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胡逸扔完錢包, 腦袋一昂, 就那麼站在了欄杆邊, 拳頭還握得很緊,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怎麼個意思啊?」魏超仁低聲說,「蘿蔔怎麼了?」
「那是他要拿削麵刀削的人之一吧。」徐知凡說了一句, 轉身走到了胡逸面前,「是她嗎?」
「嗯。」胡逸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盯著那邊的女人。
之前他們抓小偷的時候動靜挺大的, 這會兒已經開始有人圍觀了, 寇忱看了一眼那個女人,走了過去, 清了清嗓子:「這位大姐……」
「你們什麼意思!」女人這會兒倒過氣來了,指著胡逸那邊就罵上了, 「你們跟這小偷是一夥的吧!扔我錢包是怎麼個意思?你們知不知道我那個錢包……」
「是愛馬仕的,」寇忱打斷了她, 「知道。」
「那……」女人提高了聲音。
「那你知道是誰扔了你的愛馬仕嗎?」寇忱看著她。
女人愣了愣。
「給你買愛馬仕的那人的兒子。」寇忱說。
女人有些意外,沉默了兩秒之後抱起了胳膊:「那又怎麼樣?是老胡的兒子就能隨便扔我錢包了?有本事扔他爸的去啊,我就算不跟老胡在一塊, 他也不會回家, 跟我這兒撒氣算怎麼個意思。」
「放心,這也算是突發事件,我們是出來玩的,你倆也別急,」寇忱說, 「別說一個錢包,帶著刀都找你好幾回了,他爸也躲不掉,排個隊,早晚都給你們收拾利索了。」
「你算哪根蔥?怎麼!威脅我?你還嫩點兒!」女人瞪了瞪眼。
「現在你兩個選擇,一,轉身走人,二,自己去湖裡撈,」寇忱沉了聲音,「要不我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麼威脅人的。」
「我……」女人還想說話,但被打斷了。
「滾!」霍然站在寇忱身後一聲暴喝,「給你三秒!」
寇忱被他這一聲震得腦子都發矇了,好半天都聽不清別的聲音。
女人半張著嘴,也是一臉震驚。
七人組幾個人都慢慢圍了上來,往前一直逼到了女人面前。
「大姐,」許川說,「三秒很快的,一二三,你看,這就過去了。」
「幹嘛!還想動手啊!」女人還是有點兒發怵的,沖四周的圍觀群眾發出了求救信號,「大家看看啊,這幫人扔了我錢包,威脅完不算,還要動手了啊!」
「行!」霍然指著她,「你也不用走了,一會兒警察來了,我們一塊兒去派出所,警察要叫家長我們配合就是了,胡逸!你一會兒記得給你爸打電話!」
「嗯。」胡逸應了一聲。
女人對這句應該還是有所顧忌,她估計也並不想把事兒鬧太大,只是錢包挺貴的,就這麼被扔了有點兒心疼。
她瞪著胡逸看了一會兒,退了兩步,轉身走了。
「讓姓胡的回來把婚離了,」胡逸說,「你也有點兒敬業精神,不把家拆了算什麼三兒,別人罵你一句三兒你好意思答應么!」
女人猛地回過頭。
「爭點兒氣!」胡逸說。
女人轉身甩著胳膊快步走了,看背影都氣得夠嗆。
「我操,可以啊蘿蔔,」江磊摟過胡逸的肩膀,「沒看出來啊!這損人損得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你閉嘴。」徐知凡推了他一下。
胡逸扒開江磊的胳膊,轉身到旁邊的鐵椅上坐下了,胳膊撐著腿,抱著腦袋不再出聲。
「這他媽真是……」魏超仁皺著眉,指著地上的小偷,「你說我們費這麼大勁,給他媽蘿蔔的仇人追回來一個錢包。」
「而且他還跟著一塊兒攆來著,」霍然看了胡逸一眼,「一開始他就認出來了吧……」
「然後還跟我們一塊兒攆呢也沒說,」江磊嘆氣,「哎喲我都心疼了。」
「你心疼個屁啊。」胡逸悶著聲音。
「那咱倆認識這麼久了,」江磊過去坐到了他身邊,「這麼好的哥們兒,我心疼也正常啊。」
「想想一會兒怎麼跟警察說吧。」胡逸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說了一句。
「有什麼怎麼說的,」寇忱說,「照實說就行了,反正小偷跑不了。」
警察很快就來了,他們也照實把之前的事兒說了,還有幾個熱情的圍觀大媽幫著作證,說孩子可憐啊別為難孩子。
這小偷是個慣犯,警察一見他直接名字外號連同老大是誰全都能說出來,拎起來都沒多問他們幾個,就給抓車上去了。
「叔,」江磊大概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有些飄了,跟在警察後頭,「就這樣了?不用再教育一下我們了?」
