姓嘩然,朝廷里更是一片嘩然,皇帝下令徹查掌文院,京都里好像就又熱鬧了起來。
江玄瑾兩日沒上朝,坐在書房裡心平氣和地抄佛經,隨便哪個大人shàng mén來訪,都被他關在了外頭。
懷玉磕著瓜子好奇地問他:「你這樣不見人,也不怕錯過了什麼要事?」
江玄瑾頭也不抬地道:「這個關頭來訪之人,定然不是想說是非對錯,而是論黨派平衡,不見也罷。」
倒是看得通透,懷玉笑眯眯地想,能在朝廷里混跡八年,不涉黨爭還屹立不倒的,可能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正想著呢,乘虛滿臉惶恐地跑了進來:「主子,有貴客!」
江玄瑾皺眉:「不是說了誰來都不見?」
「但這個人……不能不見啊!」乘虛連連搖頭。
江玄瑾一頓,放了筆抬眼往外看,就見一個穿著暗huáng sè常服的人站在外頭,身邊只跟著一個侍衛。
臉色微變,他跨步出去就將人迎了進來。
「您又在胡鬧什麼?」
李懷麟愁眉苦臉地看著他,無奈地道:「朕實在拿不準主意,君上又不進宮,他們又不讓朕事事問君上看法,故而朕只能出來尋你了。」
李懷玉倏地就從軟榻上站了起來。
注意到她,李懷麟微微一笑:「君夫人也在?」
「給陛下請安。」懷玉神色嚴肅,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人,忍不住道,「您這樣出巡,實在危險。」
「也不能怪朕不愛重性命。」李懷麟苦笑,「但要是想帶上一隊侍衛出來,就得先跟宗正報備,再等他們商議定奪出巡路線和儀駕……朕覺得這樣來輕鬆些。」
輕鬆是輕鬆了,可命也難保了!李懷玉臉色很難看,她這弟弟是被她護得太好了,真當皇帝是可以隨便在街上亂晃的?想取他性命的大有人在,叫人看見他,還不得跟餓狼撲羊似的?
心跟著吊起來,懷玉左右看了看,小聲吩咐乘虛和御風:「帶好人,準備等會送陛下回宮。」
江玄瑾還沒開口就被她搶了話,斜她一眼,點頭示意乘虛御風照做。
李懷麟小聲道:「朕這一路上過來都沒什麼問題,君上和夫人不必這樣緊張。」
懷玉很想罵他,然而現在身份不對,她沒法開口。幸好江玄瑾跟她想法差不多,開口就替她斥了:「身為社稷之主,豈可如此輕慢?」
「……君上息怒。」一被罵就忘記自己是皇帝,李懷麟心虛地低了頭,「朕以後定然注意。」
江玄瑾皺眉看著他:「陛下究竟為何事而來?」
想起正事,李懷麟抬起了頭:「學官梁大人一事,朕覺得徐偃說的是對的,既已查出他徇私舞弊以權謀私,那就當予以嚴懲,發配邊關。但柳廷尉說此事尚有蹊蹺的地方,讓朕三思。柳大人一向公正,被他這麼一說,朕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江玄瑾道:「您既然覺得徐偃說的是對的,又為何要理會柳雲烈的說法?」
「可他……」
「柳雲烈為人如何,與掌文院這案子有關嗎?」
「沒有。」
「既然沒有,他也沒有拿出證據反駁徐偃審查的結果,您為什麼會拿不定主意?」江玄瑾不滿,「竟然還冒險出宮?」
李懷麟被凶得有點忐忑,完全沒了在朝堂上的霸氣,低著頭可憐巴巴的,看得懷玉有點不忍心了,端了茶就去放在江玄瑾手邊,打斷他的怒氣。
側頭看她一眼,江玄瑾冷聲朝李懷麟道:「微臣這便送您回宮。」
出來一趟就是來找罵來了,李懷玉真是哭笑不得,跟在後頭偷偷看著前面的自家皇弟,發現他好像又長高了不少。
原先還只比她高半個頭,現在她好像都只能夠到他肩膀了。
心裡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慨。
「你在看什麼?」旁邊的人低聲問她一句。
李懷玉老實地小聲答:「看陛下啊。」
不是他的錯覺,這個人對皇帝真的很有好感。江玄瑾眼神微暗,冷聲道:「我送他,你就不必去了。」
