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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萬水千山(3)

所屬書籍: 和你的世界談談
    頭五分鐘, 祝瑾年非常謹慎地揣摩著他話中深意。|     中間五分鐘,她極力壓抑著內心的雀躍。     考慮時限進入最後五分鐘, 旁邊一個才輸液不久的年輕女子微笑搭訕:「那個是你男朋友嗎?長得好帥啊,還對你那麼好。我剛才在樓梯那兒聽到他在問護士,哪裡有小熱水袋賣,護士告訴他, 有個24h超市大約得走十多分鐘,天冷, 叫他不是特別需要的話就別去買了, 拿個空礦泉水瓶打點開水捂著就好, 他說不行,藥水都是冷的, 你打針的手冷冰冰的, 一定用熱水袋墊底下。我孤苦伶仃的,聽了真是虐狗,我以後的男朋友有他一半,樂都樂死了。」     心理專業出身,祝瑾年深刻地知道當一件事情令你猶豫做還是不做時, 其實你心裡的天平是偏向「做」的。她開始審視自己的內心,當誤會他是有婦之夫時心裡的失落和憤慨,完全是因為已對他有所期待。     這種時候還矯情,以後腸子都悔青。     「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過呆會兒就是了。」祝瑾年回答, 低頭看了看手機, 還有三分鐘。     所以,當聶羽崢一手端著杯咖啡,一手拿著小熱水袋走進輸液室時,她迫不及待抬起右手,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沒忍住,噗嗤一下笑起來,正好表示自己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議」。     答案比預計得來得迅速,聶羽崢雙眼微微一瞪,站住了,隨即,淡淡一笑,眼眸透出清澈而又柔和的光,更顯清俊。     他加快腳步走來,坐在她身邊,把熱水袋放在她左手下面,鄭重又輕柔地握住她的右手,一齊放進大衣口袋裡,又改成十指交握。     雖然此時二人的手都還是冷的,祝瑾年的心卻涌動著一股暖流。他的手很快就暖和起來,在他的帶動下,她的手也開始有了暖意。     沒有告白,只有心領神會。十五分鐘不長,卻好似已走過萬水千山。     只是,旁邊那位無意中為聶羽崢打出神助攻的單身女子,又被虐了個夠戧。     「不知道這幾瓶藥水掛完,明天能不能好。」祝瑾年沒話找話,打發著無聊。     「明天,還有一針。」聶羽崢看她那眼神,分明寫著「想得美」。     「唉,真耽誤事!之前我還一直在想,要怎麼接觸欣雪的父母呢。」     「我不會開除你,這時候表忠心、裝認真是畫蛇添足。」他好整以暇喝著咖啡。     祝瑾年無語地留下一滴冷汗,「你把我說得好像一個為了保住工作不擇手段討好上司的心機girl。」     「很希望你是。」他饒有興趣地挑眉,「有什麼招數,儘管沖我來。」     祝瑾年用下巴指了一下自己扎著針頭的手,「我病好了,你就等著吧。」     「恭候。」     吊瓶結束已是凌晨三點,雖然困得眼皮直打架,摸摸已經恢復正常溫度的額頭,和一直十指交握的新晉男友聶羽崢,祝瑾年覺得,自己這次的發燒很是值得,怪不得言情電視劇中的女主角一定要生幾次病呢,敢情治病的根本不是葯,而是……愛情。     送她至酒店客房門口,聶羽崢停下腳步,仍未鬆開她的手,眼中透著幾分戲謔,低聲問:「這位病人,需要我陪床嗎?」     「一次多少錢?」祝瑾年問。     聶羽崢反將軍:「是你給我,還是我給你?」     「不談錢,傷感情。」她擺擺手,狡猾地推掉了這個話題。     他煞有介事地回答:「那就不傷。」     「明天見。」她抬手搖了搖,他卻又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她抬眼,他眼中的幽深讓她沉溺,燒已退,臉上的炙熱卻又被點燃,她趕緊別開頭,半掩著嘴,輕聲說:「別被我傳染了……」     「我就想被你傳染。」     祝瑾年無奈地看了看他,「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從今以後你整個人都是我的了,還不得好好愛惜身體?你說傳染給你就傳染?我不同意。」     聶羽崢一時沒開口,好像在品味著她這番話,一會兒後,揚起一邊唇角,「遵命。」     祝瑾年回房,簡單梳洗完就躺下了,閉上眼,又睜開,感覺自己做了一場美夢,不知該睡該醒。     她生病的這一兩天里,聶羽崢獨自去了解葉欣雪父母目前的狀況,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葉母一年多前不顧危險做了試管,前幾個月剖腹產下一個女嬰。夫妻二人每天忙於照顧孩子,身體雖有些吃不消,可也暫緩了失去女兒之痛,畢竟,又有了個期盼和寄託。     周曉老師告訴聶羽崢,葉母聽說了鵬市的兩位心理諮詢師因受到喬怡潼的委託,到涼肅來詢問一些過去的事,顯得憤怒又悲傷,說,欣雪之所以走上不歸路,全是因為交友不慎,一是結交喬怡潼這隻白眼狼,二是結交卓磊這隻中山狼。     「她既然知道我們是幫喬怡潼做心理諮詢的人,估計不會願意接待我們。我們要想個什麼由頭去接觸他們?」酒店的自助早餐品類豐富,祝瑾年卻愁眉不展,生病已經耽誤兩三天,如果葉欣雪的父母久攻不下,還要在涼肅耽誤更久。     