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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

所屬書籍: 折腰(烽火紅綃)
小喬從綿長而昏沉的一覺之中醒來了。 外頭天已黑了, 房裡掌著燈。床帳靜靜低垂,耳畔不聞半點聲息。 只有她一個人躺在床上。 不曾想醉的竟那麼的厲害,睡到此刻方醒。 小喬慢慢地爬了起來,擁被坐在床上。 她的頭還是有點暈乎。嘴巴很渴, 又干又燥。 而且,身上也不大舒服。 滿身黏膩膩潮乎乎的感覺。 小喬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 她的身上還穿著白天的那套中衣,只不見了外衣。 外衣應是春娘幫她脫去的。中衣衣襟合掩之處,雖略有凌亂, 但大體還算整齊。 睡了如此長的一覺,也是正常。 小喬撐了撐額, 撩開床帳爬了下去。足剛落地, 才覺得四肢酥軟竟透骨了,膝窩一軟,人便朝前傾去, 一把扶在了床柱之上,這才沒當場軟倒在地。 她定了定神, 朝外喚了聲「春娘」, 聽到己聲亦酥啞異常,用力叫了好幾聲, 房門外才有腳步聲靠近。 「女君終於醒了?」 面前是春娘那張熟悉的令人見了心安的笑臉。 小喬一隻手依舊抓著床柱, 慢慢地坐回在了床沿,發獃。 之前她從沒有喝醉過酒。 沒有想到, 醉酒過後, 人這麼難受。 小喬扶了扶額。 「春娘, 我想沐浴。」 身上實在感覺不大舒服。她抬起眼睛,說道。 …… 熱氣氤氳的浴房裡,小喬將自己整個人浸在了浴桶中,漸漸地,終於感到舒適了起來。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她泡了一會兒,通體的幼嫩肌膚,慢慢地泛出了淡淡的粉紅之色。面頰若兩片桃花。青絲垂落於肩,如藻花般緩緩飄擺在水面,漆黑的雙眉和睫毛之上,沾了幾顆細碎的凝瑩水珠。 春娘在她身後,替她洗著長發。 小喬閉目,忽然想起了早上的事,將一雙藕臂搭在桶壁之上,說道:「今日我是回來路上便醉了嗎?是春娘你將我抱進來的?」 春娘想起了當時那幕。 男君將醉酒了的女君抱進來放到床上,屏退了自己和林媼。 然後,也不知如何了,等他再次從房裡現身,日頭已是西斜。 他對一直候在房外的春娘說,女君此刻還是酒醉未醒,叫不要擾醒了她。 然後他似乎遲疑了下,又吩咐己,勿讓女君知曉他於這個白日回來過。 男君面無表情,說完離去。 春娘當時莫名。等男君走後,因不放心,悄悄入房察看了一番。 倒沒什麼大的異常。 女君確實如男君說的那樣,依然沉醉未醒。身上衣衫也整齊,一幅桃紅錦被整齊蓋於她的肩膀之上。唯一可見之異態,便是兩頰緋紅,額頭脖頸積一層香汗,呼吸亦不勻,吐氣醇馥若蘭,醉睡不醒,姿態媚人之處,春睡海棠也難比擬一二。 …… 春娘貼身服侍小喬。她與男君是親是疏,即便隔著房門看不到內里,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她的。 正旦次日起,春娘還沒從女君終於得以正大地步入家廟的欣喜里出來,便覺察到了兩人中間似乎又生分了。 雖然男君照舊宿於房中,女君也如常那樣早送晚迎,但二人對望的眼神,春娘卻看出了不同。 更不用說,兩人若相好時候,女君往往在送男君臨出門前,還會再幫他正一正衣襟,或是捋一捋腰飾懸下的絲絛。 而男君趁機捏捏那隻小手。絲毫不避有她在旁。 這半個月來,從元宵後男君巡城歸來,直到現在,這樣的情景,春娘再也看不到了。 …… 春娘遲疑著,沒有回答。 小喬卻未留意她的神色,以為她默認了,玉臂摟她道:「春娘你對我真好。幸好有你在旁。要不然我都不知會出什麼樣的丑了。羞死人。我記得也沒喝多少,竟醉的如此厲害。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春娘怎經得住女君如此在自己面前撒嬌露出小女兒情態,胸腔溢滿了柔軟,話都要說出口了,忽又記起男君白天臨走前面無表情的那一聲叮囑,終還是將話吞了回去。 長發已經洗好。她命女君轉身趴在桶壁之上,取了一柄帶著顆顆圓潤浮凸的玉掌,替她推揉後背,消除疲乏。 春娘手法熟練,又知力道掌控,小喬閉著眼睛,正感渾身舒坦,忽聽她在身後道:「男君不定這幾日也要離漁陽了。女君真的獨個兒留下,不與男君同行?」 小喬睜了睜眼,復又閉眼,不語。 不像從前,她的那些心事,或是她和魏劭的關係,她總毫無遮掩地告訴給春娘。 如今卻不想說了。也不知如何啟口才好。 春娘繼續以玉掌揉摩她線條柔美的那片雪白後背,嘆了口氣:「正旦那日,婢分明見女君和男君還好好的。女君還去家廟祭拜。婢心裡高興。卻不知好好的,女君怎又與男君生分了起來?女君如今有些話,彷彿也不願和婢說了。但以婢之所想,能同去,自是同去的好,若真叫女君獨個兒這樣在家過上個半年……」 「春娘,我好了。」 小喬回頭,朝春娘一笑。 …… 很晚,魏劭還沒回來。 小喬無事。見他遲遲不歸,自己又上了床。 白天醉睡,泡了個澡,身上感覺舒服多了。但此刻毫無睡意。她閉著眼睛,想著心事,將近亥時末,才聽到魏劭回來的腳步聲。 「我明早便走。」 