「別,我也得去!」懷玉緊張地抓著他的手,懇切地道,「多個人多個幫手啊!我也會點三腳貓的招數不是?」
面前這人臉色不太好看:「京都最近很亂,真遇見什麼危險,你只會拖後腿。」
懷玉垮了臉,很是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前頭的李懷麟。
江玄瑾帶人出了墨居大門,直接反手將她關在了裡頭,「呯」地一聲響,微微帶了點怒氣。
「君上?」李懷麟好奇地回頭看著他這動作,「怎麼了?」
垂眸走上去,他搖頭,示意乘虛御風去最前頭探路,然後順手遞給皇帝一件斗篷。
李懷麟認命地穿上,回頭瞧見君夫人不在了,便恍然:「君上是擔心夫人安危,不讓她去么?」
「臣只是怕她添亂。」
「朕最近經常聽人提起君上的夫人。」李懷麟笑道,「朝里各位大人都說,這位夫人與君上的感情很是要好。」
要好嗎?江玄瑾冷著眼神想,平日里是挺要好的,因為這個人張口閉口都是喜歡他,看著他的眼神也真像那麼回事。
但方才一瞧,他發現她看皇帝的眼神也是那樣,亮晶晶的,帶著些溫柔,甚至比看他的時候還多了兩分說不清的東西。
這算什麼?就好比收到她一樣禮物,他滿心歡喜,覺得這禮物與眾不同。誰知道某天出門,發現她送別人的禮物也都是這個,甚至還比他的好。
糟心透了!
「朕哪裡說得不對?」感覺到紫陽君渾身戾氣,李懷麟有些不安。
回過神,江玄瑾垂眸道:「沒有哪裡不對,陛下這邊請。」
出了江府,外頭也是一條官道,只是這地方幽靜,半晌也見不著兩個路人。乘虛御風等人神色都很是嚴肅,江玄瑾抬眼看了看,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慢點走。」他道,「御風再回去多帶二十個家奴出來。」
「是。」
李懷麟左右看了看,什麼沒看見,忍不住道:「君上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些?這裡怎麼可能……」
話沒說完,兩道勁風「刷」地就從他耳側飛過去,釘在後頭不遠處的地上,「錚」地兩聲入石半寸,箭身猛顫。
瞳孔一縮,李懷麟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玄瑾立刻側步站在他面前,抬眼看向羽箭飛來的方向,眼神凌厲:「護駕!」
風刮過官道之上,氣氛登時緊張。十個暗衛護在皇帝周圍,兩人朝來箭的那處高牆沖了過去。
然而,不等他們衝到,別的方向就又射來幾支暗箭,破空之聲尖銳,聽得人直起顫慄。
「往江府撤。」江玄瑾沉聲下令。
暗衛們齊齊挪動步子,但是來者哪會這樣輕易放他們離開?退路之上,蒙面人無聲而至,手裡刀劍凜凜泛光。
江玄瑾神色凝重了,這裡離江府就半里遠,聖上若是在此遇刺,整個江府怕是都難逃罪責。看這些人的架勢,明顯是有備而來,沒在皇帝到達江府之前動手,就是想將他一起拖下水,一石二鳥。
絕對不能讓皇帝傷著!
刀鋒一轉,那群蒙面人沖了上來,江府暗衛迎上,江玄瑾護著李懷麟就往前沖。
「朕錯了。」看著這場面,李懷麟咬牙,「是朕太輕慢!」
「現在說這些沒用。」江玄瑾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扯,堪堪讓他避開旁邊的刀鋒,「快走!」
刀劍碰撞之聲響成一片,耳邊時不時就來一道羽箭,江玄瑾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對面那高牆之上,突然齊齊架上了十幾把gōng nǔ。
「陛下!」低喝一聲,他把李懷麟拉過來往自己身前一推。
「咻咻咻——」背後羽箭齊至。
「主子!」乘虛大驚,上去極力替他攔下幾支羽箭,然而來不及,四支羽箭帶著尖嘯聲,越過他就射去了後頭。
來不及躲,江玄瑾勉強伸手抓下一支,但與此同時,背上和肩上的皮肉被另兩支羽箭破開,痛得他悶哼一聲。