聶羽崢接過服務生端來的兩杯牛奶,禮貌地致謝後,看向祝瑾年,「在對諮詢內容保密的前提下,有所保留地說一部分實話,告訴她,身在鵬市的喬怡潼化名『欣雪』前來做心理諮詢。」     「可是……」     「當一個母親聽說有個故人化名自己已去世的女兒,多多少少都有情緒波動,在不冷靜的情況下,她會忘記自己不願意跟我們溝通的初衷。沒有任何言語比真相更打動人——這一點我本人深有體會,如果我能在校友會上用對你坦言喜歡之情來代替叮囑你提防章靖鳴,你就不會因為他一次兩次的挑撥而誤解我是有婦之夫。」這一番表白,他說得面不紅心不跳,眼神也沒有絲毫閃躲,倒讓對面的祝瑾年不好意思起來。     「我那天……打扮得很出眾嗎?」她猶疑地問。     他微笑地看著她,「我說過,很少人能做到對某人產生感情的下一秒就告白、產生怨恨的下一秒就動手傷人。」     「喲,你還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醞釀啊。」祝瑾年受教地點點頭,一會兒後又好奇地問:「從什麼時候開始醞釀的?」     他移開目光,輕巧地推開了問題,「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訴你,祝老師。」     她不死心,「莫非一見鍾情?」     聶羽崢垂眸回憶了一下他們初見的始末,半晌,才答:「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正臉,你正在模仿小志的怪異表情。如果這樣能讓我一見鍾情,不是你天賦異稟,就是我心理扭曲。」     再追問下去顯得太矯情聒噪,祝瑾年一笑帶過,望著對面聶羽崢英俊的面龐,心裡悸動同時,又不禁猜測,他是否跟郝易期一樣只把她當成一個「適合」的人?只希望,他能有所不同。     一個女服務生照例前來往桌子中央的小花瓶里插新鮮的花,瞅瞅他們二人,利落地放入一枝紅玫瑰,微笑著說:「打擾,二位慢用。」     祝瑾年托著下巴,「前幾天他們從沒往我們桌子上插過紅玫瑰。」     聶羽崢撣了撣玫瑰尚帶著露珠的花瓣,「群眾的目光都是雪亮的。」     她這會兒偏偏非常較真,「可我們拿的早餐券號碼明顯是單人房啊。」     「你在暗示我退掉一間單人房?」聶羽崢挑眉。     「咱出差一趟,還是別那麼節省了吧……」她裝傻。     「厲行節約,人人有責。」引經據典大觸說。     祝瑾年看向天花板,假裝欣賞吊頂花紋。     九點多,他們動身去往葉欣雪家。比起鄒英的住處,葉欣雪家體面很多,深灰色的一幢幢高樓,綠樹環繞,小區內設的幼兒園正在做早操,歡快的兒歌伴著孩子們稚氣的笑臉和憨態可掬的動作,許多大人路過,都不禁駐足觀看一會兒。     巧的是,抱孩子出來散步的葉母也停在幼兒園操場柵欄邊,帶著慈愛的表情,對手中的小寶寶說話。她皮膚白皙,戴著副眼鏡,顯得很斯文。     二人走近,祝瑾年先開口打招呼:「阿姨您好,我們是鵬市荒漠甘泉的……」     「我知道,你們是心理諮詢師。」葉母很快反應過來,打斷了她的話,臉上的表情沒什麼巨大唱的變化,維持著基本的禮貌,「我可能幫不了你們,不好意思。」     說著,轉身就要走。     「欣雪幾個月前到我們工作室做心理諮詢。」聶羽崢單刀直入,一句話迫使葉母腳步一頓,飛快地轉身瞪著他倆,急待他說下去。     他面色平靜,從容接著道:「在鵬市,她也一直以這個化名與人打交道。綜合她的敘述和後期了解,我發現她所化名的『欣雪』另有其人,我們不明白的是,假名、藝名有千千萬,為何她會選擇自己已故的好友之名。」     「她居然這麼無恥……」葉母臉色大變,抱著孩子的手開始一陣陣發抖,「她和那個叫卓磊的吸毒犯把我們小雪害沒了,還好意思用小雪的名字!她到底想幹什麼!!」     祝瑾年問:「她去鵬市之後,你見過她嗎?可曾給你來過電話或者簡訊道歉之類?」     「我怎麼可能跟她還有聯繫!她最好是死了!」懷中的嬰兒嚇了一跳,哼哼唧唧地哭起來,葉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吸幾口氣平復下來,「……我不知道她要解決什麼心理問題,如果你們能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能幫她的辦法,那我絕不會提供。這對一個母親而言,是非常殘忍的,你們也有父母,應該體諒。她有任何過不去的坎兒,都是咎由自取,你們要是有點良心,就不要賺這份不該賺的錢!」     聶羽崢毫不退讓,直視葉母,連續拋出兩個問句:「難道你不想知道她為什麼化名為欣雪?你願意讓她繼續用這個名字在鵬市生活下去?」     葉母嘴唇抖了抖,漲紅了臉,一會兒後,搖了搖頭,「我絕不同意。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你們能查出來嗎?如果能,我可以說一些我所了解的。」     祝瑾年心裡暗暗佩服,她原以為要糾纏許久,葉母才能配合,沒想到聶羽崢在對喬怡潼的諮詢內容完全保密的前提下,三言兩語就讓葉母鬆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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