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r5
做完,南初看了眼時間,十點不到。
他縮了時間。
林陸驍靠著床頭點了支煙,她窩在他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手在他胸膛上來回掐,企圖掐出點青紫,不過男人肌肉硬實,不像她,被弄的全身都是青青紫紫。
特別是肩頭。
南初遺憾地看著自己光滑白皙的肩頭:「不能穿漏肩的衣服了……」
林陸驍聞言,低頭瞥她一眼,捻捻煙灰,淡聲道:「大冬天的你不怕冷?」
「過幾天有個晚宴,大家都穿小禮服,難道就我一個人裹成粽子嗎?」
「粽子有什麼不好的?保暖。」
他掀掀眼皮,大義凜然地說。
南初懶得與他爭辯,只能在心裡祈求這些天這些印子能消下去。
嘴上雖嫌棄他下手重,還是忍不住抱緊他,「後面又有好久不能見了啊……」
「嗯?」
「我接下去通告多。」她蹭了蹭,悶悶地說。
林陸驍點點頭表示理解,手在她毛茸茸的頭髮上撫了撫,他知道要是他再表現出一絲一點兒的捨不得,小姑娘恐怕就更傷感了。
撫完,低頭親了下她的發頂,「你先忙,有空了再找我。」
「可你也忙……」
「我除了工作沒別的事兒,一個月四天的休假全都留給你。」
「嗯,不許見別的女人。」
林陸驍哼笑:「哪來女人,我那隊里都是嗷嗷待哺的光棍。」
前有豺狼後有虎,南初閉著眼,手去掐他脖子,「許參謀算一個,夏醫生算一個。」
林陸驍別了下頭,把她手拿下來,輕輕拿捏著,「那天在酒店吃飯,許蘊是要跟我道別來著,後來飯吃了一半人就走了,至於夏晚,一個指頭都沒讓她碰著。」
南初困得不行,滿意點點頭:「有這覺悟就行。」
……
之後兩人真就陷入了兩頭忙碌。
她拍戲,他救援。
南初最近通告真的挺多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些片約,也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代言,還莫名其妙接了一部女主戲雖然不是啥當紅導演,但聽說這部劇的原著粉還挺多的,又莫名其妙地上了兩次熱搜,評價不好不壞。
黑她的人依舊多,加上之前林啟吸毒被抓,雖如今林啟已經進了青年自願戒毒所,仍舊有不少人對她是否吸.毒秉持懷疑態度。
但難得看到有人幫她說話。
不過兩天後,她就知道了,那些幫她說話的人是水軍,點進微博賬號除了頭像一切空白,起初還以為是沈光宗買的,問了兩遍,沈光宗說:「以你現在狀態,買水軍不太合適,咱還是等作品上了,再說話。」
說完,自己也覺得疑惑,「到底是誰給你買的水軍?」
但不管怎麼說,事情似乎看起來是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不過南初自己仍舊是沒什麼感覺。
這幾年跟著主持禪修,很多東西都看淡了,越來越希望能平靜的生活。
而那邊花了錢買了資源的蔣格每天翻著手機津津樂道。
一會兒指揮助理,「這部戲適合南初演,你去找製片方談。」
十分鐘後助理回來,「這戲已經定了女一了。」
「誰?」
「一個女團成員,徐智藝,是今年環視力捧的新人。」
「我加一個億,你跟製片方說。」
又五分鐘,「妥了。」
蔣格滿意地點頭,接著又給賀正平掛電話:「我看了後期的剪輯,我覺得柳瑩瑩很出彩,乾脆把女一戲份剪了,讓柳瑩瑩上位。」
賀正平可不敢:「女一可是一線!」
蔣格大言不慚道:「以後南初也是一線。」
賀正平:「你這小子,我可聽說你給她接了不少片約了,圖什麼呀你?」
蔣格哼唧一聲:「我這叫有眼光。」
賀正平呵呵一笑,「你還是小心你家老爺子吧,你這麼胡鬧下去,他難保哪天就出手了。」
蔣格胡鬧慣了,也沒放在心上,哼唧掛了電話,他要捧的人,誰敢攔。
……