更糟糕的是,最後一支羽箭逃過lán jié,直接貫穿了李懷麟的左手臂。
「君上!」
「陛下!」
驚呼聲響成一片,乘虛紅了眼踹翻眼前的蒙面人,轉身就想去查看二人傷勢。誰知牆上的gōng nǔ又上了箭,竟是還要再來。
來不及多想,他一把扶起地上的李懷麟,朝著前頭的江府大門就沖了過去。背後所有的暗衛都放棄了與蒙面人纏鬥,齊齊朝高牆那邊沖。
李懷玉正蹲在門口嘆氣呢,冷不防的江府大門就被人打開了,江玄瑾渾身血氣地衝進來,低喝一聲:「來人!」
家奴被他這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聽吩咐。懷玉抬頭瞧著,卻是別的什麼也沒瞧見,只瞧見了李懷麟手臂上那貫穿的箭。
「懷麟!」臉色一白,懷玉衝上去就將他扶了過來,急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江玄瑾剛吩咐完家奴出去抓人,回頭就迎上這麼一句話,當即有些怔愣。
面前這人難得露出這麼緊張的表情,秀眉擠在一處,杏眼裡滿是心疼,雙手將李懷麟扶過去,竟是直接將他右手搭在她肩上,整個人都撐著他。
「……」
張了張嘴,他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這人扶著李懷麟就往裡頭走了。
「大夫呢?靈秀,把府里的大夫請到墨居去!」
「xiǎo jiě……」靈秀愕然地看一眼門口的紫陽君,神色有些慌張。
懷玉卻是看也沒看她,一心盯著李懷麟手臂上的羽箭,見著傷口慢慢滲血,語氣更急:「你愣著幹什麼?快去!」
靈秀連忙提著裙子就跑,懷玉將李懷麟扶到墨居,尋著剪子很是麻利地將傷口周圍的布料剪開。
「君夫人……」李懷麟疼得滿頭是汗,半睜著眼很是驚訝地看著她,「你……」
「先別說話了。」懷玉急得團團轉,捏著羽箭將箭尾先剪掉些,然後捏著帕子就先將他傷口周圍的血給擦了。
動作溫柔,眼神急切,看得李懷麟怔愣了好一會兒,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喊了一聲:「皇姐……」
李懷玉一震,捏著帕子的手陡然僵硬,很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李懷麟倒不是認出她了,只是眼下傷口疼得厲害,整個人惶恐又害怕,一有人這樣對他,他就止不住地想撒嬌。但一看面前這人這震驚的眼神,他復又笑:「君夫人溫柔起來,像極了朕的皇姐。」
頗為狼狽地別開頭,懷玉紅了眼:「是嗎?」
「是啊,朕的皇姐對誰都兇巴巴的,對朕最是溫柔。」粲然一笑,他露出了些孩子氣,眼神渙散地看著她,又好像在透過她看別人。
喉嚨緊得厲害,懷玉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臉。
「xiǎo jiě!」手還沒碰上去,背後就是一陣腳步聲,懷玉驚醒,收手回頭,就見靈秀領著大夫進來,後頭還跟了江老太爺。
江府的人都被驚動了,老太爺上來就行禮認罪,懷玉連忙起身站到一邊,先將大夫拽過去。
「您先別行禮了。」伸手把老太爺扶起來,江崇道,「救陛下要緊!」
江府的大夫一聽傷患身份,手忍不住就抖了抖。懷玉一把按在他肩上,沉聲道:「沒有傷著骨頭,只是貫穿了皮肉,不會危及性命,你只管替陛下拔箭。」
「……是。」
江焱也站在人群里,皺眉看了李懷玉好幾眼,看她全神貫注地盯著陛下,忍不住挪步過去,輕輕拉了她一把。
「怎麼?」懷玉頭也不抬。
江焱有些惱,使勁將她拽到一邊,皺眉道:「陛下龍體固然值得在意,但小叔傷更重,你怎麼能一直在這兒?」
江玄瑾也受傷了?懷玉愕然,她剛剛完全沒有瞧見啊,他不是還好端端地把懷麟給扶回來了么?