「教育你們什麼?」警察看了他一眼,「他身上哪個東西是你幫著偷來的嗎?想去派出所交待一下就上車吧。」
「哎!」江磊嚇了一跳,「沒啊!沒!」
「以後先報警再抓賊,」警察說,「萬一身上有刀呢對不對?」
「嗯。」江磊用力點頭。
「陪你朋友看天鵝去吧,」警察說,「安慰一下。」
「謝謝叔叔。」江磊說。
警察把那個小偷帶走之後,幾個人在原地站著沒動,圍觀群眾都散了之後,許川才說了一句:「磊磊,你剛是不是想跟警察要個什麼表揚啊獎狀什麼的。」
「川哥你別小瞧人啊!」江磊說,「我就是真心實意問一問。」
「哦。」許川笑著點點頭。
大家一塊兒轉臉看著胡逸。
說實話,這種事兒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幾個人站胡逸跟前兒看著他,好半天也沒一個說出話來。
「默哀呢?」胡逸說。
「操!」一幫人全笑了。
「去划船吧,」胡逸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堵了。」
「這算個屁,」寇忱說,「姓胡的在才好呢,倆一塊兒教訓了!」
「說不定就在呢,」霍然小聲說,「那女的總不會是一個人跑這兒來玩吧。」
「別瞎說。」寇忱摟住他肩膀晃了晃。
「不是瞎說,萬一碰上了,也有個心理準備吧。」霍然說。
「嗯,」胡逸點點頭,「要不……」
大家再次一塊兒看著他。
「賭一把吧,賭一會兒上船買飲料,」胡逸說,「我賭他在。」
「……靠,」霍然愣了一下笑了起來,「那我也賭他在。」
幾個人立馬都下好了注。
不過一直走到小碼頭,也沒再碰上那個女的。
大家挑了條大船,上船的時候還都搶著踩蹬子。
「我是精力太旺盛了嗎?」寇忱搶到之後一邊蹬一邊問。
霍然在他旁邊也蹬來著,想了半天:「不知道。」
把船蹬出去挺遠了,一幫人之前又緊張又生氣的情緒才算真的緩和下來了,開始討論胡逸他家的事。
霍然沒有插話,他還在思考寇忱的問題。
為什麼要搶著蹬。
寇忱肯定是精力太旺盛,跟傻子似的,你現在讓他跑五公里他估計也是先跑完了才問為什麼。
反正跑得下來,那就跑唄。
但自己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沒那麼愣。
他其實就是跟著寇忱搶,寇忱要蹬,他就自然而然地也要蹬,排排坐,吃果果,不,排排坐,蹬船船。
就像他倆現在幹什麼都要一起似的。
上課一起,上廁所一起,吃飯一起,去小賣部也一起。
投入了敵人的懷抱,成為了這位英俊少年的男朋友!
江磊的聲音猛地在耳邊響起。
驚得霍然對著腳下的蹬著就是一通狂踩,踩得船直接往左邊拐了過去。
「所以說你媽也找個男朋友得了,洒脫點兒,」江磊在前面坐著,正跟胡逸說話,發現船拐彎了之後他看了一眼霍然,「我操,你可以啊,這一套連環腿蹬的。」
霍然回過神,沖他擠出一個尷尬中帶著尷尬的笑容,放慢了自己蹬船的速度。
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往寇忱那邊看了一眼。
寇忱正偏頭看著他。
「怎麼。」霍然一驚。
「什麼怎麼?」寇忱問。
「你看著我……幹嘛?」霍然清了清嗓子,小心地問了一句。
「發獃呢。」寇忱說。
「哦,」霍然頓了頓,「想事兒啊?」
「嗯。」寇忱點點頭。
「想什麼呢?」霍然輕聲問,「還琢磨你有用沒用的那個事兒嗎?」
寇忱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要說沒用,高二的學生的確是沒什麼用,」霍然說,「要說沒用呢,其實我們什麼都能幹,也什麼都敢幹,不好的什麼打架罵人,好的什麼抓賊抓人販子,沒我們幹不了的,也沒我們怕的……」
「怕還是有的。」寇忱說。
「你怕什麼?」霍然問。
「怕自己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啊,」寇忱說,「也怕自己其實在父母心裡,就是個必須得聽話也只能聽話的孩子,畢竟他們眼裡你就是個小孩兒。」
霍然沒說話,輕輕嘆了口氣。
「不想這些了,」寇忱在頭上扒拉了幾下,「反正什麼也不想也長這麼大了,再傻幾年他們就管不著了。」
霍然笑了起來:「幼稚。」
「你最成熟了,是吧。」寇忱嘖了一聲。
霍然沒再說話,一邊蹬船一邊聽著一幫人聊天兒,時不時跟著大家樂幾聲。
