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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所屬書籍: 折腰(烽火紅綃)
小喬錯愕間, 魏劭忽然彎腰下去,抬手撐住了腰腹,微微蹙眉,面露痛苦之色。 小喬一驚, 急忙上去一把扶住他,正要叫人進來,手腕被魏劭一把反握住了。 「不要叫人知道!」魏劭道,「傳到祖母和我母親跟前, 徒增擔憂而已。況且我也無大礙, 只是些皮肉傷。你幫我處置便可。」 小喬和他對視一眼。視線繼而落到他青腫的額、破的唇角、凝著血的手背上。慢慢地呼了一口氣。 ………………………………………………………………………………………… 他除了受了些傷,身上衣裳也沾滿泥草, 看起來就跟剛在地里打過滾兒似的。 小喬先送他進浴房洗了洗, 出來讓他坐於榻上。見他額頭處的破口又開始慢慢地滲出血跡,取潔凈帕子, 抬手輕輕沾擦。 魏劭微微「嘶」了一聲,皺眉呲牙,似乎很疼的樣子。 小喬手立刻停了下來:「我笨手笨腳, 恐弄疼你。我讓春娘進來……」 魏劭立刻搖頭:「我忍的住。」 他的右手手背裂了一道不算淺的口子,似是被石頭刮擦出來的,洗乾淨傷口後, 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小喬小心地幫他上了葯, 再用繃帶纏好。 「疼嗎?」她問他。 魏劭安靜地坐著, 雙目看著她, 搖了搖頭。忽然抬起沒有受傷的左手, 帶了點試探般地,輕輕環住了她的腰。 小喬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阻攔。取玉棒挑了些消腫止血的傷葯,替他繼續輕輕均勻地抹於額頭和唇角的受傷之處,輕輕揉擦。 他的手掌便貼於她的腰肢,微微收了收臂膀,小喬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脖頸也破了道口子,尚未擦……」 小喬略微掙扎了下,想站起來。 「勿動。」 魏劭道。 小喬便不動了。 魏劭拿掉了她手上的小玉棒,臉朝她湊了過來,一側面頰與她柔軟的面龐輕輕擦摩。 他在回來前,她剛沐浴完畢。全身還帶著清新而馨甜的芬芳。 魏劭閉上眼睛,深深地聞了一口來自她頭髮和脖頸里的香氣。 他聞了一會兒,低頭開始親她。很是溫柔。 小喬並沒有拒絕,依在了他的胸膛,頭也靠他的肩膀上,讓他親著自己。 過了一會兒,她問:「這兩日到底出了何事?你總也得告我一聲吧?」 魏劭正低頭,唇擦吻她的面頰,忽然聽到她發問。停了一下。 「無它。我已解決。無事了。」 他含糊地道了一句。那隻手臂也漸漸收緊,最後箍住了她的腰肢。 小喬拿開了他的手,從他懷裡站了起來,道:「你忙了一天,喝酒,又和人打了一架,想必也乏,你自己早些去睡吧。」 他的手從後再次伸了過來,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喬回頭。看到他微微仰臉,望著自己。 她和他對望了片刻。 魏劭輕輕一拽,小喬就再次坐回了他的腿上。 這次他從後,兩條胳膊抱住了她的腰腹,將她完全地摟住,讓她的後背緊緊地貼著他的前胸。 但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小喬掙扎了幾下,掙脫不開他的胳膊。 「你不想再提,我亦不逼迫。可是你當時那樣待我,我很怕,也很傷心。到此刻還是傷心。就彷彿在你眼中,全都是我的錯。」 小喬在他懷裡靜靜靠了片刻,忽然自己轉頭,凝視著他,慢慢地說道。 魏劭繼續沉默著。就在小喬心裡漸漸感到有些失望時,他忽然抱起她,將她整個人轉過了身,讓她跪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小喬直起腰身,就能和他平視。 