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聽到她這樣說,唐詡連眉目都不曾動一下,而是淡淡說道,「你大可以去告訴她reads;。」
他倒不是真的毫不在意,而是篤定了姚安安聽到他這樣的話之後不會再多此一舉。
果然,姚安安聽了,臉上露出一個極其古怪的笑容,到底沒有再提著一茬兒,而是說道,「你對她倒是坦白。」
姚安安以為唐詡已經跟梁若耶說明了,卻沒有想到聽到她這樣說,唐詡心中也是微微一松。然後,姚安安馬上就說道,「只是不知道倘若梁若耶知道你其實心中有個人,還放了很多年,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你怎麼知道我心中的這個人不是梁若耶?」唐詡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反而讓人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姚安安,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聽他這樣一說,姚安安臉上果然露出幾分狐疑。她想了想,「你跟梁若耶,以前半分交集沒有,你難道還真喜歡她?」她眼中露出幾分尖刻,「大家都沒看出來啊,你可不像是會暗戀的人。」
唐詡見好就收,不想在她心中留下更深的懷疑,笑了笑沒有做聲。
他看向姚安安,說道,「我今天找你,是想提前告訴你一聲,別搞那麼多幺蛾子,真要惹怒了我,沒你好果子吃。」他頓了頓,續道,「我們兩個,好歹也是多年同學,雖然之前談戀愛的時候分開得不太愉快,但是這麼多年一直相安無事。如果你真要找,大可以來找我,不要遷怒其他人。」
「喲~這麼快就心疼了啊?」姚安安臉上露出一絲嘲弄,「你倒是對她上心。你有沒有想過,你越是這樣維護她,我就越是要針對她?梁若耶,她長得沒我好看,以前還被我搶過未婚夫,樣樣比不上我,你為什麼寧願找她都不願意找我?」
唐詡微微垂下眼睫,口不應心地說道,「我為什麼對你避之不及,你比誰都清楚。你認為我會找你嗎?」
「為什麼不行?」姚安安反問他,「我哪裡不好嗎?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我?」
她湊近了身體,仰起頭看向唐詡。唐詡往後仰了仰身子,淡淡說道,「沒什麼不好。」他從姚安安身邊離開,邊走邊說,「就是不喜歡你。」
感情的事情哪兒能強求?更何況,他從來都不喜歡姚安安。
大學那段戀情,甚至都不能稱為戀情,只不過是他在姚安安的攻勢下面,做出的一個錯誤決定罷了。
他這個人,一旦錯了,那就及時糾正,千萬不能再做一次。
就好像他以前做數學題,錯過一次的題目絕對要記得死死的,千萬不能再錯了。
梁若耶回去之後,在家門口收到了一束花。花束上面有一張小卡片,她看了一眼,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筆跡了,正是杜沛霖送過來的。
一起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杜沛霖從未送過她花,這會兒分手了他倒是有了這個心。可惜,他的心換了,梁若耶的心境也換了。以前會欣喜若狂的東西,現在看到只會覺得無窮諷刺。她漸漸明白一個道理,喜歡什麼不要期望別人會給,自己有才最重要的。
要花,她自己能買,不需要杜沛霖來送這一束。
現在的鮮花,就好比冬天的蒲扇夏天的棉襖,對她而言,除了佔地方,沒有半分作用。
她看也不看一眼那張卡片上面寫了什麼,直接把那捧睡蓮拿著,扔到了樓道的垃圾間里。
原本梁若耶以為杜沛霖送一天花就算了,沒想到第二天又送來了。這次因為她人在家,快遞小哥還敲了門。
梁若耶看著那一捧新鮮的睡蓮,問他,「我能不簽嗎?」
那個快遞小哥為難地看了她一眼,「我們這是簽收了才能付款,你不簽,我們沒法兒拿錢啊reads;。」他看這架勢,憑著自己的經驗,認為這是小兩口吵架了,勸道,「美女,你看你男朋友對你多有心?這花可貴了,一天一束的,我這個送花的都覺得心疼呢,趕緊跟人和好吧。」
梁若耶笑了笑,沒做聲。把單子簽了,那快遞小哥拿著單子剛一轉身,就看到梁若耶換了雙鞋,從屋裡出來,拿著那束花扔到了垃圾間。
連門都沒讓進。
快遞小哥挑了挑眉,覺得這些有錢人的思維不是自己能弄明白的,轉身走了。
第二天,杜沛霖再來買花的時候,快遞小哥終於忍不住了。他看著面前這個衣冠楚楚的客人,十分委婉地勸他,「這位先生,你要跟你女朋友認錯,其實可以換個方式的。」
杜沛霖聽他這樣一說,簽字的手上一頓,還以為他有什麼好主意,問道,「你有其他辦法?」
其他辦法?沒有。
