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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離舒亞男和明珠所住客房沒多遠,就是雲襄與金彪的房間。二人剛躲下沒多久,就聽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雲襄連忙點亮油燈,金彪開門一看,十分驚訝,門外竟然是新郎官蘇鳴玉。只見他一臉陰鬱,對金彪視而不見,只對雲襄道:「雲公子,可否陪鳴玉去喝上幾杯?」   雲襄笑道:「今日是你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還有心思喝酒?」   蘇鳴玉沒有理會雲襄的調侃,只道:「我心裡很苦悶,想喝酒卻找不到人陪,想來想去竟只有雲公子是唯一一起醉過的酒友。」   雲襄想起少室山下與蘇鳴玉那次大醉,嘴角不由泛起一絲會心的微笑:「好!我陪你。不過明日嫂夫人若要問罪,你可千萬不能出賣我!」   見二人就要出門,金彪正想跟著去,誰知蘇鳴玉卻道:「對不起,我只請了雲公子,你若想喝,我讓下人給你送過來。」   金彪一瞪眼就要發火,雲襄忙道:「你去去就來,你不用擔心。」金彪倒不是饞酒,只是擔心雲襄安危,見雲襄如此說,只得悻悻道:「重酒輕友!哼!」雲襄沒有理會金彪的抱怨,跟著蘇鳴玉出了客房。   此時已是深夜,蘇府中除了更夫和值夜弟子,丫環仆佣俱已休息。蘇鳴玉也不驚動旁人,悄悄帶著雲襄來到廚房,只見廚房中美酒倒是有不少壇,菜卻只有些殘羹剩水。   蘇鳴生性講究,自不會拿這些下人吃剩的菜肴下酒。他四下一打量,對雲襄悄然道:「你來生火,我炒兩個雞蛋下酒。」   「你會炒雞蛋?」雲襄十分驚訝,「堂堂蘇家大公子,居然地炒雞蛋?」   「不會可以學嘛,什麼活不都是人乾的。」蘇鳴玉說著從籃子中拿出幾個雞蛋,手忙腳亂地敲碎在碗中。雲襄只得幫忙生火。他出生貧寒,生火做飯倒也駕輕就熟。灶火在他操持下,很快就熊熊燃了起來。   蘇鳴玉神情專註地將雞蛋倒入油鍋中,片刻後用盤盛出,尚未端到雲襄面前,便抬手倒掉,說道:「糊了,重來。」第二次雞蛋倒是沒糊,不過蘇鳴玉嘗了一口後,立刻又倒掉,只說:「忘了放鹽。」就這樣炒了倒,倒了又炒,蘇鳴玉才終於端上一盤色色香味俱全的炒雞蛋,他如釋重負似人長噓了口氣,對雲襄笑道:「成了,總算勉強可以入口。」   雲襄將信將疑地嘗了一口,頓時大為驚訝,這盤炒雞蛋堪稱絕品,實難想像它是出自一個從來沒炒過雞蛋的貴公子之手。回想蘇鳴玉方才炒雞蛋時那副全神貫注的模樣,雲襄不禁若有所思地嘆道:「難怪你能練成如此高明的刀法,有你這種幹什麼事都力求盡善盡美的專註,你隨便練什麼,都必能達到至高的境界。」   「以前我只知道吃,現在才知道,要做好一道菜竟是如此不易。」蘇鳴玉說道拍開兩壇美酒,遞給雲襄一壇。二人就蹲在爐火邊,就著炒雞蛋喝了起來,片刻間一壇酒就下去了一小半。   雲襄見蘇鳴玉眼中始終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悒,便笑問道:「深更半夜不在洞房陪新娘子,卻拉我來喝酒,定是有什麼心事吧?」   蘇鳴玉定定地望著跳躍的爐火,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她沒有來。」   「誰?誰沒有來?」雲襄好奇地問。   蘇鳴玉沒有回答,卻自顧自道:「我原本打定主意,只要再見到她,我就不再顧慮任何後果,不再做這個勞什子蘇家大公子,跟她去浪跡天涯。但是,她卻沒有來。」   見蘇鳴玉眼中涌動著點點淚花,雲襄不知道該如何開解,只得捧起酒罈與他一碰,二人同干一大口後,雲襄嘆道:「天意難測,這,或許就是天意吧。」說到天意,他不禁想起那枚失落的雨花石,心中不由一動:那是不是就是我的天意?   「天意?」蘇鳴玉苦澀一笑,「我看是命運。人這一輩子,遇到令自己心動的女孩子的機會,恐怕就只有那麼一兩次,一旦錯過,就再也找不回來,這大概就叫造化弄人吧。」   雲襄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趙欣怡,心中不由一痛,捧著酒罈半晌無語。蘇鳴玉見他神情黯然,忙轉開話題,笑問道:「對了,我只知道你姓雲,卻不知道你任何來歷,不知雲公子大名可否見告?」   雲襄原本沒打算告訴蘇鳴玉自己的底細,但不知為何,在蘇鳴玉面前他有一種一吐為快的衝動,就像壓抑已久的內心,急需要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略一沉吟,他笑道:「我姓雲襄,單名襄。江湖上也稱公子襄。」   「公子襄?千門公子襄!」蘇鳴玉十分驚訝,「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千門公子襄?」   雲襄笑著點點頭:「大名鼎鼎談不上,臭名昭著倒是不假。」   「公子襄確實是臭名昭著,不地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難怪你能智退南宮珏,那時我就該想到你必非常人。」蘇鳴玉說道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名鼎鼎的千門公子襄,居然和我躲在廚房喝冷酒吃炒雞蛋,這要傳了出去,肯定不會有人相信。」   「要說蘇家大公子會親自炒雞蛋待客,肯定也不會有人相信。」雲襄也忍不住大笑。   「來來來,就為這些誰也不會相信的事,幹了!」蘇鳴玉說道,捧起酒罈與雲襄一碰,一仰脖子一干而盡。   雲襄見他已有七八分酒意,忍不住道:「說真的,這次我來蘇府賀喜,倒不完全是意外。」   蘇鳴玉斜眼望著雲襄,調侃道:「你是不是盯上咱們蘇家,想千一把?」   「那倒不是。」雲襄笑道:「不過我來蘇府,確實是另有所圖。說我盯上了你們蘇家,倒也不算過分。」   見蘇鳴玉露出饒有興緻的表情,雲襄坦然道:「不瞞你說,我這次前來,原本就存了結交之心。說得不好聽點,就是想利用你們蘇家的勢力,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發覺在蘇鳴玉這種坦坦蕩蕩的君子面前,還是做君子比較舒坦一點。   蘇鳴玉盯著雲襄凝視了片刻,突然放聲大笑:「你的目的達到了,從今往後但凡你有所求,盡可開口,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會推辭。」   雲襄有些意外:「你不問問我想做的是什麼?」   「你都說了不可告人,難道你不將我當人?」蘇鳴玉說道重新拍開兩壇酒,遞給雲襄一壇道,「喝酒喝酒!這世上能陪我開懷暢飲的,唯有你公子襄一人也。」   雲襄雖已有幾分醉意,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接過酒罈。望著開懷暢飲的蘇鳴玉,他不禁在心中暗嘆:在君子面前,要比君子更君子,雲爺的教導果然不差。在蘇鳴玉這種坦坦蕩蕩的君子面前,有什麼比坦誠相待更能打動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