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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馬車在客棧外停了下來,明珠對雲襄悄聲道:「柳公權已經離開了這裡,現在客棧中就只有幾個侍衛。我先去將他們支開,你悄悄上去,左手第二間房。」   雲襄在馬車上望著明珠將幾個侍衛支走後,他才獨自進入客棧,緩緩登樓而上。輕輕推開房門,只見房中光線昏暗,一個柔弱的女子無力躺在床上,瞑目如死。雲襄見她錦被半遮褻衣,本待退出,但心中的關切超過了禮教大防,他緩緩來到床前,默默打量著熟睡中的對手,只見她臉頰上那道傷疤雖然猙獰醜陋,但她另一邊臉卻是那般英俊秀美。現在她的臉色白皙如紙,幾天不見,竟消瘦如斯!   雖然她清醒的時候是那般剛毅堅強,但此刻的她是那樣柔弱無助。雲襄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他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不過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輕輕為她掖好被子,正欲悄然退出,卻被她項下那個項墜吸引住了目光,他獃獃地望著那個熟悉的項墜,感到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主宰著自己的命運。   那是一顆生有「心」字的雨花石!那是他曾經失落的雨花石!   心中突然的悸動將舒亞男從睡夢中驚醒,一睜眼就發現一個人正在床前俯視自己,她一驚,慌忙拉過被子遮住胸膛,失聲驚問:「什麼人?」   雲襄連忙退開兩步:「舒姑娘,是我,雲襄。」   「你怎麼進來的?明珠呢?」舒亞男心中稍安,不知為何,一聽到雲襄的名字,她心中的害怕立刻消失無蹤。她至今無法將眼前的對手,與傳說中那個作惡多端的千門公子襄聯繫起來。   「是明珠帶我來的,」雲襄連忙道,「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看你。」   「來看我的笑話?」舒亞男一聲冷笑,勉力想表現得堅強一些,但虛弱的身子卻一點兒不爭氣,稍一激動就喘息不止。   雲襄輕輕嘆了口氣:「這兩件東西對你來說真有那麼重要?或者說輸贏真有那麼重要?」   舒亞男無言以對,其實她並不是傷心奪不到那兩件東西,就無法恢復容貌,而是生氣被人徹底擊敗,卻還不知敗在哪裡。尤其對方巧妙奪去自己的東西,還留書羞辱嘲笑,更讓她氣憤難平,加上先前被柳公權當場抓獲的緊張,所以才突然暈倒。望著面前這從未認真對待過的強大對手,她不知道應該感激還是該仇恨。是他奪走了自己費盡心機才弄到的東西,但也正是他暗中插手,才使自己免於被柳公權當場抓獲。她恨恨地盯著床前這文弱的書生:「你別得意,我從哪裡跌倒,還會從哪裡爬起來。現在你馬上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雲襄點點頭:「你好好養病,爭取儘快好起來。我希望你是個頑強的對手。」說完他轉身出門,再沒有回頭。   我要儘快好起來!我一定要好起來!舒亞男在心鼓勵著自己,掀開被子掙扎著下床。突然,床頭有個陌生的包裹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匆匆打開一看,赫然就是《易筋經》和十八顆舍利子。   空曠無人的長街上,金彪追著雲襄不住在問:「你就這樣將那兩件東西給了那個女人?你就這樣將五萬兩銀子拱手送人?五萬兩啊!」見雲襄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金彪氣得滿臉通紅,「瘋了,你他媽簡直是瘋了。咱們費盡心機才得到的東西,你就這樣隨隨便便給了別人,這究竟是為啥?你要不說清楚,老子跟你沒完!」   「因為,舒姑娘比我們更需要那兩樣東西。」雲襄停下腳步,一臉歉然地轉向金彪,「阿彪,原諒我這一次,以後再有這種事,我一定先跟你商量。」   金彪直愣愣瞪著一臉坦然的雲襄,眼裡的怒火慢慢平息下來,他無奈一聲長嘆,伸手挽起雲襄道:「他媽的,不原諒你還能怎麼著?」停了停,他又有些擔憂地問,「莫爺那裡,咱們怎麼交代?」   雲襄笑道:「莫爺的人早早就離開了少林,沒人知道咱們曾經奪得過《易筋經》和舍利子。」金彪恍然點點頭,跟著又心有不甘地嘟囔道:「五萬兩啊,就這樣沒了。我要是你爹,非打死你這敗家子不可!」   少林丟了《易筋經》和達摩舍利子的消息,很快就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人們奔走相告,紛紛加入到搜尋《易筋經》和達摩舍利子的行動中。   江湖上雖然掀起巨大波瀾,少林卻一如既往地平靜。和尚們每天依舊開門迎客,各做各的功課。這天,一個外表富態的青衫老者在寺中上完香後,對領路的知客僧道:「大師,請替老夫引見一下圓通方丈。」   