寇忱拿出手機看了看,寇瀟沒有再發消息過來,說明老爸是出差去了,沒有什麼變化,他晚上可以安心回家睡覺。
有用沒用的問題,其實他並沒怎麼想過。
畢竟老爸一直就覺得他不達標,而且距離還挺遠,騎士和公主,差了七十八萬多里地了,而且還考學無望,身無一技之長……
忱公主。
寇忱想到霍然給他的這個稱呼就有點兒想笑。
他往霍然那邊掃了一眼,霍然正跟江磊倆人對嗆,他盯著霍然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開了臉,加入了大家的聊天活動。
以免盯的時間太長了被霍然突然轉臉發現。
霍然剛突然轉頭的時候,他都沒來及得移開視線,好在演技在線。
性感寇忱,在線發獃。
寇忱搓了搓臉。
有種感覺很強烈,比老爸老說要送他出國更讓人不安的感覺。
他剛跟霍然說過的,突然發現自己可能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這種不安讓他一想到就會走神,腳底下忘了蹬船。
「哎?」魏超仁一邊蹬著船一邊突然坐直了,「如果我沒有瞎!」
幾個人立馬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我贏了。」霍然說。
「我也贏了。」胡逸說。
除了寇忱,大家全都贏了。
前面的一個雙人小船上,坐著剛才的大姐和一個男人。
胡逸他爸簡直跟胡逸長得一個樣子。
「怎麼弄?」許川問。
「蘿蔔你說,」徐知凡說,「你怎麼說我們怎麼給你出氣。」
「嚇嚇他們吧,」胡逸說,「姓胡的一直不接我和我媽的電話,我現在就想催他趕緊回來跟我媽把離婚手續辦了。」
「我覺得是不是那女的不打算接手你爸,」寇忱說,「所以你爸這頭就掛著你媽不肯撒手啊。」
「那就由不得他了。」胡逸說。
「過去,」霍然說,「從後頭撞一下不會翻,別撞側面。」
「好。」一幫人應完全都沉默了,就怕出聲暴露目標。
霍然看了一眼寇忱的腿,寇忱也看他。
「擺正以後保持一樣的速度,」霍然小聲說,「別蹬偏了。」
「你跟他倆說。」寇忱沖前面的江磊和魏超仁抬了抬下巴,「他倆除了吵架,從來就沒有過默契。」
「左,右,左,右。」魏超仁一邊小聲指揮著他和江磊的四條腿一邊回過頭瞪了他倆一眼,「我們沒默契,但我們有節奏!」
寇忱沖他豎了豎拇指。
船悄無聲息地慢慢從水面上向前面那條小船滑了過去。
小船上的兩個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面的情況,正愉快地說著話。
不知道為什麼,霍然突然有些緊張。
前面的人畢竟是胡逸他爸,跟以往他們集體乾的任何事都不一樣,他們救了徐知凡的媽媽,現在又要開船撞胡逸他爸爸……
人生真是很奇妙。
他看了寇忱一眼。
寇忱沖他笑笑,在他手上輕輕拍了拍,偏過頭湊到他耳朵旁邊:「我有點兒緊張。」
「嗯?」霍然有些意外。
「我怕船翻了……」寇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要是我掉水裡了……」
「我也不會游泳,我不知道先救你還是先救我媽。」霍然說。
寇忱讓他這一句逗樂了,捂著肚子無聲無息地笑了好半天才又壓著聲音:「你拉著我,別讓我掉水裡啊。」
說實話霍然覺得自己有點兒粗心,或者說,寇忱實在不像個有弱點的人,寇忱要是不說,他根本就已經不記得寇忱怕水,能在腳背深的水裡被淹死的那種。
頓時就覺得有些內疚。
他抓過寇忱的手,按在自己腿上搓著:「放心,有我在呢,不會讓你掉下去。」
「你真是……」寇忱笑著小聲說了一半又停下了。
「什麼?」霍然轉過頭。
寇忱湊得有點兒近,他一轉頭,他倆的鼻尖蹭了一下。
頓時就有點兒發矇了。
他跟寇忱有過很多不堪入目的親密接觸,要論起來,寇忱後背都跟他的褲襠有過親密接觸他還看過從寇忱褲門兒里蹦出來的雞……
可是鼻尖這種東西,雖然長在臉上,沒遮沒擋的,還杵在最前頭,很多時候卻能歸到跟褲襠差不多隱私的那一檔里。
你可以叉開腿讓人靠在你褲襠里,自由自在,君子坦蛋蛋。
但你無法跟人坦蕩地進行鼻尖蹭鼻尖這種活動。
「呔!」江磊突然一聲暴喝。
霍然都能看到寇忱的瞳孔被嚇得猛地一縮。
接著船身狠狠地震了一下。
他倆跟著同時一晃。
再接著鼻子就非常坦蕩地撞在了一起。
「我操……」霍然捂著鼻子,聲兒都出不來了,酸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