「你小叔在哪兒?」
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江焱指了指旁邊的客樓。
江深和徐初釀在客樓里守著,大夫正在給江玄瑾拔箭,懷玉一進去就看見艷紅的血「撲哧」一聲灑在了床前地上。
倒吸一口涼氣,她連忙跑過去看。
江玄瑾臉色慘白,嘴裡咬著半根軟木,上身**,肌膚上全是暗紅的血跡。
「江玠。」她趴在床邊急聲問,「你還好嗎?」
聽見她的聲音,江玄瑾緩緩睜開了眼。
懷玉正要再問,對上他的眼神,卻是被噎得心口一涼——那墨色的瞳孔里如同他們初見時一般,冰封千里,冷漠而疏遠,靜靜地看著她,就像在看個陌生人。
「弟妹先讓開。」江深有些急,「他還有一支箭沒拔。」
恍然回神,懷玉這才看見他背後還有半支羽箭,沒傷及要害,但傷口極深。
「三公子忍著些。」大夫伸手捏了箭尾,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
江玄瑾把目光從人身上收回來,漠然地又將眼睛合上。
第二支箭出,血流如注,他只輕輕皺了皺眉,面色復又歸於平靜。
江深神色緊張萬分,幫著大夫將止血藥用上,連聲問他:「怎麼樣?還受得住嗎?」
李懷玉也上前,想碰碰他的手。
「我沒事。」半睜開眼,江玄瑾將手往回一縮,避開她的手,淡聲朝江深道,「二哥不用太擔心,休養幾日就無礙了。」
「三公子說得未免太輕鬆了些!」大夫擦著額頭上的汗道,「這箭再偏一寸,就是要了命了!」
「有什麼關係?」他低聲道,「沒死就行。」
這話里自嘲之意太濃,聽得李懷玉心口緊了緊,連忙道:「怎麼能沒關係,看著都疼!」
沒再看她,也沒應她,江玄瑾閉眼等大夫包紮好傷口,便斜躺了下去。
氣氛有點不對勁,江深不解地看了看這兩個人:「怎麼回事?平日里三弟見著弟妹不是最高興了嗎?今日怎麼這個態度?」
懷玉伸手撓了撓鬢髮,心虛地乾笑:「我惹他生氣了。」
「他天天都在生氣,哄哄不就好了?」江深不以為然地擺手,轉身拉著徐初釀道,「走,去替三弟看著葯。」
徐初釀應聲隨他離開。
他們走了,乘虛御風卻都還在旁邊站著,懷玉看了看他們,發現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沒了平日的溫和。
「我……也惹你們生氣了?」她小聲問。
乘虛面無表情地拱手:「不敢。」
不是沒有,是不敢。懷玉嘆了口氣,她很想解釋一下這件事,但又無從說起。乾脆不吭聲了,幫著把地上的血跡收拾乾淨,又去主屋給他拿了乾淨的換洗衣裳來。
「這些屬下們來就是。」乘虛接過衣裳,朝她行禮,「您去休息吧。」
說完,將門一關,直接把她關在了外頭。
「乘虛。」御風皺眉,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小聲道,「也別太過分了。」
這還叫過分?乘虛都要氣死了,他伺候君上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君上那麼傷心過。青珀色的衣裳上全是血,獃獃地站在門口,四周都沒個人敢去扶他,一問夫人呢?竟是扶著陛下走了!
她是瞎了沒看見他身上的傷?還是說當真那麼以大局為重,覺得陛下的命比君上的命更重要?
乘虛不能理解,尤其是在親眼看過自家主子有多在意這位夫人之後,更加不能理解。
御風嘆了口氣,去到床邊小聲問:「主子想讓夫人來照顧嗎?」
「不必。」江玄瑾冷聲道,「別讓她再進這扇門。」
御風一愣,沉默許久才應:「是。」
懷玉蹲在門口發獃,靈秀過來看見她,很是意外:「您怎麼在外頭?」
「沒事兒,做錯事了。」她悶聲道,「過一會兒指不定就好了。」
然而,這個「一會兒」過去了兩個時辰,背後的門開開合合,乘虛也沒讓她進去。
「陛下醒過來了。」靈秀小聲問她,「要告訴君上一聲嗎?」
錘了錘發麻的腿,懷玉起身道,「你去說吧,他不想見我,我去主樓看一眼。」
皇帝在江府門口遇刺,傷得還這麼重,江家定是要被問罪的。她得去想個法子,讓懷麟幫幫忙。
深吸一口氣,懷玉扎進了主樓。
江老太爺等人跪成一片在請罪,李懷麟連聲讓他們起來,卻沒一個人聽。
李懷玉走進去,跪在了最前頭:「臣婦有個不情之請。」