知客僧不冷不熱地回道:「圓通方丈不是誰都能見的,施主見諒。」   老者從懷中掏出一隻錦盒遞過來:「麻煩師父將這個盒子交給圓通方丈,他一定會見老夫。」   知客僧將信將疑地接過錦盒,看在老者捐了不少香火錢的面上,他不好拒絕,只得拿著錦盒出門。不過他不敢去找方丈,只好將錦盒交給了達摩堂首座圓泰,並將那老者的請求也轉告了對方。圓泰心不在焉地聽著知客僧的稟報,不以為意地打開錦盒,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變,連忙問:「這人在哪裡?」   知客僧忙道:「就在大雄寶殿!」   「你一定要穩住他,我立刻去見方丈。」圓泰說著就急奔後面的雲房。當圓通方丈看到錦盒中的東西時,急忙道:「快請他進來。」   青衫老者很快就被領到方丈的禪房,不等他坐定,圓通立刻拿出錦盒中的東西,兩顆舍利子和一張《易筋經》的封面,連忙問:「施主這是什麼意思?」   青衫老者微微一笑:「剩下那十六顆舍利子和《易筋經》,此刻就在我家主人手上。一口價,一百萬兩。」   「什麼?」圓通以為自己聽錯了。只見青衫老者若無其事地補充道:「一百萬兩通寶錢莊的銀票,一個月之內籌齊,少一文都免談。」   不等圓通開口,圓泰已握拳怒視那老者,正想動手,卻被圓通揮手阻止。打量著泰然自若的老者,圓通一臉難色:「一百萬兩銀子,完全超出了少林的承受能力,就算將整個少林變賣都不夠。能不能……」   「那是你的事情。」老者揮手打斷了圓通,「這是敲詐,不是談生意,沒有什麼價錢可講。老朽今日前來,就聽你一句話,行還是不行?」   圓通猶豫片刻,艱難地點了點頭:「行!」   老者呵呵一笑:「果然不愧是少林掌門!」說著他起身來到房門口,從袖中掏出一隻信鴿望空一扔,然後回頭對圓通笑道,「這一個月老朽就留在寺中為質,等我家主人收到銀子再走。你放心,我家主人收到信鴿,自會妥善保管貴寺聖物,決不再另找買家。」   知客僧將老者領去客房後,圓泰不由對圓通豎起拇指:「還是掌門師兄高明,先穩住他,再想法追查幕後主使和聖物的下落。」   圓通搖頭苦笑道:「你看那老者的氣度,行事的從容,顯然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如何追查?我敢肯定他身懷劇毒,只要咱們想從他身上追查線索,他定會果斷自殺。就算他不死,咱們從他身上也不會得到任何線索。他的主人定是千門梟雄,早已考慮好方方面面,豈會將聖物下落告訴他,再將他送到少林來?」   圓泰一呆:「那咱們怎麼辦?」   「付錢!」圓通苦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何辦法?」   「咱們哪有那麼多錢?」圓泰急道,「就算把少林整個賣了,也湊不齊一百萬兩啊!」   「湊不起也得湊!」圓通斷然道,「賣廟產,賣田地,向武林同道求借,向善男信女募捐,變賣少林秘笈,讓弟子外出化緣……總之要想盡一切辦法,湊齊這筆銀子!」見圓泰很不理解,圓通嘆息道,「咱們若不全力籌集這筆銀子,江湖上會說咱們少林愛廟產愛錢財,勝過愛祖師的秘笈和聖舍利,以後少林還如何在江湖立足?只要咱們盡了全力,就算籌不齊這筆銀子,江湖同道對少林也會更加敬重。」   圓泰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掌門師兄果然有理,師弟這就去辦!」   少林被敲詐一百萬兩銀子的消息,在江湖上掀起了更大的波瀾。無數江湖豪傑、善男信女在痛罵劫匪無恥的同時,紛紛慷慨解囊,為少林捐款。各大門派、世家、幫會更是相互攀比地捐出巨資,助少林渡過難關。那些原本無人問津的少林秘笈抄本,立刻成了江湖上的搶手貨。一部《易筋經》和十八顆舍利子,少林居然願意用一百萬兩銀子贖回,那些少林秘笈抄本賣五十兩就一點兒不貴,不僅不貴,還便宜得就如同白撿一般。   一個月後,少林不僅湊夠了一百萬兩銀子,還保住了絕大部分廟產。它沒有被這次打擊擊倒,反而聲望日隆,為整個江湖敬仰,成為整個武林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名門正派。當少林迎回《易筋經》和達摩舍利子時,它的聲望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就在少林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圓通方丈卻突然宣布閉關修鍊。人們聞訊不禁豎起拇指誇讚:「這才是視繁華如糞土、視名利如雲煙的得道高僧。」   就在圓通方丈宣布閉關修鍊的第二天深夜,一輛馬車悄悄離開了少室山。馬車來到一個岔路口,趕車的漢子回頭悄然問:「掌門方丈,咱們現在去哪裡?」   話音剛落,他的頭上就吃了一記爆栗,跟著車中傳來一聲斥罵:「不長記性的東西,說過多少次,別再叫我方丈。」   「是!袁老闆,小人記住了。」趕車的漢子連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