這麼高級的生氣,一氣就是大幾百塊錢,他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來。但是吧,他覺得,雖然不知道這兩個究竟是因為什麼生氣的,既然能夠丟第一天第二天,那肯定也能丟第三天第四天,這樣送下去,除了浪費錢浪費資源之外,沒有任何好處。還會讓女方覺得男方不誠心,耽誤了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別到時候因為這樣的誤會,讓他們兩個徹底分開了。
本著不壞人姻緣的想法,快遞小哥搖了搖頭,說道,「你只是送花,卻不到她眼前去。有道是『見面三分情』,這連面都見不到,哪兒還有情呢?你花送得再多,也沒用的。」說完還來求認同,「這位先生,你說是吧?」
杜沛霖握住筆的手微微一緊,隨後啞然失笑。他承認這個年輕小夥子說得很對,很多事情一味地避開對方,起不到作用不說,還耽誤了感情恢復的時機。但是他和梁若耶現在這樣,的確是有點兒特殊啊。
梁若耶,是真的不想見到他。他這也是為了不惹怒她,才故意避開的。
杜沛霖垂下眼睫,寫完卡片上最後一個字,把花交給快遞小哥,「送過去吧,還是昨天那裡。」
沒想到自己說了還是沒有被採納,快遞小哥心裡瞬間湧上一種不被人理解的孤憤,挑了挑眉,正打算離開,旁邊的杜沛霖卻說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我回去見她的。她要是再扔,那就讓她扔吧。」
快遞小哥捧著花出去了,暗自想,自己果然是眼界太小了,並不是很懂他們有錢人的想法。
藍紫色的睡蓮送到梁若耶家裡,這次依然是她簽的字。她簽完字,正要把花接過來,那個快遞小哥卻沒有拿給她,而是沖她笑了笑,問道,「美女,你這次也打算把花扔掉嗎?」
梁若耶一愣,以為他是想勸自己,笑了笑,「怎麼?你有更好的意見?」
「沒有。」快遞小哥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襯得臉越發黝黑,「你要是不喜歡,那就送給我吧。這花挺貴的,我拿去送給我女朋友,你也當做個好事了。」
梁若耶把手縮回來,點點頭,「那你拿去吧。」
那個快遞小哥見她說得這麼爽快,又問她,「送花的客人可說了,明天可就沒有了,你真的不要嗎?」
「不用了。」梁若耶一手扶住門框,看著他說道,「你拿走吧。」
明天不來最好,最好是以後也不要來了。
她並不想看見杜沛霖reads;。
雖然早就知道梁若耶不會這麼輕易地接受他,但是知道自己送過去的花被她毫不留情地扔掉,杜沛霖還是感到一陣心酸。
果真是不喜歡他了吧,所以才會這樣毫無顧忌。要是換成以前,梁若耶絕對不會扔掉他的東西的。
她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捨得扔呢?
送花她不喜歡,那送首飾呢?首飾可不好選,既要昂貴又要好看,還要講究方法,一個不好就會得罪對方。杜沛霖心中剛剛升起這樣的想法,就被他自己給否定了。
他的一個助理小周走進來給他送份文件,看到杜沛霖一臉憂思地坐在辦公桌前神遊,忍不住問他,「杜總是有什麼事情嗎?」
杜沛霖抬頭,看到是她,想了想問她,「你們女孩子,喜歡什麼樣的討好?」
討好?
小周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杜沛霖,瞬間心跳如擂鼓。
難道是自己對他的那點兒意思被發現了嗎?當初她剛剛畢業的時候就到杜沛霖公司裡面來實習,眼看著從職場菜鳥成了一個「老人」了,工作越來越出色,站的地方離杜沛霖越來越近年,她心裡的那點兒期望也越來越明顯了。
曾經那個覺得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只會哭鼻子的小姑娘,終於也長成能獨當一面的白骨精,時間有時候還真是歷練人啊。
小周收回自己的那點兒心思,不動聲色地問道,「那要看是什麼樣的人討好了。」她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道,「要是是杜總這樣的,不用討好我都願意。」
杜沛霖微微一笑,只當她是在開玩笑,並沒有往心裡去。
小周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沒有當真,也沒說破,而是說道,「杜總如果要追喜歡的姑娘,那就要先弄明白她喜歡什麼呀。」小周一邊給杜沛霖倒了杯水,一邊說道,「投其所好,總是沒錯的。」
杜沛霖微微一怔,隨後便有些愧疚起來。他竟不知道梁若耶喜歡什麼。
首飾珠寶?以前她那麼多,也從來沒有看她對哪一款多迷戀。錢?他當初把公司一半的股份給了梁若耶,也沒有見她接手。外界的這些物質東西,她沒有多上心的。要是放在以前,他不用小周說就知道梁若耶喜歡什麼,她喜歡自己,他只需要把自己送給她就行。
然而,連他自己都知道那是以前了啊。
現在,梁若耶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如何還能喜歡他?