這天,南初剛參加完一場頒獎典禮,其實沒她的份,也就是個陪跑的,但紅毯外頭媒體記者也多,她還是盛裝打扮了一番,穿著小吊裙整個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她的外套在車上。
本來一進來都有暖氣,結果她跟幾位女演員候場的房間暖氣壞了,本來還有一個小暖手爐,結果又被隔壁一線拿走了。
幾個女演員敢怒不敢言,外人進來還得陪著笑臉。
演員這職業也是一樣,外表光鮮亮麗的,內里有許多別人想都想不到的事兒。
南初坐了一會兒。
典禮七點才開始,她看了眼時間,又出去給林陸驍掛了個電話。
兩人很久沒見。
期間也就通過幾個電話,林陸驍比她還忙,手機都關機,能打通的概率並不大。
奇蹟般的,今天居然能打通。
嘟嘟聲響過之後,南初心怦怦直跳,莫名有點緊張。
明明什麼都做過了,也不知現在怎麼還跟十七歲少女似的,想他想的發狂。
「南初?」
聽到林陸驍聲音那瞬間,南初就覺得一下子被滿足了,「隊長,下班沒?」
林陸驍那邊舉著電話剛出中隊,一路過去有士兵跟他招呼,都被他一一揮開,到了停車場,直接拉開車門跳上去,然後「嘭——」關上,到了封閉車廂里,才有點二人世界的感覺,「剛下班。」
過道里人很多,都是來去匆匆的工作人員,倒也沒人顧上她,風灌進來,南初搓搓小臂,「我在頒獎晚會,凍死了。」
林陸驍靠在座椅上,點了支煙,眯著眼,能想到她今天穿了什麼,每次看她照片,就忍不住替她的脖子寒冷。
他抽了口煙,慢慢悠悠道:「活該,誰讓你穿得少,回頭我讓孟嬸給你找件大花襖穿上。」
「你真把我當老奶奶了?」
林陸驍很輕地笑了下,「誰說穿大花襖就是老奶奶了?你思想認知有問題。」
「行,你去整,過幾天那慶功宴,我就穿著去,看看是給誰丟臉。」
低笑幾聲。
林陸驍把煙掐了,忽然正色喚她:「南初。」
「嗯?」
「你媽在國外?」
「嗯。」
「要回來嗎?」
「你找我媽?」
「嗯。」
南初嗓子一窒,「找我媽幹嘛?」
「要戶口本。」他坦然低笑道:「娶你不要戶口本?」
「真結婚?」
他戲謔:「怎麼,不想嫁?」
「你求婚了么你?」南初壓低聲音。
「……」
那邊忽然靜了下。
很小的時候,南初想過,如果以後有男人想要娶她,必定是八抬大轎或者勢必來一場聲勢浩大的求婚。
隨著年齡越大。
觀念,思想,閱歷,身份,重重限制。
林陸驍這身份也沒辦法給她一場聲勢浩大的求婚。
停車庫裡。
林陸驍降著車窗,一隻手握著電話,一隻手夾著煙,搭在窗沿外,那半截煙灰很久沒抽,星火欲墜,風一鼓,半截煙灰砸在地上,他索性把煙丟了,低頭從置物盒裡翻出一張政審表。
那是前幾天林清遠讓張秘書給他的。
「你想做什麼就做,我不攔你,吃了虧,悶了苦,別後悔就行。」
早些日子吧,做夢就想著這個事兒。
可現在真同意了,他還有些唏噓,心一下就空虛了,但想想小丫頭,心裡又滿了。
至少,成功了一步。
剩下的只要南初政審這邊過了,南月如那邊同意,基本上,他倆名字就連在一起了。
從此,林陸驍配偶那欄就是南初的名字了。
生是他的人。
死是他的鬼。
他耳邊夾著電話,隨手抽了根筆,用嘴咬開,將紙張鋪在方向盤上,慢悠悠填了起來。
姓名:林陸驍。
落筆利落,筆鋒有勁。
他字好看,從小隨了老爺子寫毛筆字。
林陸驍趴在方向盤上,一邊填,一邊低聲問:「嫁給我?嗯?」
那邊姑娘被凍僵了,搓著小臂,犟道:「不嫁。」
林陸驍笑了下,繼續往下寫。
性別:男。
民族:漢。
他慢悠悠道:「我在填結婚申請表了,你要不嫁,我就撕了——」
說完,他作勢揉了下紙團。
聽見紙張的窸窣聲,那邊急了,「哎,你敢!」
他低笑了一下,故意道:「那你嫁不嫁?」
「嫁嫁嫁!」
小姑娘急不可耐點頭,「不過要隱婚了,先扯證,不公布,也不能讓我公司知道。」
洋洋洒洒一張表格填下來,林陸驍靠在椅子上,拎著看了會兒,「行,我明天提上去,回頭再補你婚禮。」
這通電話到最後。
南初都還沒意識過來,真就這麼嫁了?