魏劭躺下去後,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小喬睜開眼睛,朝他轉了臉。對上魏劭的那雙眼眸。 他的眸底,隱有一縷暗色。目光緊緊地和她的眸光織在一起。 「我想著夫君應也是這幾日要走的。夫君走好。明早我送夫君出行。」 小喬柔聲說道。 …………………………………………………………………………………… 魏劭讓公孫羊隨大軍常速往并州。自己輕騎而行。 他的腳程很快。 昨日早方出漁陽,今晚便已經抵達了涿郡。 今夜停一夜,明早繼續西去。 照這樣的腳程,用不了八九日,便能抵達晉陽了。 現任涿郡郡守從門客那裡,曾獲悉自己倒霉上任被撤職的原因。 據說是有回君侯來涿郡公幹,夜宿之時,他的上任為討好君侯,往他房裡送了個美人兒。這原本太過平常了。結果君侯卻大怒,美人嚇的從房裡跑出來,次日,那個郡守也被撤了。 經過此事,涿郡眾人背地暗傳,君侯不喜女色。應有龍陽之好。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如今的這位郡守,自然不會再干相同的傻事。 迎君侯,設筵席,送君侯至驛舍下榻。特意管夫人借了個穩重的僕婦過去服侍起居。 既不送美人,也不送男寵,如此,總不會出差池。 ……………………………………………………………………………………………… 魏劭當晚睡了下去,卻輾轉難眠。 閉上眼睛,眼前便浮現出了兩天前的那一幕。 即便此刻想起來,他還依舊感到耳熱心跳,手心出汗,整個人彷彿被糅合著強烈刺激的一種深深羞恥感給攫住了。 …… 魏劭承認自己是喜歡這個女人的。有時候甚至覺得愛她愛的入骨了,到了近乎神魂顛倒的地步。 他是願意為她做些讓步的,若這些讓步能討她歡心的話。 譬如,允許她打自己之類的承諾。 但,君侯也是有他自己的底線。 他不能容忍正旦日的那個晚上,她仗著自己對她的好,竟如此放肆地挑戰著自己的底線。 他當時感到既狼狽,又難堪,還憤怒,加上那麼一點的傷心。 所以那個晚上起,他是真正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冷一冷她的。 他都一個月沒碰她了,照樣也過了下來,過的也挺不錯的。 但是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她卻和平時醒著的樣子,太不一樣了。 她醉的不省人事了,雙眸緊閉,睫毛卷翹,臉龐紅撲撲的。 他靠過去,聞她呼吸的時候,聞到呼吸里都帶著一股甜醉的芬芳。 魏劭本是沒興趣再碰她了。但是必是聞她氣息,聞的也醉了,竟管不住自己的眼,看的實在受不了,於是也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反正她醉了,不知道。有什麼比這個是更大的誘惑? 何況,他本是她的夫君,又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於是他不再猶豫了,做了那件以前他曾不止一次地在腦海里冒出過念頭,卻一直恥於去做的私密之事…… …… 魏劭猛地從睡夢裡驚醒,感到心跳加快,嘴巴里更是渴的要命,喉嚨都快燒起來似的。 也未點燈火,下地摸到桌案之前,提起整隻茶壺,一口氣往嘴裡灌了半壺水。 茶水已經涼透。冰冷的水順著他的喉嚨往下,終於壓住了他的乾渴。 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將茶壺放回到案面,正要翻身再躺回去,忽然瞥到窗外隱隱似有火光,過去一把推開,看到距離驛舍不遠的一處民舍屋頂,往上冒出團團火光。 起火了。 魏劭立刻出屋,喚驛丞叫人撲火。 君侯下榻的住所附近竟然半夜失火。驛丞大驚,一邊叫人撲火,一邊派人通知郡守。 郡守得訊,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立刻調了大隊人手緊急趕來。 幸而火勢發現的早,加上前幾日剛下過一場雨,半刻鐘後,火被撲滅了,但依然波及了近旁的幾戶住家。 深夜的街巷,嘈雜聲一直不斷,中間夾雜著隱隱的哭號之聲。 郡守唯恐衝撞到了君侯,臉如土色,等火情撲滅,立刻趕了過來向他請罪。 魏劭早已經了無睡意。問火情。 初春深夜,寒意依舊料峭。 郡守卻滿身是汗。以袖擦額,說道:「正中火場里燒死一個婦人。鄰人說,婦人丈夫外出經商,經年不歸,婦人獨自在家,勾了漢子成奸。傍晚曾有鄰居見到婦人招姦夫宿於房中。不知怎的,竟就起了大火。方才火場里,只見那婦人被燒的屍體,姦夫想必自己逃脫了……」 郡守說著,見魏劭神色陰沉,更是膽顫,慌忙又道:「這婦人趁丈夫不在家,勾姦夫夜宿失火,非但燒了己家屋子,還波及鄰人,也算死有餘辜。那個姦夫,下官已派人前去捉拿,等捉到後,必定嚴懲,以正風氣……」 魏劭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對著窗外漆黑夜色,背影一動不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