李懷麟還記得她,勉強笑道:「君夫人請講。」
看了一眼下頭好奇張望的眾人,懷玉微微遲疑。
李懷麟會意,輕聲道:「各位先出去吧。」
江老太爺不明所以地看向白珠璣,就見她給了他一個示意放心的眼神,便繼續端端正正地跪著。
沉吟片刻,他還是帶著身後的江家人出去,轉而去看江玄瑾。
屋子裡除了侍衛沒別人了,懷玉小聲對懷麟道:「你回宮,且袒護江府一二吧,君上為了救您,現在生死未卜,您總不能還讓他闔家獲罪。」
李懷麟愣了愣,點頭道:「這個朕知道,但朕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是慣常不會撒謊的,懷玉也習慣了,很是體貼地就將先前編好的謊話教給他,末了自信地道:「天衣無縫!」
李懷麟很是錯愕,眨眨眼看著她,想了許久才鄭重地點了頭。
江玄瑾半靠在床頭,不大的客居已經被江家的人塞滿。他掃了一眼,沒看見那個最該在這裡的人,薄唇緊抿,眼裡戾氣更重。
江焱站在他身邊,也往四周看了一眼,不悅地道:「小嬸嬸怎麼又不見了?」
「她好像去向陛下求情了。」江崇道。
「什麼情輪到她來求了?」江焱嘀咕,「多陪陪小叔不是比什麼都強?」
「焱兒。」江崇搖頭。
江焱閉了嘴,旁邊的江老太爺卻也是有些不高興了:「焱兒沒說錯,珠璣這回做事是不妥當。等她出來,讓她好生伺候玄瑾吧。」
「不用。」江玄瑾垂眼,「我身邊的人夠,少她一個不少。」
李懷玉:「……」
她剛教完皇帝撒謊,正提著裙子打算跨門進去,結果迎面就是這麼一句話砸了下來,抬起的腳瞬間僵在了半空。
少她一個不少?她眨眼,茫然地看著床上那人。
江玄瑾也看見她了,微微一頓,漠然地將頭別開,倒是屋子裡其他人紛紛轉頭朝她看了過來。
僵著臉笑了笑,懷玉將腿收回來,尷尬地道:「我……去端葯。」
說完就跑。
江崇微微皺眉:「三弟。」
這人從小到大的脾氣都這樣,誰對他好,他接受了,就會對誰也好。但只要人家怠慢他半分,他便會將自己的好全部收回去,露出尖銳的一面來。
太孩子氣了。
江玄瑾沒吭聲,撐著身子慢慢側躺下去,拿背對著他們。
沒得說了,江崇無奈,扶著老太爺起身,帶著眾人離開,讓他好生休息。江焱卻是不肯走,坐在床邊小聲道:「我不喜歡她了。」
比起白四xiǎo jiě,他還是更喜歡自己的小叔,她惹自己小叔不開心,那他也不開心。
「小叔,您既然也不喜歡她,為什麼剛剛不告她一狀?」他嘀咕,「讓家裡人知道小嬸嬸顧著皇帝不顧你,她肯定是要被罵的。」
「別胡鬧。」
「我沒胡鬧,就是看她在那兒守著陛下,覺得有點生氣。」江焱皺眉,「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該做什麼事?」
「小少爺。」乘虛無奈地道,「您先放主子休息會兒。」
「好吧。」江焱起身,捏著拳頭道,「小叔好生休息,侄兒就告退了。」
江玄瑾側過頭來,看著他那帶著怒意的背影,忍不住皺眉,輕聲道:「乘虛,你去看著他些,別讓他惹事。」
小少爺能惹什麼事?至多不過是去找夫人麻煩。
心裡腹誹,卻沒敢駁了他。乘虛沉著臉應下,轉身出去,卻是一路任由小少爺往後院走,壓根沒管。
懷玉在後院架著爐子煎藥,兩罐子葯,一罐子懷麟的,一罐子江玄瑾的,她捏著扇子盯著,微微有些走神。
「小嬸嬸。」江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回神抬頭,懷玉朝他笑了笑:「有事?」
「大夫說小叔的傷重,需要些滋血生肌的貴重藥材,勞煩您去西邊藥房拿一拿。」江焱一本正經地道。
旁邊的靈秀一聽就站了起來:「奴婢去拿吧,這兒離藥房還挺遠。」
「那麼貴重的藥材,藥房的人不會輕易給個丫頭的。」江焱道,「還是小嬸嬸親自去吧。」
不疑有他,懷玉起身就道:「我去,靈秀你看著火,再等半個時辰就把葯倒出來。」
「是。」
懷玉七拐八繞地在江府里走著,東問西問才打聽清楚藥房的位置。可進去一問,竟然沒有滋血生肌的藥材。
「怎麼會?」她皺眉。
藥房的家奴賠笑道:「府里本是存了不少珍貴的養傷之葯,但兩個月前都被三公子拿走了,府里一時半會兒還沒尋著好的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