「往後我若再管不住脾氣,你如前回那樣,打我便是了。」 他終於說道。臉慢慢地憋的有點紅了起來,說話彷彿也有些吃力。 小喬一怔,接著哼了一聲,微微翹了翹嘴巴:「君侯高高在上。上回也只是僥倖,蒙你不和我計較。過後我後怕不已。下回何來的膽子,敢再打君侯?」 「我叫你打,你打便是。」他的語氣很是認真。 「你真不怪罪?」小喬睜大眼睛。 魏劭搖了搖頭。 「也保證不還手?」 「你怎經得起我還手?」他不以為然。 「何況,我也捨不得打你。」 他頓了一下,又輕聲說了一句。 小喬咬唇,望著他。他也望著她。兩人四目相對。 室內燭火輕輕搖曳,周遭安靜的彷彿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 …… 他說這句話時,此刻的眼神看著倒像是真切。 但是這個男人,他該是有多驕傲。 他不肯在她面前多說關於他魏家男人之間的隱私事,她也可以理解。 但她希望能聽到他向自己認個錯,他卻偏不說。 小喬遲疑著。 雖然還是不知道今晚他是怎麼和魏儼打起來的。但從他晚上回來後的種種跡象來看,她覺得這問題應該是解決了的。 至少,不會像她先前擔心的那樣,再鬧大了。 原本她的期待,其實也不過就是如此。現在不用等到自己說,他已經把事情解決了。 尤其是,和前兩天他的態度相比,今晚的他,其實已經是個意外的驚喜了。 小喬想了想,終於決定暫時還是不再去逼他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要記住了。這是最後一次。下回你若再對我胡亂髮脾氣,惹我生氣,我決不輕饒你!」 她說道。 魏劭唔了一聲。微微低頭,兩人便額對額地觸到了一起。 他的呼吸有點熱,摻雜了酒氣,還有一點她剛幫他塗上去的葯的氣味。 但她並沒覺得反感。當他張嘴含住她的唇瓣時,她閉上了眼睛,溫順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仰頭配合讓他親了一會兒自己的嘴唇。最後抱他,另只小手,悄悄地穿過他的臂下,環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肌肉緊實,身體充滿了年輕男性的力量感,抱他其實很是舒服,手感超級的好。 魏劭也喜歡她抱自己。並且,反應特別的強烈。每次她抱他,他就露出一副滿足的表情。 這其實也讓小喬挺有成就感的。 但小喬以前就不怎麼主動抱他。也就應他的要求,那麼抱幾下而已,基本屬於被動。 今晚可能是他鼻青臉腫的模樣激發了她的母愛。認錯態度雖然並不讓她感到滿意,但好歹,也拐彎抹角算是服了軟。 所以小喬決定好好抱他,以資鼓勵。 她靠了過去,額面輕輕貼在他的脖頸之側,皮膚溫暖,呼吸如蘭,恰對著他的耳朵。 魏劭一動不動,心跳慢慢加快。 …… 「男君,夫人到了!」 忽然,門外傳來僕婦的一道聲音。 小喬一驚。立刻挺直身子,一下就離開了他。 魏劭一頓,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神色里露出不悅。 小喬看了他一眼。 她來到漁陽魏家,也有半年多了。從前有什麼事,朱夫人都是打發人來,傳喚她或者魏劭過去的。 還是頭回,朱夫人親自跑到這邊的西屋裡來。 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小喬急忙從他大腿上爬了下來,扯了扯自己的衣裙。見魏劭身上只穿著件中衣,衣襟還被自己剛才給弄的有點敞了,慌忙幫他整理了回去,又飛快拿了外衣過來。 魏劭懶洋洋地起了身,讓小喬服侍著,穿了外衣。 小喬幫他整理著衣襟。他抬手,摸了摸她垂下的秀髮。