她最想要的,難道不是自己不要再出現在她眼前嗎?可是前腳人家才跟他說了見面三分情,難道後腳他為了讓梁若耶省心,就不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嗎?
那他們兩個,從今往後才是真的沒有機會了呢。
小周見杜沛霖不說話,以為自己出主意沒能出到點子上,想了想說道,「我雖然不知道杜總喜歡的姑娘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大凡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都差不多。衣服首飾化妝品,總有喜歡的。」她抿唇一笑,續道,「雖然都算不上什麼貴重的東西,難得的是有心。」
她裝作不在意地問道,「杜總喜歡的姑娘,應該也很優秀吧。好多東西都能自己買,包包衣服什麼的,她在意的從來不是那個價格。」
小周笑了笑,「其實女孩子很好哄的,尤其是那種能自食其力的女孩子。你送她她自己暫時很難買到的東西不就行了嗎?」說話間,她已經翻到自己的朋友圈,拿出一張圖來給杜沛霖,「這是今年出的新款唇膏,好多女孩兒喜歡呢,就是買不到reads;。」
杜沛霖拿過來一看,果然是一個女孩子拿到這款唇膏之後欣喜若狂,去發了朋友圈。他看了半天,也沒有覺得那個金燦燦的殼子好看在哪兒,皺了皺眉,有些懷疑地問小周,「是不是?我怎麼覺得,這個殼子,很一般呢?」
「你或許看一般,但是女孩子看那就不一般了啊。」小周連忙寶貝似的把手機貼在胸口上,「這東西,只有女孩子才能弄明白它的美,你們男人哪兒懂?更何況,這東西是限量版。限量版口紅就跟限量版男人一樣,讓無數女人為之趨之若鶩。」她見杜沛霖還是一副茫然模樣,解釋道,「就跟你們男人見了限量版的車子是一樣的。」
這就好理解多了。那邊小周還在絮絮叨叨地給他出主意,「既然是送心意,但是肯定不能讓別人跑一趟了,最好是你自己去。你想想,你現在日理萬機,忙得腳不沾地,你親自去了才能說明你對她的看重。這東西價格倒是不高,就是難買,需要排隊,但是啊,正是因為這樣,不是正好才說明了你用心嗎?」
是不是這樣啊?杜沛霖被小周說得一愣一愣的。見他心動,小周一時半會兒忘了自己還喜歡著老闆這件事情,眉飛色舞地跟他賣起了安利,「杜總,這口紅還可以刻字。你在殼子上面刻上有你跟她回憶的話,那豈不是很妙?」
有我和她回憶的杜沛霖低頭一笑,只覺得心中瞬間無比艱澀。
如果不是小周此刻提醒,他竟不知道自己跟梁若耶,回憶少到這種程度。
他們兩個原本應該是這石階上,最親密的人。
說到底,是他辜負了梁若耶。
杜沛霖好不容易才輕鬆起來的眉間又不可抑制地染上了一絲抑鬱,他抬頭對小周笑了笑,「真是謝謝你了。」
小周搖了搖頭,見老闆沒有想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見好就收,轉身出去了。
杜沛霖上網查了查那個牌子,下班之後開車去了城中的櫃檯。他一連去了三個,前面都排上了好長的隊。這都還不是周末,要是到了周末,該有多少人啊。
杜沛霖在外面看了一眼,轉身去了另一個商場。那個商場倒是人少,櫃檯前面一個人都沒有,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這邊沒貨了。
難怪。杜沛霖不顧熱情的導購小姐,轉身出來到了對面的商場,老老實實地開始排隊。
他排了快一個小時,臨到他的時候導購小姐還稍微驚訝了一下,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實在是沒有想到,滿身都是奢侈品品牌的男人居然會來做代購。大概有些人的臉是真的可以當卡來刷的,導購小姐看到杜沛霖,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先生想買什麼?」
杜沛霖把早就準備好的圖片拿給導購小姐,「這個口紅。」
導購小姐並不意外,問他,「那你想要什麼顏色?」