……
林陸驍第二天就把報告遞到支隊。
孟國弘低頭看了眼,「你要不要這麼急?你爸那邊一鬆口,你就這邊給我打報告了?」
林陸驍站筆直,「三十了還不急?」
孟國弘冷笑,至今不滿意他:「你別把自己害了就成!」
林陸驍吸了口氣,道:「我媳婦兒是漂亮,但你們是不是對漂亮的女人有什麼誤解啊?」
孟國弘懶得理他,揮揮手給他轟出去。
這幫孩子一個比一個瘋。
出了辦公室,難得心情好,林陸驍給大劉掛了幾個電話,慰問。
大劉最近跟徐智藝鬧脾氣,心情不佳。
「鬧什麼脾氣?」
「說不聽,你說她一小姑娘好好唱歌當她的偶像不行么?非要去演戲,結果剛定下的女一又被人搶了,這幾天心情不好,約她她也不肯出來。」
林陸驍取了支煙放進嘴裡,漫不經心道:「哄哄唄。」
「哄上天了都。」大劉忽覺奇怪,「你聽上去心情不錯?」
林陸驍低頭把煙吸燃,吐了口氣,口氣懶洋洋道:「本來想通知你個事兒,看你心情不好,怕刺激你,算了,我自個兒樂。」
「滾!你從小刺激我的事兒還少?」
林陸驍彎彎嘴角,沒作聲。
大劉急了:「說!有啥好事兒,告訴哥們兒。」
林陸驍撣撣煙灰,慢慢道:「我要結婚了。」
「操!你家同意了?」
「嗯。」
大劉:「我草草草!恭喜啊!那我真要叫南初一聲嫂子了!?」
「已經提了報告了,等審批結果下來,我去見南初媽。」
其他都可控。
對他來說,審批沒問題,林清遠的性子他也了解,這些他都可控,唯一不可控的是南初的母親。
「恭喜咯,要去見岳母了!要方便的話,順手給我弄張簽名回來啊,我可喜歡她演那女俠客趙子瑩啊!還有那個天涯孤女謝媛!她演過好多經典角色的!」
不追星不看電視劇的林陸驍,「什麼玩意兒?」
大劉哼唧:「這你就不懂了吧?要討好丈母娘,你好歹把人家演過的角色看一遍啊,不然到時候倆對面一坐,問你我演過啥,你丫要說不上個所以然來,多扣印象分啊?」
信了你的邪!
話雖這麼說,林陸驍空餘間隙還真找了南月如以前拍的幾部古裝劇看。
有一部尺度還挺大,有裸戲,而且是隔幾分鐘就來一場,隔幾分鐘就來一場。
林陸驍索性一邊拉進度條,一邊看,畫面一曖昧,他就拉進度條,這麼一片子看下來,反倒看出一腦門汗。
蓄著一腦門子汗,關了視頻。
南初電話就進來了,準時準點兒:「你幹嘛呢?!」
林陸驍靠在椅子上一個激靈,「咳,怎麼了?」
「你有微信嗎?我給你發幾張圖片。」
很早的時候申請過一個,連個頭像都沒有,不過裡頭也沒幾個好友,他幾乎不用,要找他的幾乎靠電話。
他報了賬號,等她加,通過請求後,很快就進來幾張圖片。
「快幫我選選,我今晚要參加一個周年慶,哪件好看?」
他對著幾張照片看了半天,最後選了一張稍微保守的。
南初很快回,「我就知道,知道啦,聽你的。」
他滿意回:「乖。幾點結束?我去接你?」
南初回的慢,等她的間隙,林陸驍點開她的頭像看,小姑娘坐在沙發上,手裡舉著一隻兔子,剛好擋了臉。
鬼使神差的。
他按下保存,然後換做自己的頭像。
他好友不多,除了大劉幾個,還有一些就是隊友和曾經帶過一些的兵。
萬年沉屍換了頭像。
微信瞬間被人炸開。
大劉:「卧槽,這是嫂子嗎?好可愛。」
林:「是不是比你媳婦兒可愛?」
大劉:「滾!我媳婦兒最可愛!」
林陸驍回了個【豎中指】的表情。
沈牧:你詐屍?
林:不行?
沈牧:頭像是南初?
林:嗯。
沈牧:你連微信都不忘記屠狗?
林:不行?
系統提示:需要添加對方為好友……
……
南初:你怎麼用我頭像?