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腳步聲,接著,就聽朱氏的聲音響了起來:「劭兒,你出來。」帶著焦急和擔心。 魏劭轉身,去開了門。 朱氏站在門口,就著燈火看了眼魏劭,立刻驚呼:「果然!是誰把你給打成如此模樣?」 魏劭道:「酒喝多了,回來騎馬時不小心墜落,摔了一跤……」 「胡說!」朱氏怒了,「你當我目盲?這是摔出來的?方才我聽屋裡一個僕婦說,看到你回來面帶傷痕,我還不信。不想竟是真的!到底哪個大膽包天,竟敢將你毆成這般模樣?」 朱氏兩道目光立刻射向了裡頭的小喬。 小喬一嚇。 「他不說,你難道也就不問?不去我那裡告一聲?」朱氏呵斥。 小喬不吭聲。 魏劭面露慍色:「母親,你休要無理取鬧了!不過些許的皮肉傷,何至於大驚小怪?我還是送母親回房,早些歇息吧。」 魏劭跨出房門,催促朱氏回房。朱氏見兒子已經大步往外去,無奈只得跟了上去。 魏劭送朱氏到了東屋門外道:「母親進去歇息。兒子今日有些乏了,也早些去睡。」說完轉身。 朱氏望著兒子漸漸遠去的背影,想起白天不斷在腦海里迴旋的一幕,對兒子的關愛焦慮之情,終於還是壓過了徐夫人這二十年來帶給她的壓力,按捺不住,疾步出去叫住了魏劭。 魏劭無奈再次停下腳步,回頭道:「母親有何吩咐?」 朱氏望了下四周,見無人,壓低聲:「劭兒,我有一話,在心中已藏多年,原本也是不願說出來的。只是如今,我見那人越發的不對。想來想去,還是悄悄說與你知道為好,叫你心裡有數,及早做個提防。否則萬一日後出事,後悔不及!」 魏劭嘆了口氣:「母親還要說何事?」 「你的那個表兄,他和我們不同。他不是漢人!他是匈奴子!」 朱氏咬牙,一字一字地道。 魏劭一怔,極力壓下心裡越來越重的不快,冷冷道::「母親何以如此說話?」 朱氏冷笑道:「你當他的父親真是入贅我魏家的女婿?你且聽好,全不過是你的好祖母捏出來的鬼話!當年之事,我最清楚不過了。那時我剛和你父親成親沒幾年,你的那個姑姑在邊城時被匈奴的日逐王擄走,三年後你父親將她奪回來時,她肚子里已經有了匈奴人的種!當時也才五個月大,我苦勸她不要留下。她卻不聽,一意孤行定要生下來。生出的便是你的那個好表哥!你的姑姑生他後便沒了!」 朱氏臉上露出厭惡之色:「我便知道,這雜種兒出世起就是個冤孽。我當時也說,既然母親沒了,不如將他送回,還給那個匈奴人養。你的祖母偏生要留下來自己養。一養就是這麼多年。還將此事瞞的死死,連你也不許告訴!劭兒,母親全是為了你的好。非我不容他。你的表哥他非我漢人,遲早要生異心!你若不知情,也不加以防範,日後必定禍患無窮!今日鹿驪大會,他何以急不可耐上台爭出風頭?還不是想要壓你一頭,日後圖謀你的君侯之位?劭兒你想想,我們魏家先祖父起,數代鎮守幽州,與匈奴人勢不兩立,偏偏家中卻養了一個匈奴子,這若傳了出去……」 朱氏敘說著時,魏劭的臉色漸漸變得僵硬起來,忽然撇下朱氏,掉頭疾步而去。 朱氏一愣,急忙追了上去:「我兒!此事你的祖母不許我說出去的,你千萬莫要在她面前提及,說我已經告知你了……」 她話音未落,魏劭的背影已經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朱氏慢慢地停下腳步,獨自立於幽暗的甬道之上,出神了片刻。 埋藏在心底里的這個秘密,她今晚終於對著自己的兒子,說了出來。 朱氏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生下了個一個懷胎了三十年的怪胎,說不出來的輕鬆。但是輕鬆過後,又有點害怕。 她害怕被徐夫人知道。 但是很快,母親的那種天性又戰勝了恐懼。 我全不過是為了兒子。只要他好,我有什麼不能捨出去的? 朱氏在心裡,對著自己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