杜沛霖想也不想地就問,「有什麼顏色?」
「今天我們這裡剛到貨,顏色都還齊全的。」導購小姐一邊把他往櫃檯裡面領,一邊問他,「先生買來是送人還是」她側頭打量了一眼身後男人的樣子,覺得他實在不像是能幹出敷粉塗脂的人,默默地把後面那句「自用」給咽了下去。轉而問道,「先生是想送給誰?女朋友還是長輩,還是同事呢?」
那句「女朋友」,好像一根針一樣尖銳地刺進他心尖尖上最薄弱的地方,痛得杜沛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他蒼白著一張臉,對那個絲毫沒有發現異常的導購小姐說道,「是我妻子。」
說得鄭重又珍視。
導購小姐暗想道,原來天底下不是沒有優秀男人,只可惜這些優秀男人都被人先下手了reads;。她眼神當中帶著幾分艷羨,「那先生的太太可真有福氣。」
杜沛霖微微一笑,並不做聲。
有福氣什麼,是他有福氣,可是他自己並沒有珍惜。梁若耶碰上他,才是這輩子做的最沒有福氣的事情。
導購小姐一邊拿出三支口紅,一邊跟杜沛霖介紹,「這幾種顏色,都是我們的大熱色號,先生可以看一看。」
杜沛霖看著那三支在他眼中完全一樣的口紅,感覺頭上有烏鴉在飛。
什麼熱不熱的,他是完全不懂啦。
導購小姐可能也發現了這個男人對什麼「星你色」,什麼「想你色」完全不知道,便說道,「不知道先生你太太平常妝濃還是淡呢?」
杜沛霖想了想梁若耶,茫然地回答道,「沒看出來她平常在化妝啊。」
導購小姐千錘百鍊,見過了不少奇葩,杜沛霖這點兒道行的她還不放在眼中。尤其是這個帥哥人長得好看,為他服務不管買不買都覺得賞心悅目。她笑了笑,拿著這三支口紅,「這三支口紅都還挺日常的,先生你要是覺得不錯,可以一起帶走。三支口紅也才一千多,不貴又能哄你太太開心,何樂而不為?」
杜沛霖看了看手中的這三支口紅,雖然並不能理解賣點在哪兒,但既然那麼多人買,肯定有那麼多人買的道理。他點了點頭,那個導購小姐心中大喜過望,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衣著奢華的男人的確是個肥羊。她連忙說道,「那我去開票了哦。」
「等等。」杜沛霖指著一支土紅色的口紅問她,「這個呢?」
導購小姐默默地看了一眼那個百八十年賣不出去、從未缺貨的色號,嘴角抽了抽,「這款比較獨特,會撞款的可能性並不大。」
不會撞款嗎?不知道為什麼,杜沛霖此刻想到女性那種獨特的「我有別人沒有,別人有我一定不能有」的心理,就是覺得這款口紅非常棒。他指著那支口紅,對導購小/姐說道,「這個也來一個吧。等等。」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對她說道,「要不然這樣吧,你每個色號都給我拿一個。」
那導購小/姐原本藏在心中的喜悅頓時控制不住,飛上眉梢,從杜沛霖一點頭,「好。我馬上開票。」
果然是只肥羊啊。
導購小姐在同事們艷羨的目光當中,去把小票開完了。
杜沛霖靜靜等她把票開完,問她,「我聽說你們這個可以刻字的?」
「是。不過刻字的話要等等。先生想刻什麼?」她心情很好,越發覺得杜沛霖那張臉英俊得不可方物,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甜美,「有好多男士在我們這裡買了全套的口紅,刻上字去求婚呢。可比單純的鮮花鑽戒有新意多了。不過先生你既然已經結婚了,這個想必用不著了。不過倒是可以刻個你們的結婚誓詞什麼的。」
杜沛霖唇角的笑容微微一頓,想到他跟梁若耶那個被半路截胡的婚禮,心中有些哀戚。想了想說道,「算了,就這樣吧。」
導購小/姐不知道哪裡又把這個客戶給惹到了,連忙補救,「你們天天在一起,也不用那些的。先生今天排隊這麼久給你太太買東西,就已經很難得了。」
杜沛霖微微一笑,想,但願。
但願是天天在一起才好。
可惜從來都是天不遂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