林:這隻兔子可愛。
南初:……
接著又是一條:「我要走了,等會再說,你晚上別過來接我,這邊記者多,我過幾天去找你。」
林陸驍靠在椅子上,兩隻腳悠閑地搭在桌沿,半天才回一條:「好。」
南初今晚參加的是f&d創立五十周年的周年慶,放在環宇大廈開。
今晚出席的有很多上市集團公司的ceo,一線演員,知名導演和製片,蔣格最近投資的劇組,包括像南初這些新秀,還有一些老藝術家,老戲骨,都是蔣老爺子那輩兒的至交。
今晚是一場名利場。
而相比較這些人,演員這個職業反而成了最底層,小演員想藉此混臉熟,一線演員想把握資源,唯獨南初,全程被沈光宗拎著到處敬酒,她骨子卻透著疲乏,倦意。
圓舞場,亮眼的水晶燈光。
人人衣著光鮮,妝容精緻,衣冠楚楚,臉上戴著無形假面,笑臉相迎。
在人群中,掠過一張張熟悉的臉。
南初彷彿置身一場假面舞會,所有人都若無其事高聲暢談,一派祥和。
一轉頭。
她看見徐智藝被一個老頭兒摟著出來。
南初當做沒有看見,很快別過頭,而這邊,嚴黛舉著酒杯朝她拖曳裙擺過來,笑笑:「喝一杯?」
……
晚上十點。
特勤一中隊。
急促的警笛聲劃破長空——
所有消防官兵打挺而坐,快速翻床下去,魚貫而出。
林陸驍直接衝出辦公室,直接從長廊里的滑道管溜下去,他第一個到達地庫,快速套好消防服,立在原地,掐著表。
「快點!」
陸陸續續有消防兵跑過來。
四十秒,人員到齊,林陸驍跳上車,一聲令下:「走!」
耳機線那邊是接線員的聲音,「火災地點,環宇大廈七十六層。」
「裡面什麼情況?」
「f&d集團在開周年慶,請了很多演員和導演還有年紀半百的老人,被困人數預估在00左右,包括酒店工作人員,具體數值已經在申報了……」接線員說著說著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了,怎麼林隊這麼反常,按照以往,早就冷靜跟他分析來著,他試探地問了句:「林隊長,你在聽嗎?」
好久,才聽他回,「聽見了。」
冷淡至極,又是極具壓抑的嗓音,接線員點點頭,「那邊電話又進來了,你們快點。」
「掛了。」
斷了線。
旁邊都是跟隨林陸驍出警多次的老隊員,包括楊振剛在內。
都沒有見過林陸驍此刻的表情。
陰沉的幾乎隨時會爆發。
楊振剛直覺是這次事態嚴重,又恰逢他轉職之際,出了任何差錯,對他都不利。
「情況嚴重?」
林陸驍搖頭,隨手撈起邊上的水,仰頭就灌,喝完直接把空瓶給捏癟了丟在前擋板上。
耳邊都是南初那句。
——「我晚上要開個周年慶,你說我穿哪件好?」
——「我就知道你會選這件,好吧,聽你的。」
他似乎都能想到當時南初說那兩句話的俏皮表情。
不能想。
一想心思就亂,那丫頭好歹還在隊里呆過幾天,知道火場逃生的最佳時機,不比其他人。
怕就怕她還把求生的機會讓給別人。
他忽然埋頭下去,手握成拳抵到唇邊,用牙齒咬著,眼睛憋紅,後背已經全是汗——
腦子裡已經沒了別的念頭。
全是南初南初。
等車到了現場,底下圍了一圈人,全是一個頂一個的人頭,烏央央一片。
有人拿手機拍照,有人還在不停打電話。
林陸驍沒等車停穩,就直接跳下去,他抬頭看,衝天的火焰幾乎要炸開這半邊的黑夜,滾滾濃煙與這黑夜已經融為一體。
火舌就跟爪牙似的。
不斷在蔓延這座大樓,時不時砸下帶著火焰的紅球,砸在路邊的車頂和攤子。
底下的路人帶著興奮尖叫和吶喊!
「著火啦!」
「快發微博!」
「聽說裡頭還有好多明星!」
「反正我愛豆不在。」
這就是世態——
災難不落到自己頭上,旁觀者永遠都是幸災樂禍。
警戒線外不斷有記者要湧進來,扒住林陸驍的胳膊,彷彿抓住了頭條大新聞,一臉蠶食的表情:「帥哥帥哥,裡頭什麼情況?!能透露一點嗎?!」
林陸驍直接不耐甩開,「滾開。」
然後,帶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往著那火焰中心衝上去了。
頭也不回的。
——人們所謂的「逆行」。
入伍那年,我曾答應自己。
忠於黨,忠於祖國,忠於人民,絕不背叛。
這麼多年,我謹記誓言。
出入火場千餘次,救下數千人。
骨血忠誠鑄就的信仰。
如今只有一個願望。
——佑她平安。
<